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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外面的世界 ...

  •   “胡话!”

      苏老爷猛的转过身来,扶住绫舞的双肩,压低了声音喝道:“你当皇家娶亲是过家家!等你进了宫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活命都成个问题。若皇帝再以你性命来要挟为父,你叫为父如何自处,又叫苏家如何自处?!你明日就走!明日你娘亲约了丞相夫人一同去进香,你大哥我会把他支到庄子上去收租。”

      “为何要避着娘亲?”

      苏老爷沉吟半晌,“不是避着你娘亲,是避着莺儿,她是你大哥的人。”

      绫舞听后如晴天霹雳,莺儿素来与玉儿交好,绫舞本以为,能和玉儿交好的都是憨厚没心机的,却不想她藏得这样深。看来争夺家产的无间道已在苏府上演多年,只有她一人置身事外,过着自以为是的安乐日子。

      第二日一大早,绫舞坐在梳妆台前,静静的打量着镜子里的人,原来她与父亲是这么像,像到她竟找不出自己哪里像娘亲。她不甘心,仔细的看了又看,才微微的笑了。

      萍儿为她绾发,笑着说她“越来越好看”,绫舞便弯着眼睛笑,可笑容却无法持久。

      她拉起萍儿的手,温声问:“萍儿,你可愿一直跟着我?”
      “自然愿的!”
      “哪怕天涯海角?”

      萍儿忙不迭地点头,生怕自己一个犹豫,小姐便不要她了。绫舞又怎会不要她?只是叫萍儿跟着自己背井离乡去流浪,她多少有些不忍。因为在绫舞心中早已把萍儿当成了自己的妹妹,而不只是个伺候她的丫头。

      绫舞照旧来苏夫人屋里问早安。苏夫人早已端坐在上,身旁立着莺儿。绫舞心中清楚,爹爹她再见不到,这个时候,爹爹已在柜上了,昨日是最后一面。

      绫舞问过安,开口笑道:“都说娘亲原是西晞国十大美人之一,今日仔细一瞧,倒真是如此。”

      苏夫人温和的笑,“哪有自家闺女打趣老娘的道理?真是越发的没了规矩!......时候不早了,娘亲约了丞相夫人去上香,可不能误了时辰。等娘亲回来的,咱娘俩儿再说话。”

      绫舞揖了揖,往门外去,刚跨过门槛,又回头问道:“娘亲可知孩儿哪里最像您?”

      苏夫人愣了愣,用那已显苍老的双眼望向她,绫舞便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鼻子,笑着道:“就是这里,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日头渐高,绫舞站在斜长的树影下,看着笼子里两个无时无刻陪伴了她三年多的生命。

      “其实我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小时候我总是望着那一方高墙,想象着地上长出一条粗壮结实的藤蔓,牢牢地附着在那好像永远也翻不过的高墙上,然后我就顺着藤蔓,翻墙而出,去那外面热闹的世界。但是,外面的世界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呢?爱我的人,在这里,我爱的,也在这里。父亲是我的山,母亲是我的袄,四哥是我的眼睛和手代替我去感受这世间繁华。而你们,是我用爱养育的孩子,我的陪伴,我的安慰,现在是我的牵挂......”

      行装都已打点好,简简单单不引人注意的一辆马车,除了她与萍儿,只能再容下一头狮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到底该带谁走?

      “淘气包,跟我来。”她最终决定留下“贵妇”,漂泊的生活不适合她优雅的性子。

      苏云熙亲自驾车将他们送到西郊的十里亭,亭外早候着一个人,是苏老爷亲自安排的车夫。

      绫舞下车与云熙告别时,云熙便注意到妹妹哭红的双眼,但他假装没看到,拉了她进凉亭,垂头沉声自责,“绫舞,都怪哥哥没用,若我在朝堂有些分量,若我有资格继承古家......”

      绫舞缓缓摇头,嗓音有些嘶哑,“四哥说什么傻话。”

      云熙忽然抓住绫舞的肩膀,欲言又止,“我不放心你......”

      他捕捉着绫舞的神色,心中即期待又激动,只要绫舞说一句“舍不得”,他便是随她天涯海角也甘愿。

      然而,绫舞却说:“不放心又如何?你以公主为妻,若你不见了,可是苏家的大罪。”

      苏家虽可与皇帝讨价还价,但毕竟是臣民,若真的撕破脸,苏家面临的可是灭顶之灾,毓流皇帝面临的只是国本动摇的危险。

      云熙无奈地勾起嘴角,表情苦涩。他拉起绫舞的手,看着她手腕上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银”链子,“这银耀金手链,中原只有一条,可与佩戴之人灵气相通。若非你摘下它,它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我知道,四哥给我的时候就说过的。”
      “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想变成它么?”

      绫舞猛得抬头看向云熙的双眸,那眸子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然而,下一秒,云熙就笑了出来,“因为只要拿着它,就可以在中原各大钱庄支取金银,金额不限。”

      “真是!这种时候四哥还有心情拿我打趣!你知不知道因为要和你们分开,我心里多难受......”绫舞说着说着忽然抑制不住情绪,大哭起来。

      云熙将她揽在怀里,如同心被人揪起来揉搓一般,任是如何难受,却不能哭泣,因为在她哭泣的时候,他就是她的依靠。

      “傻瓜,你这一出去,说不定能遇到命定之人,以后就是叫你回来你都不想回了。”抱着怀里止不住哭泣的绫舞,云熙状似轻松地开着玩笑。

      临走时,绫舞拽住了云熙的衣角,“照顾好自己和爹娘,还有贵妇。”这是分别时,她能想到的最后一句话。

      坐在飞奔的马车里,已停止哭泣的绫舞并没有从被迫离乡背井的悲痛中走出来。萍儿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开始翻车上的包袱,翻出来一个三联发黄金弹弓和一个小巧的嵌着五彩宝石的金鞘匕首。绫舞接过弹弓放进怀里,匕首塞进袖口,用装着弹珠的袋子换下了腰间的羊脂白玉。

      马车飞奔了三日,第四日清晨,终于停了下来。绫舞探出头去,前方是一家客栈。一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客栈,却是往来商客必经的歇脚之地。

      客栈里的人不少,甚是热闹。绫舞将“淘气包”留在车上,跟小二要了两只鸡给它。几日奔波也无心去管别人如何,绫舞只默默地和萍儿在客栈里用早饭。

      隔桌一个大汉,单腿踩在木凳上,大声豪气地讲着自己在北曌的见闻,“曌国二皇子新纳的第八个侧妃三天前染疾殡天了,现在曌国上下乱得很,到处都在抓人!”

      其他人都问“抓什么人?”,但听那大汉说:“抓给侧妃殉葬的人啊!而且只要那十四五岁刚成人的丫头,说是侧妃年纪轻,到了下边儿,只得这样的丫头才能伺候的可心儿!”

      萍儿听得面色铁青,有些心悸地叫了声“小姐”。

      “别怕,我们先去凤谷转一圈,不去曌国。”

      绫舞读《中原地理志》的时候就听说过凤谷这个地方。那里是三国共治的中原忠心地带,商市繁华,最是富甲云集处。她早就想去凤谷看看,无奈被一个道士的妄言困于府中。现在她好不容易可以自己决定行踪了,自然要先去凤谷瞧瞧,再去西晞国投奔她二哥。

      “凤谷可是个好地方!”一个十八岁左右的精壮少年忽然坐到绫舞身边,“富贵之地,人多热闹!怎么样小姐?出门在外,要不要顾个保镖兼车夫?我很便宜的!”

      “我们有车夫的。”萍儿眨巴眨巴眼睛,有点怕这个陌生的男子,在苏府她可没见过这种粗野打扮的壮汉。

      绫舞随意瞧了他一眼,又垂下头默默喝粥。

      少年勾起嘴角,指着门外的马车道:“你们的马蹄子受伤了,车轮也磨损的厉害,撑不了多久了!”

      绫舞这才抬头往门外看,耳边又响起这少年的声音:“车夫也不中用,干瘦干瘦的!”

      绫舞没有心思再听这个少年絮叨,跟小二要了点干粮和几只活鸡,就带着萍儿上了车继续赶路。行至天黑,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一帮山贼从山林里冲出来,拦了他们的去路。

      车夫见此,忙喊道:“可是岳王寨的弟兄们?在下愿奉金三两,可否卖个方便?!”

      一个带头儿的骑马上前,大喝道:“别跟你大爷称兄道弟的!还不快快下车受死!”

      车里的两个女孩,若卖到北曌,他们能得十两金,更不用说额外打劫的财物了。

      两个拿着刀的小卒上前,一刀结果了车夫的性命。其中一个上前欲开车门,但听一声狮吼,“淘气包“已跃出车门,一口咬断了那小卒的喉咙。因震惊而迟钝的山贼们,眼睁睁看着这只在黑夜中雪白发亮的狮子,撕破同伴的喉咙,任他们的鲜血喷涌在自己没有一丝杂色的皮毛上。

      “放,放放箭!快,快放箭!杀了那怪物!”

      弓箭手将弓拉满,瞄准白师的头颅,只要一箭,这野兽再不是他们的威胁。

      “嗖嗖”几声,五支泛着金光的小箭已飞梭出去,四支落空,一支正中山贼弓箭手的肩膀。木箭于是射偏,擦着“淘气包”的鬃毛飞驰而过。绫舞放下手中的黄金小□□,虽然救了“淘气包”,但却备感绝望。因为是闲来做着玩的,□□只配有五支小箭,现在五支齐发,她已没了再救“淘气包”的武器。难道叫她用弹珠对付山贼的刀箭么?

      恰逢此时,一骑快马从车后方奔驰而出,跃过“淘气包”,直杀向山贼的头头。山贼不敌,慌乱逃窜。

      长剑滴血,马上的人转向马车,勾起嘴角,“做得好!‘淘气包’~”

      绫舞愕然,一直养在她身边从未出过府门的“淘气包”,这个男子怎会认识?

      夜太黑,马上的男子太远,绫舞看不清,但她可以清楚的听出,那不是她四哥的声音,尽管她满心希望是他。

      “多谢公子搭救,不知公子......”

      “我不是什么公子,”男子下马,捡起山贼丢下的火把,照亮了自己的面容。

      “是你?!”萍儿叫道。

      绫舞向萍儿头去疑问的目光,但听萍儿说道:“白天在客栈里,就是他要做我们的保镖呀!”

      绫舞恍然,她当时没有心情理会陌生人,便连正眼也没瞧,现在萍儿提起,她多少觉得有些眼熟。

      “你一直跟着我们?”绫舞问。

      “嘿嘿,小姐出手阔绰,我可不想错过金主。”

      绫舞仔细瞧他,见他笑得傻傻的,却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出门在外,她可不能不小心点。

      “你怎知‘淘气包’?”绫舞又问。

      “我白天里听小姐的车夫这么叫它来着。”

      绫舞狐疑地瞧他,这事有点奇怪,杀红眼的“淘气包”咬断了所有它附近陌生人的喉咙,只有这个人,突然闯入却安然无恙。

      “它怎么不咬你?”绫舞再问。

      “小姐的灵兽自然有灵性,知道我是来帮小姐的。”
      “你叫什么?”
      “在下琚天阳,本是山里打猎的,偶尔做做车夫保镖什么的,赚点银钱。”

      绫舞细细打量起他来:二十左右的模样,浓眉凤眼,鼻梁高挺,嘴唇厚实且牙齿雪白,脸成国字,线条刚硬分明,有些微乱的短发根根直立。他肤如麦色,宽肩束腰,臂膀厚实,素布麻衣,身上着一虎皮所制腰带,身后背一套巨型弓箭,脚上蹬着精编细纳的草鞋,坚实的小腿用布带缠绕着。看起来是个做保镖的好材料。

      “你也看到了,我们的车夫死了,这一路,我们两个弱女子没有保镖也不行......”

      琚天阳边听绫舞说边点头,待到绫舞提到价钱的时候,他忽然打断,“五十两可不行!刚刚我为了救小姐已经舍命杀了几个山贼了......光这就不止五十两了!”

      “一百两。”

      绫舞从没见过这种阵仗,更没经历过这种事,一阵惊心动魄后她已没了什么力气,现在是强打着精神说话。她生怕让对方看出自己不经世故,所以说话小心,声音也装得稳重。

      “唉~我家中老母已八十有余......”
      “一百五十两。”
      “还有三个弟妹靠我养活......”
      “二百两!”
      “而且家妻已有孕在身......”

      绫舞清楚,眼前这个看似“傻傻”的山里人在坐地起价,但她什么办法都没有,天这么黑,她和萍儿都不会驾车,此地又是荒郊野外......

      “三百两。”
      “一言为定!我一定将小姐平安送到凤谷。”

      绫舞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坐地起价的小子,但却憋气自己不得不用他,听他应下了,便端起小姐的架子,“好,我既然雇了你,这一路上我可就是你的主子了。你做事要知分寸,我家里排行老五,你以后就叫我‘五小姐’。旁边这位是我妹妹萍儿,你叫她‘萍儿小姐’就行。若你这一路伺候的好,少不了你的赏!若是你伺候的不好......” 绫舞拖了个长音,冷冷一笑,“可有你受的!”

      琚天阳眼里分明露出一丝不屑,看在绫舞眼中,那是一种与山里人不相衬的傲慢。过去庄里人来苏府送租子,绫舞也是见过庄上的山里人是什么样的,而这个人,虽然操着山里人的浓重口音,却只是形似而已。

      “遵命,五小姐。”

      所有疑虑在琚天阳恭敬行礼答话的时候一扫而空,也许是她看错了,也许山里野惯了的猎人就是这样的,与苏家田庄上种地的山里人是不同的。

      行了几日,绫舞渐渐与这个叫琚天阳的猎人熟了。便常与他并排坐在车前,一边看着路边的风景,一边闲聊。这一日,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曌国二皇子身上。

      “我倒觉得曌二皇子是男人中少有的痴情种。”在听罢绫舞对曌二皇子为了个侧妃闹得满城风雨的批评后,琚天阳这般说。

      “你们男子如何评定‘痴情’?”绫舞认真的问。

      她在书中读到过为等丈夫化石之妇,为情郎守清白之身投河之女,这些女人当属“痴情”的典范,但她却几乎没见过书中有“痴情”的男子。尾生抱柱而死,焦仲卿殉情而亡,这感动了多少人的佳话,却感动不了绫舞。在她看来,这两个“痴情”男子,重的是信是约,而不是情。若没有事前约定,他们应该会活得好好的。虽说这二人重约乃世间典范,但若真的要给他们安上个“痴情”的标签,绫舞是绝对不能苟同的。

      见琚天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绫舞开口道:“死的是曌二皇子第八个侧妃,光侧妃就八个,还不知有多少侍妾多少姬人。连这种人也配用‘痴情’二字么?”

      琚天阳却说:“古来男子妻妾成群本是平常之事,何况他还是个皇子。那侧妃殡天后,他还能如此惦念,也可算得上痴情了。”

      绫舞冷冷一笑,“你怎知他是真的惦念?搞这么大动静来祭奠一个逝去的侧妃,我看是另有阴谋才对!”

      绫舞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显然把琚天阳镇住了,“敢问小姐高见?”

      “这还不简单?”绫舞轻笑,仿若她已窥探出这其中的秘密,“他只是个二皇子,上面还有皇上和太子。如今为个女人弄得天下不宁,上头两人竟由着他胡来。若非二皇子大权在握,已全然不把皇上和太子放在眼里,就是这爷儿仨都已昏庸到了极点!若是这两种都不是,就只能是有阴谋咯!而且还是连琚国皇帝都知道的、默认的,甚至参与了的惊天大阴谋!”

      绫舞故意顿了顿,去瞧琚天阳反应,才又继续说道:“曌皇不可能放任他的权势扩张到如此地步;曌国长治久安,说明当权者还算圣明。所以只能是惊天大阴谋咯!”

      听罢这一席话,琚天阳忽然安静了。过了好一会儿,他脸上才再次浮现出笑容,“小姐的高见,我可领教了!”

      萍儿在车里听见他夸自家小姐,不由得得意起来,掀开车帘道:“我家小姐自然厉害!不是我吹牛,小姐可是阅遍天下史书的呢!”

      “原来小姐也是个知古通今之人,既如此,不知小姐读遍史书后有什么感想?”琚天阳问。

      “我只得了一个道理,” 绫舞煞有介事地撇了撇嘴,“皇宫是一个会让好人发霉的地方。”

      琚天阳眉头皱的老高,脸色铁青铁青的,想是从没听过如此大不敬的话。

      怔愣些许,琚天阳无奈地摇头笑了,“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姐。”

      绫舞歪头瞧他,“阳阳,为什么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见他“嗯”着点头,绫舞眨了眨眼,“所以,我们之前确实见过?”

      琚天阳一脸严肃,“传说前世夫妻今世相见,总是分外眼熟。”

      “......”绫舞回身去将车门开了个小缝,对着里面的萍儿道:“淘气包今晚是不是没得吃了?你问问它,贱人舌它吃不吃得下。”

      琚天阳立马正色道:“五小姐,刚是小的胡言乱语,您看在家妻大着肚子的份上,就别吓唬我了!”

      “好吧!”绫舞轻松地说,她本也就是吓吓他罢了。

      听他再次提及自己的妻子,绫舞忽来了八卦的精神,“我说阳阳~除了你老婆你还有没有其他女人啊?”

      “我就一打猎的,自然只有一个妻。”

      “这与是不是打猎的有什么关系?泺城里有个公子,本来只能一妻一妾,但他豢养伶人姬人,他的女人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

      “小姐可真是不知财迷油盐贵,我一个穷打猎的,要想多养几个女人,也得拿得出钱才行。”

      绫舞点点头,逗他道:“那等你把我送到凤谷,得了三百两银子,就可以多养几个女人了~”

      “嗯,有道理。”

      绫舞傻眼,她原以为这男人会红着脸跟她说,“小的和家妻伉俪情深,况且她现身怀有孕,不能辜负了她”什么什么的,结果他竟说她的话有道理。绫舞怏怏地转头去看风景,一下就没了聊天的兴致。

      过了一会儿,绫舞开始感觉到逐渐上霜的气氛,尴尬中开始没话找话,“你是怎么认识你的妻的?”

      琚天阳忽然开始打量她,音调有些古怪,“五小姐怎对我家里之事如此关心,难不成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绫舞瞬间瞪大双眼。眼前这个男人不但是个坐地起价的奸商,没有心肝的夫婿,竟然还是只自恋的大孔雀!

      绫舞正色,“我对个有妇之夫能有什么想法?! 本小姐只是单纯的关心关心自己的奴才而已,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胡思乱想!”

      她说罢,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谁知过了一会儿,琚天阳竟开了口,“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眼睛乌亮圆润,目光很是清澈。她送我珠钗以定情,打那起我便对自己说,我今生定要娶她为妻。”

      他说话时流露出的真情,震撼了绫舞的心,那表情神态,真实而动人。她不禁暗叹,“这人到底有几张面孔?”

      “五小姐为何痴痴地看我?”琚天阳问。

      一瞬间,所有美好的幻象都破灭了,破灭得一塌糊涂。

      “我在想,”绫舞挑高了眉,“你这一身肉,够‘淘气包’吃几顿的。”

      话音刚落,但听身后传来驭马的声音。不多时,已有一骑赶了上来。

      马上的人向琚天阳拱拳道:“敢问小哥此去西晞国还有多远?”

      “梁公子?!”见了马上的人,绫舞不禁叫道。

      “苏小姐?!苏小姐这是......”梁洛眼露惊色。

      绫舞忽然想到自己是逃婚出来的,目光有些闪躲,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去凤谷省亲。”

      疑惑之色爬上梁洛的眉眼,“可这条路是去西晞国的呀!去凤谷的路是另一条......”

      “什么?!”绫舞心里“咯噔”一声,转头去厉声问琚天阳道:“你到底要把我们带去哪里?”

      看着瞪起眼睛,充满警戒的绫舞,琚天阳面露无辜,“自然是西晞国神女城外的风谷啊!”

      ——西晞国神女城外还有个风谷?!

      绫舞压抑着怒火,声音平和地说道:“我们要去的是七汇山中的凤谷城!”

      “那小姐不早说!”琚天阳摆出一副无赖样,好似所有的错都是绫舞造成的,他没有一丁点责任。

      “我早就说了是‘凤谷’,是‘凤’不是‘风’!这两个字的发音你听不出来么!”绫舞是真的急了,语速在加快,声音在变大。

      “我是山里人,哪像你们大户人家对发音有那么多讲究!”琚天阳说着停下了马车。

      车里的萍儿听了外面的争论,也推开车门来,“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还能不能讲些道理?”

      “我看这样吧,”一直在旁的梁洛忽然温声说道:“既然苏小姐想去的地方是七汇山凤谷,那不如叫这位小哥以原价再送了小姐去。”

      “那可不行!”一听到要以原价送去凤谷,琚天阳痞态更甚,“她出的价是去晞国风谷的!现在要返回去凤谷,自然要再加钱!”

      绫舞气得浑身发抖,她可不可以叫“淘气包”咬死眼前这个无赖!

      萍儿愤愤的,“好个泼皮!刚还说山里人分不清‘风’和‘凤’,刚刚说的时候咬字倒清楚!”

      琚天阳却充耳不闻,“反正去凤谷,要再加钱!”

      绫舞知道,琚天阳是仗着她找不到别的车夫,所以才如此横行。

      “苏小姐,”梁洛忽然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绫舞随梁洛远远走开,但听他低语道:“在下从泺城出来时,听说苏小姐离家出走,是为躲避皇上赐婚。”

      “怎会有如此传言!”绫舞脱口而出。

      “皇上曾公开表示相中了苏小姐,要指给太子为妃,苏小姐这个时候突然消失,有心人自然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梁洛说着顿了顿,“民间的风言风语早晚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到时为保全皇家颜面,毓流定会派兵来追。”

      绫舞点点头,梁洛的话有理,但他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提这件事?

      梁洛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解释道:“在下不知苏小姐为何非要往凤谷去,但凤谷乃三国共辖之地,表面上看和平繁华,但实际上那里是各国探子最活跃的地方。有一句话叫‘凤谷城内无秘密’,说的就是这个。苏小姐本就气质出众,又随身带了个中原人从未见过的白狮,更是引人注目。若小姐去了凤谷,只怕不出三日,皇上就知道你的行踪了。”

      “公子的意思是?”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既然这个车夫阴差阳错把小姐拉上了去西晞国的路,不如将错就错。”

      “可如此诡辩之人......”绫舞并不是非要凤谷不可,她本来也是打算去凤谷逛一圈就去西晞投奔二哥的。可她却是不放心再跟着琚天阳一同上路了。
      “苏小姐无需忧心,若小姐不弃,在下愿与小姐同行以防小人。”

      在绫舞眼中,梁洛谦和有理,极其细心温雅,又曾救过她,所以有他同行,她是又安心又欢喜。最重要的是,琚天阳这个车夫靠不住,没有一个稳妥的人陪着,绫舞再不敢用他。

      见绫舞欣然应下,梁洛又开口说道: “在下与苏小姐同行,难免惹来闲话,为保小姐的清誉,这一路上我们便以兄妹相称吧!”

      绫舞与梁洛结伴回到马车前,阳光下,两人笑语亲昵,原先因不快而生硬的线条此时却分外柔和了。

      见到绫舞嫣然笑着向梁洛道谢,又听见梁洛回了句“做大哥的,哪有不帮着妹子的道理?”,琚天阳忽然妒火中烧。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梁洛,打乱了他全盘计划。向来只有他掌控全局,可现在他却不知该怎么玩了。

      “商量好了没!到底加不加钱!”琚天阳的声音因愤怒而愈发蛮横。

      “加什么钱?”绫舞一见了琚天阳就没有好脸色,“我们去‘风’谷!”

      四人再次上路,绫舞不再理琚天阳,倒是与骑在马上的梁洛聊得甚欢。

      “五妹会使鞭子?”梁洛看着一直别在绫舞腰间的精致长鞭问道。

      “嗯~四哥教过一点,他总说女孩子学点武功也是好的~我却不上心,只当玩了!......还没问大哥,为什么要去西晞国?”

      梁洛微微笑着说道:“西晞国有条神女河,我一直想去看看。相传千年以前,这条河是没有的,人们只能凭稀少的雨水度日,后来连着几年旱灾,土地龟裂,民不聊生。天山上的神女瑶姬见此不忍,便日日以泪洗面,终于把眼睛哭瞎而感动了天神。天神便将神女的眼泪化作一条河流,以解百姓之苦。后来人们为了纪念她,就把这条河取名为神女河,河边的城于是改名叫神女城。我这次出来,就是想去看看这带有神话色彩的地方。”

      绫舞忽然也对这个地方神往了起来,“后来呢?神女怎么样了?”

      “瑶姬的眼泪流干,瞎了眼,失去了神女的资格,便离开了天山。据说后来她辗转来到西晞国,有个小伙子知道了她的身份,感念她的救世之心,便将她娶进家门,一直照顾她,直到她再得天恩飞升成仙。”

      北方天山的神女,为了救西方的百姓而忤逆天神被驱逐的事,她好像在哪本书里读到过,但只寥寥几句,再无下文。

      “那他们之间有爱情么?”绫舞似乎并不只想知道结局,她还想知道神女是不是真的幸福。

      梁洛困惑的看了她一眼,“何为爱情?”

      绫舞沉默了,何为爱情?谁又知道呢?

      入夜时分,露宿野外。萍儿说干粮吃光了,连“淘气包”也没有了吃的。梁洛说他可以去打些野味,绫舞却不让他去。

      “大哥是什么身份,怎能冒这个险,干这种活?!”绫舞忽然看向琚天阳,“我花三百两雇的车夫,可是个能干的猎户!怎能浪费!”

      琚天阳不理她,默默架材生火,绫舞便命令道:“我们今晚要吃野猪,再给‘淘气包’多打几只野鸡回来!”

      “淘气包”一听“野鸡”两字,忽然发出一声“呜咽”,它又不是黄鼠狼,怎么总喂他鸡吃?它也想吃野猪......

      琚天阳似乎不满,要说什么,绫舞却抢先说道:“诶?你可考虑了清楚,这话一说出来可别丢了你作为猎人的脸!”

      望着绫舞挑衅的脸,琚天阳挑高了眉,转身进了密林。

      “小姐,”萍儿似乎有些担心,“这么黑的天他进了林子,不会出什么意外吧?!要是他怎么样了,老天爷不会把账算到我们头上吧......”

      “算也是算我的,不会算你的!”绫舞不耐烦,“敲竹杠的无赖!死了也活该!”

      话是这么说,但绫舞心中也担心了起来,琚天阳虽然讨厌,但还不至于该死。

      正当两个女孩都在担心他的安危的时候,琚天阳已经在密林里晃荡了两圈了。百无聊赖的他,干脆找了块石头坐上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看了会儿月亮,他不耐烦的吐了口气,又开始原地踱步,心里慢慢升起一丝不快。

      “好慢!”他嘴里嘟囔着。

      又过了一会儿,周围树林传出一阵细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忽然冷下脸来,沉声喝道:“还不快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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