《通房丫鬟翻身记》郑小溪

61、真俊

　　宋慎苦笑一声，“有句话说得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却没人想过手心却比手背的肉厚得很，对我父皇而言，我怕是连手背都算不上，他不看重我，自然会任由着旁人去轻贱我了，甚至连那胆子大的宫女内侍都敢上前来踩我两脚了！”

　　“你觉得你在邵家过得日子不好，无非是王氏整日指桑骂槐，或者是不给你饭吃，王氏能做的也就这样而已，可你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吗？小的时候我身边都是些不受宠的内侍和宫女，都是那些得宠皇子选剩下的人，这才分到我宫里头来了。”

　　“我没有出身显赫的母妃，没有当做靠山的外家，没有钱给那些下人们打赏……他们只觉得自己是倒了八百辈子血霉这才分到了我这儿来了，经常吃了我的饭菜，打我骂我，有个胆子大的内侍还偷偷用针扎我，直说若不是我，他就能去别的地儿了，还有那些心思龌蹉、有龙阳之好的内侍，竟然还想羞辱我……”

　　邵九娘只觉得听不下去了，“你，你还是别说了吧，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吗？没有过去，所以的事情看似已经过去了，实际上都曾真真切切存在过，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人活在世上只能靠自己，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行！”宋慎说起这些话来还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好像说的是旁人的事情一般，“你知道那个当初想要羞辱的太监最后怎么了吗？我将他打死了！”

　　“那个时候我才六岁、或者才七岁，可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开始跟着师傅学武了，他再次想要羞辱我的时候，被我给一刀捅死了！当时我还记得他看我时那惊恐的眼神，好像没想到我会这样做，实际上也是的，之前他那样对我的时候，我并没有反抗过，什么没敢和任何人说，他那胆子才越来越大的！”

　　其实那内侍对他也不算是完全的羞辱，毕竟只是个有头有脸的内侍，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敢以下犯上，不过是心里不爽，掏出那已没了大半截根的玩意儿在他衣裳上蹭一蹭，说一些没边的荤话。

　　可就算是这样，这事儿传出去了依旧是奇耻大辱，那个时候的他已经知道了，知道他就算是闹到了皇上跟前，皇上也不见得会相信他的，更别说这话传出去了，那些皇兄们又会笑话他了，“等着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那内侍的尸首才被发现了，众人都说我宫里头出了歹人，搜来搜去，却压根没人怀疑到我身上来，最后定罪的是当夜值夜的太监，那太监平日里也没少欺负我，所以他被拖出去的时候，我一句话都帮他说，你说，从小时候开始我的心是不是就已经是黑的了？”

　　这话，要邵九娘怎么接了，她不是没有恨过别人，还记得小时候被人诬陷偷东西，恨不得将那造谣人杀了的心都有了，更别说宋慎这样的了。

　　她想了想，只道：“那天夜里，那内侍的尸首就在你床边，你还那么小，难道你不怕吗？”

　　“怕？怕有有什么用？从小我怕的事情太多了，怕黑，怕吃不饱饭，怕练功苦，怕父皇不喜欢……可好像再怕也没用，好像怕多了，怕过了，什么事也就不怕了！”宋慎脸上无悲无喜，淡淡道：“知道自己这条命能活下来本就是个奇迹，想着就算是老天爷将我的命收走了，也算是自己赚到了，好像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还记得那天夜里他也是一夜没睡，睁着眼睛看着眼前那内侍的尸首，就这么眼睁睁看了一夜。

　　那一夜里自己到底想了些什么，他已经忘记了，可好像自从那一夜之后，他就突然长大了。

　　好像杀人也没有那么难！

　　邵九娘看着他，良久才道：“不要紧，以后你要是怕了，可以来找我！”

　　宋慎，“……”

　　邵九娘义正言辞道：“虽说我不能做什么，可好歹也能陪你说说话啊，你想想，在螃蟹河的时候那么黑，这半野人还没抓到，我一个人在河边都不怕，说明我这人胆子还是很大的！”你可以放心相信我！

　　嗯，她好像忘了是谁那天夜里一边嚎着要鬼别来找她，一边骂宋慎怎么还不来的！

　　她一个弱女子要来保护自己吗？

　　宋慎只觉得有些怪怪的，可好像还觉得有些暖暖的，不过还是道：“放心，不会有这么一天的，你好好休息，待会儿接着赶路！”

　　前一秒还在诉说着伤心往事，下一秒又变成那个满心算计的宋慎了！

　　邵九娘又在心里狠狠骂了他一顿，可这一点都不耽误她在床上收拾东西，她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收拾来收拾去也就一些随身的衣裳，这衣裳里头包着的她的全部家当——一包银子！

　　宋慎则乔装一番出去购买装置了，毕竟他昨夜所骑的马乃是飞鹰的马，这马虽是畜生，可也是有灵性的，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换掉的好，连通着被换掉的还有宋慎那一身衣裳。

　　到了晚上两人出发的时候，宋慎乔装成了一个家中过不下去、乔装去京城投靠亲戚的村夫，邵九娘则被乔装成一个断了腿的妇人，脸上不知道被抹了几层锅底灰，脸黑的像是包公似的。

　　邵九娘坐在牛车上，靠在半袋子荞面上，气的又要骂人了，这飞鹰他们抓的是宋慎，又不是她？凭什么她被打扮成这幅鬼样子？宋慎脸上只粘了胡子，包了头巾，身上只换了身粗布衣衫，凭什么！

　　宋慎在前头架着牛车，只说了一个“水”字。

　　邵九娘还不是要屁颠屁颠将水壶递了上去，“当家的请喝水！”

　　宋慎点点头，对邵九娘的乖觉很满意，不过他要是知道邵九娘心中所想，怕是要气的吐血了，原本他是打算晚上连夜赶路的，毕竟夜里赶路不过是再购置一匹宝马就行了，不像是白天用牛车，这样晃悠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

　　可想到邵九娘的脚，他还是心软了……虽说这件事紧急，可他已经飞鸽传书给追风了，只要追风接到信儿，很快就能带人来接应他了，到时候也不用再做这么多伪装了。

　　牛车晃晃悠悠的，宋慎眼睁睁看着前面的路，只觉得方才不过是在自己跟前的骡子距离自己没多远的骡子，好像就要看不见了，又狠狠抽了牛一鞭子。

　　邵九娘听到这声音，不由得皱眉道：“你不会有暴力倾向吧？”

　　暴力倾向是什么东西？

　　不过宋慎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要是你觉得我对这牛太残忍了，你来！”

　　想他宋慎什么时候给人当过车夫？给邵九娘当车夫也就算了，邵九娘身边摆着一个竹篮子，别看这竹篮子上头摆着稻草，可里头放得都是些蜜饯、干果儿、点心之类的零嘴，这人竟还觉得不满足？

　　邵九娘乖乖将嘴闭上了。

　　也许是那店家的药酒还真的有效，她觉得自己的脚好像不大疼了，不过就算是不疼，也得再装上几天，骑马实在是太累了，哪里有坐牛车这么舒服——摇摇晃晃的，就像是在公园里坐摇摇车似的。

　　因为他们这一身装扮实在是不起眼，所以这一路上倒也没谁怀疑，不过还是有那些胆子大的小丫头们多瞄了宋慎几眼。

　　宋慎想必是被人看习惯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邵九娘一边往自己嘴里丢樱桃干儿，一边忍不住暗道——招蜂引蝶！

　　不过到了傍晚的时候，这长得好的优势就显露出来了，因为宋慎一心想要赶路，错过了最后一家客栈，原本以为再走几里路还能碰上客栈，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天都快黑了还是没找到客栈。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们到了一个庄子上，还碰到了一队好心的老夫妇。

　　那老太太只拉着宋慎的手说他长得真俊啊，更说还要捡了鸡蛋给他们做面条吃，宋慎笑眯眯道谢。

　　吃面条的时候，这老太太还是喋喋不休，“……也就是我们家没女儿，要是有女儿，可是舍不得放你走的！”

　　哟，将我当成摆设了

　　邵九娘扫了宋慎一眼，这人都快被包成木乃伊了，怎么能看出好看的，“大娘，他哪儿长得好看了？不过也是一般般……”

　　那老太太瞪了她一眼，极其维护道：“怎么就长得不好看了？你看看他头发多黑多亮啊，还有这鼻子多挺啊，真是个俊的……”

　　邵九娘怎么着估摸着这老太太也五十多了，怎么还这样？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色令智昏，这话对男女都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