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李懒言

61、迂回

　　轮回径。

　　墨荼荼置身于一片郁郁苍苍的竹林之中，日光倾洒，投洒下细碎斑驳的光影，林间有溪流淙淙奔淌，水声悦耳，与飞鸟啾鸣交相呼应，宛若玉石相撞，婉转不绝，甚是悦耳。

　　已经很久了，她百无聊赖的盘坐在溪边，托着下颌，手肘支膝，看眼前两名孩童小大人般隔了丈远的距离，相对而立，互相做自我介绍。

　　小男孩相貌精致，五官似白玉雕琢，黑衣束发，一身古人装束，小小的个子，却一派淡然稳重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

　　他望着立于不远处，一身利落白衣的小女孩。

　　小女孩比他矮半头，也生得粉雕玉琢，甚是讨人喜爱——墨荼荼认得她，那张小脸长得与儿时的自己一模一样。

　　并且，她对此番场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可她又清楚，自己分明生长在现代，二十一世纪，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这个小男孩，也从未去过这片竹林。

　　小女孩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神情陌生又好奇，脆生生回答：“阿娘说我还小，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

　　小男孩微微蹙眉：“你今年多大了？”

　　“四岁。”

　　“那他们平日都怎样称呼你？”

　　小女孩歪着脑袋想了想：“六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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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来覆去只有这一个场景，期间墨荼荼曾尝试着继续向前走，可没有作用，四下依然竹林幽深，光影流长。

　　眼见着相同的情境回放了一遍又一遍，她开始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墨荼荼冷不防被一阵惊飞的鸟啼声惊醒，她恍恍惚惚睁开眼，不由怔了怔：眼下已在不知不觉间换了一副场景——

　　仍然是年幼的她，年龄看起来比上一个情境中长大了些，身姿秀挺，着白色束身劲装，静静伫立在一处悬崖之上，山壁陡峭嵬峨，直耸入云，其上又有不知名的翠绿植被悬垂而下，四周雾气皑皑，时疏时拢，将她小小的身影半遮拢住。

　　身后不远处，矗立着一间古朴简陋的小木屋，木屋周遭除了牙白的山石与一棵枝叶凋零的垂暮古树，再无其它。

　　墨荼荼蹙着眉，从地上站起，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自己”身旁，与她一起站在悬崖边缘，又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脚下只能看到缭绕雾气的万丈深渊。

　　小女孩明明年纪不大，脸上却不见丝毫垂髫之年该有的天真烂漫，反倒一派沉静，还有些闷闷不乐。

　　不多时，木屋后面传来隐隐的脚步声，步伐稳健有力。

　　小女孩先是一怔，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匆忙转身，朝脚步声飞奔。

　　很快，来人绕过木屋，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

　　小女孩立时顿住身形，欢欣的面色滞在脸上。

　　后方的墨荼荼也睁大了眼——这是……年轻了十岁的程义？

　　与她曾经见过的农夫装扮不同：此时的他，着一身苍色劲装短靠，手执短剑，目光如炬，周身气息飒爽凛然。

　　小女孩的神色落寞下来：“怎么是你，阿娘呢？”

　　程义微微一笑：“夫人在府中有要事处理，特差属下来看望姑娘，还差属下转告姑娘，要安心在此处磨炼身心，等时机到了，自会接姑娘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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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义没与小女孩说上几句话，匆匆离开了。

　　墨荼荼忍不住腹诽：什么有要事处理，一听就是糊弄小孩子的，原来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是个反派。

　　小女孩有些失魂落魄，孤零零望着程义的身影越走越远，抽了抽鼻子。

　　墨荼荼望向她——果然，眼眶红通通的，泪水差一步就要溢出来。

　　“阿娘骗人。”声音委屈得不行：“说好来看我的。”

　　墨荼荼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忍耐，不想放纵的哭出来，可惜最终没能忍住——泪水像断了线一般。

　　哭得久了，肩膀开始一抽一抽。

　　不知为何，看着她这样，墨荼荼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乃至有些手足无措：在一旁干看着，想安慰又无从下手。

　　过了好一会儿，小女孩终于渐渐止住了哭声，她慢慢蹲下身子，抱住膝盖。

　　身形小小，形单影只，在空旷无际的山巅显得尤为落寞。

　　墨荼荼怪心疼的，正想朝着她走过去，却见她缓缓伸出一只手，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戳弄地上的泥土。

　　俄顷，低落的喃喃自语：“见不到阿娘，也见不到闻人猜……”

　　墨荼荼心里咯噔一下。

　　小女孩又顿了顿：“闻人猜，我可能很久不能去看你了，你要保重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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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景又变了。

　　眼前骤然一亮，令已经习惯了竹林幽深与山间阴沉的墨荼荼卒然间有些不适应。

　　她眯了眯眼，放眼去看周遭。

　　面前是一座美轮美奂的水晶宫殿，殿壁高耸，拢淡淡水色辉芒，殿前立华表柱，柱身镌刻栩栩如生的凤于九天，祥云纳瑞，华表柱后，澈透如冰的水晶立柱交错排开，殿顶隐没在一片祥和簇涌的雾气之中，却仍然能透下日光，引出了一条光华满地的玲珑水晶大道。

　　这是一个异常陌生的地方，却充斥着一股莫名的力量，冥冥中给人指引——墨荼荼迈开脚步，开始往前走。

　　水晶路不长，呈弧形延伸至宫殿深处。

　　俄顷，她已走到了尽头。

　　尽头处仍旧日光明照，剔透得晃人双目，在一片耀眼华光之中，墨荼荼看到了一张荼白透亮的水晶床，其上薄雾轻笼，睡了一人。

　　她不由自主的走近了些，终于看清了那人面容——是与现下年岁相仿的自己。

　　同样的古人装束，一身白衣，鬓发盘拢，余下柔顺的自肩后散开，双手平放腹前，面容安宁，呼吸绵长，睡得正安稳。

　　墨荼荼觉得奇怪。

　　猝不及防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涌动了一下，继而迅速膨胀，似要破障而出，头部开始钝痛，不多时，膨胀感又停滞下来，钝痛转为割裂般的刺痛，绞得她险些承受不住。

　　她紧紧蹙眉，用双手捂住头部，矮下身去。

　　恰在此刻，一抹绛色衣摆悄无声息的曳入眼帘——其上缀繁复的凤鸟图纹，曳然轻摆间，覆一双绛色舄羽履靴。

　　来人脚步轻缓，不疾不徐，越过她，径直走向了水晶床边。

　　墨荼荼怔住。

　　明明身处两个空间，心却莫名的砰砰直跳，头部仍旧剧痛不已，她强撑着，缓缓抬起头——却什么也没能看到。

　　耳边突兀的一声高喊，震耳欲聋。

　　墨荼荼一激灵，猛然间回过神来，面前的一切如同空中飞舞的晶莹泡沫，禁不住丝毫风吹雨打，在瞬间消散无踪。

　　紧跟着，眼前出现了一张气急败坏的面孔。

　　“墨荼荼，你到底要我叫你多少遍？”

　　竟然是欢欢。

　　墨荼荼十分诧异：“你怎么会在这里？”

　　欢欢似乎很急，匆忙的解释：“我在之前的山洞里遇见了乐乐，具体过程以后再解释给你听，但是现在你得跟着我走，我们再不出去，就要死在这里了。”

　　她话落，墨荼荼也感受到周遭氛围与之前不大一样。

　　晦暗交错的石径甬道内，有风迂回而至，不多时，愈演愈烈。

　　她心下一沉：“你知道从哪里出去吗？”

　　欢欢忙不迭点头：“轮回径其实也没那么难走，你跟着我就行了。”

　　风更大了，夹裹着阵阵刺骨慑心的妖邪之气，墨荼荼却没动。

　　“我们出去了，闻人猜他们呢？”

　　欢欢怔了怔，旋即哭丧着一张脸：“那怎么办？乐乐只说让我先带你走。”

　　墨荼荼不由蹙眉：“她让你带我走？那她呢？”

　　“她去找闻人猜了。”

　　墨荼荼心下一沉。

　　四下劲风凛冽，刮磨得她脸颊生疼，也瞬间让她清醒了不少：他们四个人只是临时起意决定进轮回径，乐乐怎么会得到消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跟来？

　　她又问：“你们是从哪里进来的？”

　　欢欢道：“一个飘着两朵金莲的地方，对了，我还见到了芊芊，她阻止我们进来，乐乐很不高兴，就……”

　　墨荼荼蹙眉：“就什么？”

　　“就把她打回原形，封了神识，收进玩偶里了……”

　　墨荼荼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可还未及细琢磨这一切，伴随着四下呼啸汹涌的疾风劲响，脑海里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清淡声音：“荼荼，在原处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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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这章太少了……其实后面还写了一点。
但是因为文案上说的那个关键点还没卡出满意的，所以决定先更这么多。
觉得略分裂的小伙伴对不住。
这篇文一直在为爱发电，幻想的隔日更也没能达成。
我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不烂尾，坚持到最后，毕竟通篇最想写的梗就在最后面。
另，为了庆祝我党生日……7月一定完结(o°ω°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