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海翻腾》勤锦

1、相遇

　　芸娘刚将早晨收的青菜买给镇上的悦来客栈出了他们的后门便看到一个店小二在追着一直狗打，嘴里还狠狠骂道：“畜生，上次偷吃客人餐桌上的肉被打的屁滚尿流，这次学乖了来厨房偷吃是吧！馊饭菜都不给你！看我不打死你！”那狗难看得很，毛发掉落得稀稀拉拉，瘦骨嶙峋的身子看起来极为虚弱。
　　“福来哥。”
　　那打狗的小二听了这清脆的声音忙回过头来，见真是芸娘也就不再搭理那狗随它溜走，变脸似的乐呵呵小跑过来，搓着双手道：“芸娘，你今儿个来送菜啊！”
　　这芸娘是跟他同村的，在新一辈姑娘里长得最水灵，他老早就喜欢她，想讨她做媳妇了。
　　“嗯。”芸娘浅笑着应了声，从担子里拿出一大包用荷叶裹的严实的东西递了过去，“这是赵大娘拖我给你带的艾粑。”
　　“好，好，好，真是辛苦芸娘了。渴不渴，到我房里喝杯茶吧？”
　　赵福来接过艾粑时想趁机摸一下那滑溜的小手，却被芸娘给赶紧避了去。
　　“不用了，我还得赶回去锄地，下次再说吧。”
　　“哦，那我去给你装几个梨子路上吃。这赶回好几里路呢。”赵福来热情的说道。
　　“真不用，福来哥你别忙活了，我先走了啊！”也不等赵福来回话，芸娘赶紧挑起扁担走出了后巷。
　　“下次一定要来和我坐坐啊！”
　　李福来在后边大声嚷叫，好似别人听不见似的，路人投来那些探究的眼光让芸娘羞得满脸通红。
　　过了拐弯处，芸娘放慢方才逃跑似的脚步，轻呼了一口气，看着担子里只剩下一小包的艾粑哀叹了一声，哪来的什么赵大娘托她带东西，她不过可怜那狗所以特意叫停李福来罢了。卖菜的钱要哪来买菜种还要维持她的生活，本想拿做好的艾粑来镇上卖多赚些钱的，现在只剩下一小包给自己留着垫肚子的，没什么盼头咯。

　　在桥底寻了个暗地坐下来吃艾粑，顺便避避这热辣的日头再赶回村上去。只是刚咽下几口艾粑就听见“呜呜”的低鸣声，听着好像很痛苦？
　　四处张望了下，便在另一侧桥墩找到一只趴在地上的狗，这，好像是赵福来刚才打的那只啊！这狗浑身伤痕累累，头上被打凹了一个洞，鼻子还流着血，真是惨不忍睹。
　　许是被打怕了，当芸娘靠近狗儿走动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它警惕了起来，只是它实在没有力气起来反击了，浑身发抖的趴在地上的爪子不安的拍打着地面。
　　“别怕，别怕，我不伤害你。”应该是在路边乞食时被摊贩用滚烫油烫驱赶，它的背部严重灼伤，芸娘却不嫌脏的来回抚摸它的背部。
　　狗儿全身僵硬紧绷的身体和极度恐慌的情绪在轻柔的抚慰下渐渐平缓，芸娘趁机将自己方才只咬了一小半的艾粑用荷叶垫着放到它面前，温柔道：“知道你们爱吃肉，但我只有这个，你将就着吃点吧，总比饿肚子强。”
　　狗儿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被害多了变得严谨，反复的嗅几遍之后才迟疑的伸出舌头舔了舔，确定可以吃了之后便狼吞虎咽起来。
　　细心的到河边用自己的竹筒装了杯水给它送食，芸娘又一次轻叹，“看来是饿极了。”
　　芸娘向来看不得别人受苦，寻思着将这狗儿带回家去照料几天，但她试图抱起它的时候，这狗儿明明虚弱得奄奄一息的还是会拼命一般剧烈的挣扎，发出粗喘的低吼声，很是抗拒别人搬动它。
　　“好，好，我不动你。后天我还要道镇上送一次菜，我再过来看你好不好？”将剩余的几片艾粑摆放在它面前，又将自己的竹筒灌满水放在旁边，芸娘摸摸它的背部才离开。
　　艾粑这东西可以留两三天都不坏，够这狗儿吃到后天了。只是希望不要再有坏人过来打它了啊！
　　芸娘走了几步，不放心的又回头望它一眼，恰巧这狗也抬头看着她，她觉得它的眼睛饱含感情，极有灵性，不禁朝它笑了一下。那狗儿倒是呆愣愣了一会，复又将头绻进身子里环成一个圈。

　　后日早晨第一道鸡鸣的时候，芸娘就爬起来道地里收菜了。等她到悦来客栈时也不过刚开业，厨娘打着哈切问芸娘今儿个怎的如此早，芸娘笑说有些事要处理。
　　拿着刚到手的菜钱，芸娘在包子铺一口气买了七八个包子，还买了一些杂七杂八去的东西便匆匆赶到前天歇息的桥墩。
　　穿过桥洞来到较偏僻的那一侧，芸娘见到那日虚弱的狗儿已经能在那方小小天地里站立着。
　　尽管芸娘轻手软脚的，还是让那狗儿吓了一跳，它听到人的步伐声立马就摆出攻击性的模样大声吼叫起来，不过几声过后就渐渐小了起来。
　　“小没良心的，可是认出我了。”芸娘提着手中的篮子笑骂道。瞥到先前摆放食物的位子水已经没有了，还盛着两块艾粑的荷叶被舔的干干净净，这是狗儿舍不得吃那艾粑，想屯着？芸娘有一丝心疼。连忙将篮子放下，掀开布盖子，芸娘冲它招招手，道：“快过来吃东西，给你买了肉包子呢！”
　　那狗儿迟疑了一番，最终还是抵不过肉包子的香气走了过来，在它走动的时候，芸娘才看到狗儿的一只后肢有捕兽夹夹伤的痕迹，所以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哎，你怎么遍体鳞伤的呢？”芸娘发觉她对着这只狗叹了好多气。
　　手往狗背上抚摸的瞬间，狗吃食的动作停顿了霎时，后又恢复正常，继续大口吞咽包子。
　　等它吃完，芸娘从衣兜里拿出一包药粉，意图往它身上的伤口抹，狗儿却十分避忌的缩着脖子钻到狭小乱石缝里去。
　　“这是药，你别怕好不好？”
　　可是无论她如何温声哄他，它都不肯出来，芸娘只得作罢。
　　像上次一样摆好干粮和水，芸娘像叮嘱小孩一般交代道：“下次送菜过来可能得过好几天了，这些干粮应该够你吃。要是不够就出去吃别人扔下的东西，别去偷抢了知道么？会被打得很惨的......”
　　狗儿在芸娘离开后才慢慢钻出石头缝，靠近刚才放在地上打开了的药包。它曾被人拿着类似的东西撒过，然后它全身瘙痒了，泡在水里好几天才抑制下来。可是这个人好像没有这么坏，她给自己喂了两次食，吃了都没事，是不是可以相信她？
　　狗儿受伤的后肢在即将碰到药粉时，又猛地抽了回来。
　　不行，不能相信，要是再像上次那样的话，腿会烂掉的。
　　心有余悸的狗儿离那药包远远的，好似那是毒蛇猛兽一般。

　　唯唯否否的狗儿趴在地上哀鸣，担忧着日后的生活。突地听到些声响，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仿佛踏在它心头，让它瑟瑟发抖。它们，它们又来了！那个恶魔又来了！
　　慌张的砖进乱石缝里，可还是被来势汹汹的敌人拖了出来。
　　“呵，我说怎的不见你这杂种，原是躲在这里苟且偷生！”为首的大狗意气风发的站在前方抖了抖光亮的毛发，那浑身的肥肉和被压在地下瘦骨嶙峋的可怜小东西形成鲜明的对比。
　　“给我咬，狠狠的咬！这杂种，就是生来取悦我，活该受欺负的！”大狗恶狠狠的吩咐道，它的手下们立马开始撕咬跟前缩成一团的狗。
　　看着被咬的鲜血直流伏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狗儿，大狗哈哈大笑，叫嚷着“改日再来教训你！”后领着众狗扬长而去。

　　天空飘起雨，冰凉的雨水打在似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的狗儿身上。
　　“呜......呜......呜......”狗儿从昏迷中转醒，前爪拍打几下地面便无力的垂了下去。
　　它闭着眼剧烈喘息着，强大的求生意志让它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它不能再待在这，它们会继续过来打它的！那些坏东西不会把它弄死，它们只会让自己生不如死！
　　颤颤巍巍的走出桥洞，看着宽阔前方道路四通八达，它心中涌起无助和迷茫，它又能去哪儿？又能去找谁呢？
　　豆大的雨水砸在它的脸上，琉璃眼中流出两道泪痕和雨水混在一起滴入地面。
　　转身回到桥底暗地避雨，狗儿万念俱灰。没有主人养它，没有母亲疼它，没有兄弟护它，整日风餐露宿备受欺凌，这般活着，可真惨。它望着前方静静流淌的河水，眼中满是死寂，要不就跳下去，结束着悲惨的命吧！
　　可是在它走过去的时候，被树枝勾了受伤的后肢绊倒在地，挣扎着起身，它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这是——那个给自己送吃食的女人的味道。
　　它的尾巴自动的晃动了几下，再次抬眼看向河流时，多了一丝生机。那个女人好像不嫌弃它，它，可不可以去找那个女人？
　　身体先于脑袋，它扒拉掉树枝后，鼻子着地东嗅嗅西嗅嗅，努力去嗅出那个女人的味道。顺着那个女人遗留的味道，它一路走到城外。
　　雨势越来越大，冲刷掉了许多她的香味。
　　它难过得哀嚎几声，怎么可以这样！上天怎么可以这样对它！它快要找不到她的味道了！
　　不行，不能放弃！它暗自给自己打气。
　　步伐匆匆急着躲雨的路人们见一只难看极了的狗趴在地上匍匐前行，鼻子触地都磨出了血还到处嗅的，真是可怜见的！
　　走了好久好久，终于，它停在了她味道最浓的一个庭院前，隔着篱笆，它向里望，这就是她的家了么？
　　鼓足最后的力气，它吠了几声，没有人应，木门紧紧闭着，她好像不在家。
　　狗儿悲从中来，涕泗横流。它已经撑不住了，天要亡它啊！
　　凄入肝脾的放任自己在大雨中昏迷，它想就这样死去吧，结束着惨淡的一生吧。希望来世投个好胎，有人疼有人爱，护它周全。
　　临死之际，它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满是香气的温暖怀抱，抱着它的人温柔叹息的对它道：“怎的又伤痕累累，皮开肉绽的呢？”
　　它想，可能是仙女来收他的命了吧！从此不知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狗儿：是的，芸娘就是仙女，她就是要了老子的命，跟她在一起就是天堂，离开她就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