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冰雪·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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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明媚的阳光，那金色的光线将黑色的琉璃瓦映照出彩色的光晕，檐角雕刻的飞禽在朝阳的沐浴下显得生动起来，只是黑暗王庭王宫的宫殿外没有鸟雀的鸣叫，一片寂静。
苏暮染自这片寂静中醒来，她身边苏华夜和衣而眠，他们之间隔着白色的云锦丝被，红色和黑色被白色分割成两片泾渭分明的领地，就像冰与火的交织，永不能相融。
她从床上缓缓坐了起来，些微的声音惊动了另一边的苏华夜。
两人起身，静默无语，和这寂静清晨一般的沉默，身上衣物还是昨夜的那套，只有衣服下摆有少许的褶皱，其余的地方都是整齐得如同未曾安眠，苏暮染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起身，唤寝宫外的侍从进来洗漱。
苏华夜却望着她的背影微微凝视，然后低下头，目光在有着些微褶皱的衣摆上扫过，也未曾说一个字。
大概两个人都是这样，防备着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哪怕可以亲密到同塌而眠。
所以这是苏暮染，也是苏华夜。
一片安静的洗漱完毕之后，苏暮染脸上重新挂上了微笑，一如曾经的每个相见，她对谁都是这样温柔的笑，只是有的时候这笑会由温柔变成恶毒或者魅惑。
“华夜，我今日要与夏侯同去逛一逛这黑暗王庭的王都，你要一起吗？”
苏华夜转头敛下眉眼，相比于她温柔婉转的声音而言，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点起伏。
“我还有事务要处理，你们自便。”
苏暮染笑，声音依旧温柔。
“好。”
黑暗王庭的王都名为玄川，这样一个黑暗的王国，它的王都却有一个这么文雅的名字，说起来有些奇怪，然而玄川城从远古时期就被赋予这个名字，它的起源，至今已经无人知晓。
这里的建筑风格和风之国度完全不同，风之国度以繁复和精美而闻名离光大陆，美丽是别人对它的认知，而黑暗王庭以尊贵和大气称霸离光大陆，尽管它的势力并未蔓延到西大陆，但这并不妨碍世人对它强大的认可。
所以作为黑暗王庭的王都，玄川城的建筑都是非常高大的，甚至可以称之为巨大，它像一头巨大的猛兽盘踞在黑暗王庭的最中心，俯视着整个大陆之东，君临这半边天下。
苏暮染今日身边没有众多的玄衣侍从跟随，只有白衣的夏侯衍站在她的身边，她带着苏华夜给的令牌，此刻登上了玄川城高高的城墙之上，城墙之外是宽阔的河流，将整座城池包围在最中心的位置，河流之外一片开阔，广袤的植物都是翠绿的颜色。
从古至今，黑暗王庭的统治从未断绝，从来没有人可以攻破到这座城下，以至于连城外的树木都要显得比别处翠绿些，大概是因为几乎没有染过鲜血。
“不愧是君临东大陆的黑暗王庭，果然雄伟，有霸主风范。”
苏暮染纤细完美的手指抚上古老的城墙，声音里沉淀着无尽赞赏，她抚过这些斑驳的痕迹，岁月在这些坚韧的石壁上留下斑驳的痕迹，一如这个王国般久远。
“夏侯，你可知何为王者？”
她略微转头，视线从辽阔的天空移到身边白衣的夏侯衍身上，眼睛里映着广袤无垠的世界，只是眉眼间竟有几分肃穆。
“新皇自有惊天志，天下枯骨为王驱，在我心中，陛下是永远的王者。”
夏侯衍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温和，或者说温柔，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跟随在苏暮染身上，从未离开，眼中脉脉情意如同潺潺细流，静远流深。
苏暮染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移开，重新回到那辽阔天地之间，唇角募然扬起肆意无比的笑。
“这天下大好山河如此辽阔，倘若不能尽入我手，岂不是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好大的口气！”
自他们身后突然传来高昂的女声，苏暮染收起脸上肆意的笑，重新挂上微笑的表情，转过身去。
面前的女子头发高高束起，带着白玉的头冠，身上的衣服是深蓝色的，领口和袖口的位置绣着黑色的花纹，此刻正高抬着下巴，用一种蔑视的眼神看着她，那女子身后是几列整齐的士兵，黑色钢铁的盔甲将他们整张脸都遮了起来，手上握着锋利的长矛，阳光下泛着血腥的冷光，他们看起来冰冷而又强大。
黑暗王庭黑色为尊，深色次之，这是天下共所周知的事情。
“你就是昨晚宴席上的那个女人？”
身着深蓝色衣服的女子将苏暮染浑身扫视了一遍，最后视线停留在了她的脸上，微微皱眉。
“果然生得有倾国之貌，不过你若是以为凭你的美貌就能将陛下迷惑，那就太天真了。”
“哦？”
苏暮染没有表现出任何生气的样子，只是发出了一个上扬的单音节，眉心微挑，而后向前走了几步，靠近那女子。
“可他就是被我的美貌迷惑了，你又能怎样呢？”
以袖掩唇轻笑，苏暮染一举一动都透着倾世的风姿，看起来那样的美丽，然而她眼睛里却尽是肆无忌惮的挑衅，和如同看着一只蝼蚁的轻蔑。
那女子手握上腰间长剑，手指骨节被捏的发白，眼睛里全是愤怒的火焰，但她却不知在顾忌什么，忍耐住没有拔剑，反而对苏暮染扬起一抹嘲讽而又恶毒的笑意。
“你以为陛下是沉迷美色之人么，不过一个空有美貌的无知之人，等陛下厌倦你了，我看你拿什么来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苏暮染对于她说的话却没有半点反应，而是冲着她身后尽头的位置挑眉一笑，怎么看都带着几分撒娇暧昧的味道。
“你看，她在威胁我。”
女子一惊，慌忙回头，苏华夜就站在城墙转角的尽头处，脸上表情带着不能掩饰的寒意，只是目光并不是看向她，而是苏暮染······和夏侯衍。
“陛下。”
深蓝衣服的女子和黑色铁甲的士兵单膝跪了一地，苏华夜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而是直接走向苏暮染，随口扔下充满冷意的话语。
“革除少将军之职，去兵狱领三百鞭。”
“陛下！”
女子的声音里满是不甘，看着苏暮染的目光简直要将她挫骨扬灰。
“滚。”
苏华夜将这最后一眼放在跪地的女子身上，只是除了冰冷再没有其他。
“诺。”
于是再多的不甘和愤怒，在这冰冷之下也只能独自咽下，深蓝衣服的女子几乎要将她的嘴唇咬出血来，才从喉咙里硬生生的挤出一个字，她身份不凡，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顶撞至高无上的王。
苏暮染微笑看着那女子将漫天怒火咽下，带着兵卫退出这高高的城墙，临走那一眼恶毒的目光是看向她。
她无所谓的嗤笑了一声，将目光放到黑衣的苏华夜身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感觉。
“你真聪明，知道先我一步惩罚她，倘若我动手，她可能就活不下来了。”
苏华夜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夏侯衍，总觉得在这无尽黑色中，那白色的衣要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北宫涟是北宫家的嫡女，北宫是我黑暗王庭第二大氏族。”他冰冷视线扫过夏侯衍，“如同他一样，我不会让你杀了她。”
“呵。”
苏暮染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没有再看他，而是将手撑在古老斑驳的城墙之上，任那城墙之下拔地而起的风将她的发吹起。
“那可真是遗憾，我并不太喜欢她，你可得将她看好了，否则我要是有一天杀了她，我怕你生我的气。”
苏华夜看着她被风吹起的发良久，终于也站过去，走到苏暮染的身边，并肩而立，像她一样将手指放在斑驳坚韧的城墙上。
放眼望去，尽收眼底的就是辽阔起伏的江山，似乎整个天下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苏暮染的声音突然响起，被风吹散得犹如从远处传来，他转头看去，她的眼睛里又浮现出十四岁分别那年他见过的微光，美丽的蓝色的微光，带着冰一样的寒意，将她纯黑色的瞳孔覆盖。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耳边银色的饰品如同她的眼睛，同样的爬上冰蓝色的光，美丽又危险的颜色。
苏暮染伸出手，将掌心向上平摊着，他看见她的掌心凝结出蓝色寒冰，然后那冰向上生长着开出一朵晶莹剔透的迷迭花，美丽得如同最好的工匠雕琢而成，就像苏暮染一样，如此的完美。
只是他感觉到那美丽中带着蚀骨的寒意。
而苏暮染看着掌心的花，却有冰冷的笑意染上眼角，她缓慢的，一点一点的收紧了掌心，最后，直至张开的手指握成了拳头。
美丽的纤细的手指，看起来那样脆弱的指节，然而却拥有着和它的样子所不符合的力量，苏华夜看着那朵巧夺天工的蓝色的迷迭花，在苏暮染掌心一点一点碎成冰渣，细小的冰块如同雪花般落在地上，瞬间就被阳光的温度融化成水滴，她再张开掌心，已经只剩下在慢慢融化的碎屑了。
“美丽的东西总是易逝，只有胜利者才能维持这份来之不易的美丽，华夜，我希望你明白，这个世界，只能有一个王。”
苏华夜看着她的眼睛，直至一切蓝色的微光都慢慢退却，那些细碎的冰屑已经融化成水份渗透进脚底的地面。
“既然如此，你昨晚为何又要那样对我说。”
苏暮染大笑了起来，靠近了他几分。
“我昨晚说的都是实话，你于我总是不一样的，我们是朋友，将来也可能会是敌人，倘若轻轻松松就让我得到所有想要的，人生未免太过无趣，我不会骗你，但，遥远的未来，不见得我不会杀你。”
“你果然不负苏暮染之名。”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却是异常平静，不知是因为前世就尽悉她叛逆者之名，还是因为他早就已经清楚明白的知道她的性格。
温柔的苏暮染，美丽的苏暮染，恶毒的苏暮染，和······无情的苏暮染。
历史虽然因为他的重生一世而改变，但终究没有脱离原来的轨道，至少苏暮染还是如此。
“我想你也知道，我需要的只是臣服者而已，情与爱这等事，怎大得过我想要的天下呢？”
她笑着说话，那笑意是温柔又是毒药。
“所以你选择了夏侯衍。”
苏华夜看向她身边的白衣男子，从始至终，他永远是微笑着的，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的目光跟随着苏暮染，从来不曾离开。
“夏侯很好。”
她也始终微笑，他想，她可以对他撒娇，可以对他露出魅惑的笑，甚至可以任他冷言相向而不会生气，但苏华夜知道，或许那些都是真的，但那又怎样，苏暮染永远不会喜欢一个男人到何种地步。
她心中装着广阔天地，最想要的终究是这万里山河。
他敛下眉眼，不去看她笑着的脸，而是看向这片她想要得到的广阔天空。
云翳幽然，群山楚翘，最美好的东西都在这一片天空之下，得到它就可以将世界握在手中，想要的都能得到。
而现在这片天下握在他的手中。
想到这里，他突然的就缓缓勾起唇角，扬起一个十分罕见的笑意，在他一贯冰冷的脸上突然出现笑着的表情，此刻看来竟显得有几分惊艳，连带着他身上黑色的衣也显得少了几分肃穆。
苏华夜的声音像从远山那边传过来那般悠远，带着些微前所未见的清朗，他低头凑近苏暮染因看见他笑而微微睁大的双眼。
“很可惜，你说的都很好，但这片天下如今在我手中，你想要，便过来拿，倘若你赢了，它就是你的。”
苏暮染微微一愣，而后缓缓勾起唇角。
“好啊。”
倘若这个与她相争天下的人是苏华夜的话，无论谁赢谁输，大概过程于她都不会太过无聊了吧。
最想要的是天下，但此时，似乎也有些想要得到某个人了呢。
作者有话说第8章 冰雪·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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