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你所未知的那一日》林清时

33、幸村精市009

　　“不二君，今天你们到底去了哪里？不止是拆石膏对不对？”真田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出这句话。纵然脾气火爆，真田一直是个很有素养的人，对于并不熟识的人，尤其是幸村的朋友，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口吻。话说出口，真田也感觉有些不妥，但是当下他已经没有更多余裕去照顾不二的心情。

　　不二声音低沉：“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这也是幸村的意思。真田君，幸村怀疑他的神经根炎复发了。”

　　为什么要隐瞒？又为什么要躲着他？沉重的喘息响在耳蜗里，暗黄的灯光洒满夜里逐渐沉寂的街道，如同鹰隼的眸子不肯放过经过的每一个身影，从街道到小巷，从光明到黑暗，幸村，你在哪里？

　　“不是刻意隐瞒，是不知道怎样面对你。真田君知不知道，在幸村的心里，你有多么重要？幸村总是害怕被人知道，被人知道他喜欢你、依赖你，其实因为他害怕失去，是不是很幼稚呢？已经失去了梦想，也失去了网球，无论是谁也好，如果真田君再被夺走的话，幸村的世界，大概就什么也不剩了吧。”

　　漆黑的林荫道里只有树叶缝隙间投下来的些微光芒，真田险些与遛狗的行人撞上。匆匆道了个歉，顾不上背后的犬吠和人类的抱怨，真田的目光努力在黑暗中搜寻着他最重要的人的身影。

　　是的，最重要的。从来没有承认过，从来没有倾诉过，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真田就知道那个人对他有多重要。应该很少有人能够记得四岁那么小的时候的事吧，但是真田记得很清楚，看到幸村的第一眼。

　　四岁那年去的第一个网球俱乐部，到真田家的路上要经过一座教堂，曾经无数次经过教堂外的真田，无数次看过那座树立在大门内的天使雕像。那是一座无甚特别的雕像，直到真田第一次见到幸村，漂亮得如同阳光下的向日葵的男孩歪头一笑，一瞬间真田恍惚看见天使飞落到他的面前，只是少了一双洁白的翅膀。

　　哥哥说世界上没有天使，真田相信幸村不是天使，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笑得那样好看的天使呢。他会画画，虽然画出的真田奇形怪状；会园艺，幸村家开了一院子娇艳的蔷薇；会网球，而且打得比自己好得多。真田喜欢追逐幸村，并且努力超越幸村，直到幸村在他面前倒下的那一天，真田恍然大悟，原来，幸村也不是万能的。

　　这种时候，就让他来保护他吧，保护他和他们的梦想。

　　“幸村！”

　　坐在栏杆上的男子疑惑地转头，真田气喘吁吁地看着，清秀的脸上浮起一抹惆怅的笑容。如果笑不出来，就不要勉强自己了，真田多想这样说，那样的幸村令他有多心痛。幸村忽然发现了什么：“你在找我吗？对不起啊，真田，我……”

　　一道黑影蓦然将他笼罩，真田忽然扑过来把他清瘦的身躯紧紧搂在怀里：“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你身边，幸村。所以，无论什么事情，请不要隐瞒我！”真田严肃地对上幸村的眼眸。

　　幸村眨了眨眼睛，苦涩地扯了一下唇角：“真田……说什么要在我身边，真田有自己的事业，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家庭，说什么在我身边呢？”

　　真田使劲摇了摇头，喘着气说：“和幸村一样，你在我心里，就是最重要的。”

　　“在胡说什么啊，真田？”幸村茫然了一瞬，“好像在表白一样。”

　　真田认真严肃地思考了一下，万分庄重地点下了头。幸村登时愣住，真田壮着胆子握起他的手道：“那我现在向你表白，可以吗？虽然我们都是男人，但是，好像手冢说的，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吧？”

　　“就算现在是这样的，但是，当身边的朋友都有了孩子，像你们家佐助小时候那样可爱，真田一定会羡慕的吧？真田的家人也会期待的吧？那个时候就会想，比起男人来，果然还是聒噪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比较好啊。”

　　真田惶恐地连连摇头：“幸村是最重要的。”

　　“真田……”幸村的眸光逐渐黯淡，“真田知道了吧？我的病……”

　　“还没有确诊不是吗？”真田打断了他，幸村低垂着头神情憔悴，“如果真的是复发，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幸村无力地摇头：“不是这个，真田。如果你的决定是因为这个，那么对不起，我不需要同情。”幸村坚定地说。

　　真田一怔，原来，幸村担心的是这个。他摇头否认，极其诚恳：“说这番话，是因为意识到幸村真的很重要，绝不是因为同情什么的。”

　　“所以你不会反悔吗？即使你的家人，全部都反对？”幸村担心地抬头仰视着他坚毅的面容。

　　毫不犹豫地摇头：“家人的话，总会体谅的吧。除非幸村——”比起自己，他更担心幸村会不会遭遇什么阻力。

　　幸村轻轻一笑：“我的话，没有什么问题的吧。”幸村从小备受宠溺，在他患病之后，父母更加对他有求必应，如果人生已经注定坎坷，就倾尽他们所能地让他快乐吧。幸村搂着真田的脖子从栏杆上跳下来，一脚踩在了真田的鞋子上。幸村连忙缩回脚，抬头看了一眼真田，撞上真田深情凝视他的目光，幸村双颊一烫低下头去。他比真田矮了近半个头，发丝无意蹭过真田的鼻尖：“对不起啊，弦一郎。”

　　真田把他圈在怀里，嘴唇贴着幸村的额头亲了一下，在河边吹了不知多久的风，幸村的皮肤冰凉冰凉：“快回家吧，这里很冷吧？”

　　幸村抱着双臂，打了个喷嚏：“冷。”突然就跑出来了，T恤外只穿了一件针织衫，夜风钻进毛线的缝隙里飕飕地凉。真田脱下身上的风衣披上他肩头，心里虽然得以，幸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真田不冷吗？”

　　“不冷。”他高大健硕的真田弦一郎，怎么会被这初冬的夜风击倒？

　　幸村倚在床上玩着自己的手机，目光时不时瞟向真田的手机，真田当然发现了这一幕，于是问：“怎么了？”

　　幸村微笑着问：“我可以用下你的手机吗？”

　　真田条件反射地问道：“为什么？”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后，立马改口，“可以。”

　　幸村并不在意告诉他原因，毕竟借用别人的手机，哪怕是最亲密的人，还是应该有一个恰当的理由的：“我想帮帮不二呢。”真田没搞懂幸村要做什么，幸村握着他的手机趴到床边，示意真田坐下来。让真田看着他操作手机，以免真田产生多余的猜想。

　　幸村打开Line，从联系人列表里翻出手冢：“我和幸村在一起了。”简单易懂，直截了当。幸村抬头看着真田一知半解的脸，笑容灿烂。

　　不到一分钟，真田的手机就震了起来。幸村把手机塞到真田手里，一副“知道该怎么说吧”的神情看着真田，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真田只好按下接听靠到耳边：“手冢……对……是真的……我向幸村表白了……”没有了下文，手冢似乎陷入了沉默，不久就是一声“打扰了”挂断电话，真田无语地看着手机屏幕。

　　幸村得意地咯咯笑，拿过手机又给手冢发了一句：“非常感谢你，和不二君。”手冢发回一串问号，幸村按了锁屏，将手机放上床头柜。

　　真田不解：“你是在帮不二君吗？”

　　“对，稍微给手冢君一点压迫感，也许他会快点表白。”

　　真田坐在床上，肩上挂着浴巾，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掉下来，落到浴巾表面便被吸收进去，真田的头发不长，所以不会像催促着幸村那样洗完澡就迅速吹干头发。真田困惑地唤了一声：“幸村……”

　　“嗯？”幸村投来疑问的目光，真田又摇了摇头。其实他想问，他和幸村、不二包括手冢之间关系好，是因为原本就是同性相吸，抑或只是凑巧，茫茫人群中有这么几位好朋友都喜欢上了同性？

　　真田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在今天晚上，在不二说出那些话之前。他喜欢过女人，不止一个，但是真田也从来不怀疑，那种喜欢比之他对幸村的喜欢，是微不足道的。可是真田从来没有把这两种感情放在一起比较过，一种是友情，一种是爱情，只是后者的程度还不够深，真田认为。哪怕，和其他的朋友比起来，幸村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既然已经表白了，要叫我精市哦，弦一郎。”

　　“嗯，精市。”

　　“弦一郎！”幸村喊他的名字的时候，声音甜甜腻腻的，特别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