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李懒言

30、二娃

　　闻人猜的居所在园子正北，最深处，为了行走方便，他为墨荼荼的“通讯竹叶”施了术，可以为她在园子里引路。

　　墨荼荼一来一往，不多时就回到了新住处，放下两个行李箱，她开始摸索房间布局，以便更好地适应新环境。

　　新屋子和她之前住的地方陈设大同小异，只不过房间更大，日常用的桌案镜台，高几立柜也更宽阔气派，又多出一扇木雕屏风和一台贵妃榻，塌上铺了厚厚的绒毯，质地绵软，前方摆了一个矮几。

　　她一边抚摸它们一边感叹：这就是主人卧榻之侧和客房的差别啊。

　　摸索得差不多了，将自己的物品一一规整分类，摆放整齐。

　　劳动完毕，胃里一阵饥肠辘辘，手机报时刚好响起，她一共设定了两个闹钟，早六点和晚六点，园子里没有黑夜，但时间与外面无异，闻人猜刚刚说明日起卯时开始练功，说明现在是傍晚六点钟。

　　墨荼荼诧异于自己的饥饿感，自从恢复能力，她的身体就发生了变化，对食物的需求变得可有可无，此时突然想吃东西，反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上一顿饭是什么时候吃的来着？

　　合理推算，应该是昨晚，在烤肉店，和苏麟。

　　想到苏麟，墨荼荼心里一沉，昨天闹得那么凶，叶橙又是他朋友，他肯定也被牵扯进来了吧？

　　她真是糊涂。

　　还有芊芊，妖元受损，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墨荼荼沉吟片刻，摸起手机，打算出门。

　　竹叶引路，小黑代驾，没一会儿就到了幻境入口。

　　***

　　灵犀乐园最初的鬼屋被拆，原址重新圈起规划，圈地外围高大的夹芯板上包裹着一层厚厚的塑料布，上面印有巨幅CS真人枪战基地的宣传广告。

　　在幻境待久了，对于怎样无声无息找到监控死角，又不引人注目的出现在广告墙外，墨荼荼早已轻车熟路，这一次也不例外。

　　只是她没想到，甫一落地，手里的手机便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傍晚六点刚过，游乐场里游人依然不少，原本安静的角落霎时开始引人注目，她听到几个声音紧张兮兮的响起。

　　“刚刚那里没人吧？”

　　“是啊，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听说之前这里鬼屋死过人，会不会不干净？”

　　“赶紧走赶紧走，别声张，被怪罪就不好了。”

　　……

　　墨荼荼哭笑不得，手机依然响个不停，但她的心情已经不像刚刚那么紧绷了，划下接听键。

　　本以为会迎来劈头盖脸一顿骂，谁知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传出苏麟缓慢的，带了几分试探的声音：“荼荼，是你吗？”

　　墨荼荼愣了一下：“当然是我啊，苏麟，你傻了吗？”

　　结果那边又没声了。

　　墨荼荼奇怪的连续“喂”了好几遍，才听到苏麟的责骂如期而至：“你丫的墨荼荼，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现在哪呢？原地等我，我去接你。”

　　***

　　墨荼荼说饿了，想吃晚饭。

　　苏少思前想后，直接把她带回了自己家，亲自下厨——煮了一碗方便面。

　　只用了五分钟，热气腾腾的素面出炉，香气扩散，十分勾人食欲。

　　苏麟家是开放式厨房，大理石吧台隔断，墨荼荼坐在吧椅上，等苏麟把面碗放到她跟前。

　　“两个蛋，来，感受一下本少爷的慷慨大方。”

　　墨荼荼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天下间煮个泡面还能如此有成就感的，恐怕除了他就没别人了。

　　她扶过碗，拾起筷子，尝了一口。

　　味道出奇的好，面条筋道爽口，咸香适宜，为了营养均衡还放了小油菜，辅以浓浓的鸡蛋香。

　　墨荼荼砸吧砸吧嘴：“苏少，你这手艺要是再好一点儿，都能赶上我了。”还不忘投以鼓励的眼神：“有前途小伙子，继续努力。”

　　苏麟哭笑不得的给了她一记头栗：“快点吃，吃完说正事。”

　　一碗面很快被一扫而光，碗筷扔进洗碗机，机器带动起哗哗的冲水声。

　　两人正襟危坐，神色严肃，半晌，墨荼荼闷着声音开口：“能先给我杯水吗？我口干。”

　　苏麟无语三秒，起身去开冰箱，拿了一罐冰可乐回来，递给她。

　　墨荼荼掀了拉环，咕咚咕咚灌了小半罐，碳酸饮料火辣的清凉口感直冲味蕾，也激得她头脑越发清醒。

　　其实，她这次来找他是有目的的，只是要想达成，需要循循善诱。

　　***

　　两人先互通有无。

　　苏麟先说叶橙那边：“她早就清醒了，没敢和家里说实话，乐乐一直陪着呢，但是她对昨天的事好像没什么印象，不排除她是不想说。”

　　墨荼荼觉得有道理，也把自己三次失去自主意识的事讲了，苏麟这才把昨天发生的一切对上号。

　　但他始终眉头深锁，一言不发。

　　墨荼荼也没指望他发表看法，接着说自己的：“所以我今天清醒后，仔细想了想，觉得从我中毒开始，很多事情都怪怪的，比如黎黎，对自己的死因一问三不知，却带了毒进幻境，比如叶橙，我第一次行为失控，就是在见了她以后。”

　　说着，她蹙起眉头：“还有有一件事，苏麟，我挺不安的。昨天我失去意识，梦到了欢欢，她来找我寻仇……她出事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梦见她，如果说是心理作用，时机会不会太蹊跷了？”

　　***

　　当初，墨荼荼和苏麟二人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去找欢欢的父亲，把欢欢横死的实情讲出来，准备听候发落，欢欢父亲却认定他们在胡言乱语，直到后来欢欢一直不回家，才慌了神。

　　报警，警方当然也找不到线索。

　　那时候，欢欢父亲一直不肯接受真相，却问了墨荼荼一句话：你不是人吧？

　　又说，其实早年欢欢的母亲请人给欢欢算过命，那位瞎了眼的算命先生预言，欢欢长到十八岁会有一场死劫，不是天灾，也不是人祸，无解。

　　墨荼荼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很难过，难过到觉得自己也不应该活着，苏麟没比她好到哪去，但他坚决否定她把一切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的想法，收效甚微，最后起作用的，是他的一句威胁：墨荼荼，你要是非想不开要去做点什么，行，我和你一起。

　　最后，欢欢父亲拒绝一切赔偿，只为女儿立了一座空墓。

　　墓址选在郊区最好的墓园，半山腰，不远处有河流蜿蜒奔淌，风水先生说，此乃真龙之穴，藏风纳气，风水宝地。

　　最后的最后，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

　　如今看来，欢欢的死，除去应了那位算命先生所言，其实还有很多可疑之处。

　　比如死不见尸，比如虽然是程义制造的幻像害了她，但谁又知道苏麟当时看到的一切，是不是幻像呢？

　　***

　　墨荼荼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初太大意了，这让她不得不注意起另外一件事。

　　“苏麟，欢欢去世已经半年了，你就没怀疑过乐乐的身份吗？你和乐乐在一起，到底是为什么呢？因为她和欢欢长得像吗？”

　　苏麟没吭声。

　　他起身，从吧台侧边的酒柜里随意拿了瓶洋酒，取了空杯子，又坐回来，连冰块都没兑，直接倒了半杯，一饮而尽。

　　“你就当我渣吧。”苏麟说：“本来她不死，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但她死了，我反而忘不了了。”

　　墨荼荼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但还是有一说一：“苏麟，你别怪我啰嗦，照理说，我梦到欢欢来找我寻仇，和你搭不上边儿，可我就是隐约觉得，你和乐乐现在的状态，不是欢欢想看到的，如果乐乐的身份没问题，你又不是真心喜欢她，就别让她陷得太深。”末了，又补了句：“你也知道，你挺有女生缘的。”

　　苏麟又一杯酒下肚，听了这句话，没忍住乐了：“荼荼你行啊，打一巴掌给一甜枣，我那么有女生缘，这么多年怎么没见你上钩呢？我对你比对她们哪个差了？”

　　此言一出，墨荼荼十分没好气：“有你这么比的吗？那我对我家二娃也不赖，你能和二娃比吗？”

　　这下轮到苏麟愣半天：“墨荼荼，我要是没记错，二娃是条狗吧，你这是骂我还是骂你自己呢？”

　　“我谁也没骂，你别歧视二娃，狗也是有尊严的。”

　　苏麟哭笑不得：“行，本少爷今天就败在一条狗的尊严上了。”

　　墨荼荼静默半晌：“其实……和二娃的尊严比，我还是更重视你一点。”

　　“……”

　　“我小时候是真的把二娃当家人的，后来它老死，我难过了好久。”

　　话题有点偏，但苏麟还是顺着她说：“我知道，那时候我为了哄你，还特意带你去宠物市场，想送只新的给你，但是你没要。”

　　墨荼荼点头：“是啊，因为二娃无可替代，你也一样。”

　　“……”

　　苏麟觉得再说下去，他这酒都要喝不下去了。

　　“所以我们来订个契约吧，苏麟。”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这才是墨荼荼想说的重点：“契约，我们墨家独有的，生死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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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煮方便面的手艺，爱与正义的——我，是天下第一。
苏少第二。
某个天天犯困的撑死铜牌。
铜牌。
铜牌！！！
哦，墨荼荼其实排不上号，她是个渣渣。
PS:虽然没人看，还是走个例行程序，清明节请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