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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毒瘾 ...

  •   解毒毕竟只是关乎叶顾澜一人的事,他不可能把所有重担都推到西门吹雪头上,所以每次西门吹雪进药房的时候他也跟着进去,西门吹雪不介意有个小尾巴跟着自己,问题在于叶顾澜他自己憋不住了。

      他打开好友面板,戳了戳自家好友。

      你悄悄地对【黑心神花】说:东方晴未大大你醒了吗?

      【黑心神花】悄悄地说:?

      你悄悄地对【黑心神花】说:是这样,我拿到了石观音做的压制毒性的解药,西门大人正在助人为乐帮我研究怎么弄出一个正版解药出来,我觉得我不能再这么游手好闲下去了!

      【黑心神花】悄悄地说:你等等,拿到解药样本很好,我一会儿把我分析出的毒|药原料告诉你,你给西门吹雪,解药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黑心神花】悄悄地说:罂粟、腥沫蝎毒液……

      你悄悄地对【黑心神花】说:嗯,我记住了。但是你看,老是麻烦别人也不好,有什么让不懂医术的人也能动手做研究的方法吗?

      【黑心神花】悄悄地说:我不是说了吗?

      你悄悄地对【黑心神花】说:?

      【黑心神花】悄悄地说:把毒方告诉西门吹雪。

      你悄悄地对【黑心神花】说:然后呢?

      【黑心神花】悄悄地说:然后双手离开操作台,可以的话出门,记得把门关上。

      你悄悄地对【黑心神花】说:……

      叶顾澜生气地关掉面板。

      ……

      然后灰溜溜地照做了。

      从药房出来叶顾澜有点无所事事,经此一事,他彻底认识到有医术傍身是件多么重要的事,虽然现在没人能教他,但可以先从认药材开始嘛。曼陀谷里种了大片的植物,与他曾在山庄附近田家看到的任何谷类都不一样,加上西门吹雪之前说过的从曼陀谷购置药材的事,这大片植被想来都是药材。

      药房地势偏高,叶顾澜能看到点缀在绿草鲜花中的人影,有着褐衣的,有着白衣的,褐衣者低头忙碌,白衣者看上去清闲很多,他打定了主义就向药田走去。随着渐渐靠近,离他最近的一个白衣人抬起头,警惕地看来,叶顾澜发现这是居然是个熟人。

      还记得刚到曼陀谷的时候,有一队白衣少女受李思湄谷主的命令邀请他们赴宴,她们都有美丽的脸庞,动人的声音,和高挑的身姿,为首的一个更是称得上大美人了,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但绝少有男人会忘记这般的美人。

      叶顾澜当然记得她们,一下子就认出了为首的姑娘正是眼前的这个人,他记得她的脸,更记得她那种能把邀请搞得活像是堵门讨债的气场。

      “公子。”少女笑盈盈地弯腰行礼,“可有什么吩咐?”

      除了“公子”两个字,她每一个字都不在官话的调子上,叶顾澜听着就头疼,这姑娘大概会用官话说几句常用语,他有点不太敢开口问她这种的都是什么,万一他问了,人家答了,结果一个字都听不懂那该多尴尬。

      但走都走到这了,叶顾澜硬着头皮寒暄:“你辛苦了,热吗?”

      少女笑得很甜,半点不见初见时那种秘而不显的勾引:“不热,我们会武功啊。”

      武功确实比空调好用,叶顾澜继续打开话题:“你这是在做什么?”

      少女指了指不远处埋头耕作的褐衣农人,皱了皱鼻子,慢慢地说:“看着他们除虫,会偷吃。”

      叶顾澜目光扫了一圈,目光所及或是翠绿的叶子或是缤纷的花朵,没见到一点可食用的东西,他好奇地问:“这些叶子和花能吃?”

      “不能。”少女想解释,又困于语言不通,叽里呱啦说了一大段方言,然后在他茫然的眼神中苦恼地皱起眉,纠结着慢吞吞地吐了几个破碎的词:“不能吃,难受,嚼叶子。”

      这几个字排列组合都可以往十七八种方向扩写了,弄明白的难度简直堪比破译密码,叶顾澜放弃脑补,直接指着开着艳丽花朵的植株问道:“这里种的是什么?”

      少女的眼神一瞬间警惕起来,但是她想了想,还是回答道:“罂粟。”

      叶顾澜愕然环顾四周,他第一次仔细看这些遍布山谷的植被,初至山谷时还在打苞的花大多都开了,色彩明丽的花出现在山谷每一个地方,异彩纷呈的花朵一直铺到视线尽头,只有那些通天似的黑石能止住它们的脚步,他置身花海,仿佛看到地狱。

      他急急地指另外一种植物问道:“那这是什么?”那植物是非常干净的深绿色,叶片有点像翠绿的枫叶,看上去像是几片带着粗锯齿的竹叶凑成了一整片大叶子,正常又正直。

      叶顾澜的反应让少女越发警惕,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神色纠结地打量他。就在二人对峙的时候,一片寂静中忽然响起一点细微的声响,像是叶子被摘了下来,继而是极力压抑的咀嚼声。

      娇俏美丽的少女脸上倏然浮现厉色,她想也不想,手掌一动,一截白练自袖口滑出,手掌握住白练一端,劲力微吐,白练陡然绷成一根鞭子,她手臂一挥,鞭子撕破空气,狠狠劈到一个褐衣农人的背上,血液涌出的刹那,下一鞭又至!

      她的动作实在太流畅娴熟,叶顾澜根本没来得及阻止,少女就已甩了好几鞭,鞭鞭见血,褐衣撕裂,露出其下鲜血淋漓的褐色躯体,但褐衣人不闪不避,老实地趴在地上连点声音都没出,像是被生生打晕了。

      下一刻,褐衣人却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连爬起都来不及,匍匐着急急向少女爬来,他速度极快,少女运起轻功都没能躲开,一把被他抱住小腿,血迹、泥土、涎水,尽数抹上那纤尘不染的白衣,少女气急了,拿起白练劈头盖脸地向他抽去。一道道鞭影把他的脸打得皮开肉绽,连眼珠都差点被打破,但他依旧没有松开手,神色混乱,目光疯狂,他张口发出高一声低一声的哀嚎,黄褐的牙上还沾着碎叶子。

      叶顾澜被这急转直下的剧情弄懵了,他下意识反手连鞘取剑,一手以轻剑剑鞘绕上少女的白练,一手以重剑剑鞘打上褐衣人的手臂逼他松手,但那人却浑然不觉疼痛,依旧死死抱住少女的腿,甚至得寸进尺地试图抱着它爬上去。

      少女瞪了叶顾澜一眼,终于动了真火,手腕一荡白练脱身而出,继而化一道厉芒,劲风过后,褐衣人的手指齐根而断。少女抬腿狠狠踢上褐衣人的胸口,直把他踢得倒飞出去,褐衣人吐着血仰倒在地,脸色蜡黄,想必伤了心脉。褐衣人的武功明显胜过少女,但他就这样毫无抵抗地被打成重伤,可哪怕重伤垂死了,他依然在挣扎着爬起来爬向少女,他目光死死粘着她,嘴唇蠕动重复着模糊的沙哑的音节,叶顾澜终于听清了,他在说:“给我……给我……”

      “他……”叶顾澜皱紧眉头打算问少女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在他出声之前,一道稚嫩的声音已经从他身后响起:“缘姐姐,给他吧。”

      少女闻言不耐地撇了撇嘴,掏出一枚褐色的丹丸丢进褐衣人的嘴里,他急忙把药丸吞了下去,发出一声欣喜的嚎叫,继而狠狠抽搐了一阵,彻底双眼翻白地瘫软下去。

      少女厌恶地踢了踢褐衣人,扬声道:“把他拖下去。”

      最近的两个褐衣人连忙上前,架起他就走,叶顾澜甚至看到他们偷偷把指头塞进那个疯子的嘴里,抠索半天以后才把指头抽了出来送进自己嘴里,一脸餍足地咂了咂嘴。

      叶顾澜恶心地调开视线,又发现周围的褐衣人都抬起了头,他们用野狼似的目光盯着那三个人,死命地干咽着喉咙,满脸都是贪婪和向往。叶顾澜不自觉摸了摸胸口顺气,觉得自己要吐了。

      他背后的李荷瑰轻笑了一声,对少女说:“缘姐姐,你今日辛苦了,我替你看着,你赶紧去换衣服吧。”

      少女点了点头,白练一甩鞭上一个呆愣着的褐衣人的脸,见他的惨叫声让所有褐衣人忙不迭低下头继续干活,她这才将白练收回掌心,声音冰冷地训话,叶顾澜听不懂她说了什么,只能看见褐衣人侍弄植物的动作越发小心,他们用狂热的眼神盯着眼前每一片叶子,每一个人都像疯子。

      叶顾澜不再看这荒诞的场景,他转过身面对李荷瑰,她换了一件裙衫,依然是俏丽的粉色,她笑着仰视叶顾澜,看上去乖巧又可爱:“你刚刚问缘姐姐的那株药是大|麻。”

      叶顾澜蹲了下去,和她的目光相平,初见留下的印象被悉数推翻,之前的一切都表明这孩子对山谷的现状很清楚,她绝不像是外表那样天真单纯,他应当以面对成年人的态度对待她: “那个人是怎么了?”

      “不同阶级的人每月配给的药分量不同,他们这样的花农是最少的,刚刚的那个大概是见人家吃得痛快,忍不住一下子把一月份的药都吃完了,剩下来的日子没药吃又忍不住,就发疯了吧。”李荷瑰答道,她脸上没有厌恶也没有意外,显然是惯看这一切的。

      “他会怎么样?”叶顾澜问。

      “死吧。”李荷瑰道,“他弄脏了缘姐姐的衣服,缘姐姐生气了,干脆就直接砍断了他的手指,没有手指的花农没必要活下来。”

      叶顾澜语塞,他心中发寒,既是为她对人命的轻忽,又是为了这血淋淋的真实:“这里的、这里的花农都有毒瘾?”

      李荷瑰点头:“毒瘾?这说法真贴切,他们确实都离不开罂粟。”

      叶顾澜心惊胆颤地看着这个小小的孩子:“那你有没有……”

      “母亲说得没错,叶少侠你真是个好人。放心吧,我没吃那些药。”李荷瑰眨了眨眼,“我还是个孩子呢。”

      那不是孩子就可以了?他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最关心的还是已经在眼前发生了的问题:“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让那些人染上毒瘾?”

      李荷瑰露出可怜的模样,“这里是大漠深处,好端端的谁会来这里?江湖人多半是为了避祸才往沙漠跑的,好人和武功差的在沙漠都活不长,能活着到这里的人就只剩下武功高强的坏人了。要是没有控制他们的手段,我们这些大大小小的弱女子,怎么活下来呢?”

      “你们既然有调制毒物的能力,大可赶走他们。”叶顾澜不为所动。

      “可是赶走的话他们就会死的。”李荷瑰盯着叶顾澜的眼睛说,小小的姑娘神色认真,看上去又乖又陈恳,他错愕地发现她居然是发自内心地这么以为。

      “如此行尸走肉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叶顾澜冷声反驳。

      “你不怕死,可多的是怕死的人,这满山满谷的花农,但凡有拼死一搏的勇气,他们哪里还会钻到这么深的沙漠里?”李荷瑰一脸严肃地和他推心置腹,“其实也不是我们这一代才这么做的,山谷里种的都是不能吃的东西,想让人不偷懒当然要用点小手段,你看,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离不开这些花,不然才不会这么尽心。”

      叶顾澜想也不想:“你们可以种能吃的东西。”

      “不可以。”李荷瑰笑了起来,看着他的目光里充斥着宽容,像是个看着孩子犯傻的大人:“我们用罂粟卡着花农的脖子,别人用粮食卡着我们的脖子,曼陀谷是不能种粮食的。”

      叶顾澜不知道这个“不能”究竟是因为环境,还是人为,他沉默了一下:“你们可以离开这里,到随便哪里去都不会有人用粮食控制你们。”

      “可这里是祖宗基业啊。”李荷瑰一本正经地说。

      叶顾澜半点不信她的鬼话,继续盯着她,从她母亲李思湄到她自己,他看不出半点对祖宗的敬意。他表现得太明显,她见实在骗不过他,垂下眼睛:“不能出去,一旦踏足曼陀谷就别想摆脱这里。”

      又是“不能”,他眯起眼,李荷瑰说没有人能离开这里,如果真是外面的人动了手脚,那只可能是谷外那些图谋曼陀谷诸多毒物的江湖组织动的手,这个范围很大,连万梅山庄都在怀疑范围内,叶顾澜深吸一口气,万分心惊。

      但他念头一转,又发现了一个漏洞,如果所有踏足曼陀谷的人都受了控制,不能出去,那些往返于宗门和曼陀谷之间的采购员又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老哑的形貌,原本忽视的细节陡然清晰起来:焦黄的牙、黝黑的脸、沙哑的嗓子、莫名的亢奋、奇怪的焦躁、突如其来的虚弱。所有不和常理的地方都指向了一点——老哑他也有毒瘾!

      如果所有的采买人员都有毒瘾,那很多事就很难说清了,到底是谷外的人在用掐住物资供应的方式控制曼陀谷,还是曼陀谷织了一张网,以输出毒|药的方式控制外界?

      想到这一层,原本因李荷瑰的言辞而生的怜悯悉数压下,叶顾澜站起身,清醒而冷酷地端详着李荷瑰的神色,她看上去只是个十三四的孩子,但心机未必逊于成人,她的话半点不能轻信。

      察觉到他心绪的变化,李荷瑰重新抬起眼,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一瞬间几乎与她的母亲重合。

      “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看着叶顾澜的眼睛,眼里的叹惋似真似假:“之前我不知道,但现在,曼陀谷的人都不能离开。”

      李荷瑰伸出手折了一朵花递给叶顾澜,那是一朵白色的罂粟花,纯白的重瓣花朵像是倒置的雪白裙摆,她仰起头微笑:“叶哥哥,这朵花送给你,言尽于此,听不听随你。”说完这些,她转过身,提起裙摆,轻盈地走向繁花深处,像是穿梭在罂粟花田里的蝴蝶。

      叶顾澜看着手里的花,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白无常,他捏碎了它,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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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毒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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