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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韩葳误耍小聪明 ...

  •   日子过得飞快,吉安巷的柳树又抽了两次新芽,相府的孩子们转眼又长高了许多。韩萱不安分的性子稍稍收敛了些,相府的音律师父还在韩夫人面前夸奖韩萱,言她在音律上面天赋极高,韩萱得了夸奖,有了成就之感,便越发地在琴桌后面坐得端庄贤淑了。而韩葳,最近似乎颇为喜欢粘着哥哥韩杉一起去学堂,不知在那里发现了什么新鲜物事。

      这日,韩葳又趁着爹娘不注意,换上了书童装束,甩掉贴身丫鬟,跟着韩杉往太学走去。韩杉拿这个古灵精怪又会撒娇的小妹一点办法都没有,也不理会她为什么突然喜欢去学堂了,左右在他眼皮子地下,没有跑丢就行。

      太学生都是官家子弟,出门都带着小厮或书童,偶尔也有带两个的,所以韩葳跟着韩杉倒也不算显眼。夫子看了眼韩葳,自然认出这个水灵灵的小书童就是韩府小姐,用戒尺在韩杉的书案上点了点,暗示他看好自己的妹妹,韩杉眼观鼻鼻观心,泰然自若。

      韩葳起初还老实地坐在韩杉右首边,有模有样地端着书本,看似投入地听着先生在那摇头晃脑地讲课,韩杉见状便不再管她,认真听讲。然而不一会儿功夫,韩杉突然发现自己身边没人了,忙转头四下找寻,发现韩葳不知什么时候竟坐到了最后方李迎潮的旁边。

      韩杉回头瞪了韩葳好几次,示意她赶快回到自己身边,韩葳不听话,只是将脑袋藏在书册后偷笑。

      李迎潮转头看了眼韩葳,见韩葳正眨着那双单纯无害的大眼睛朝自己看,也跟着眨了眨眼,又转过头去。李迎潮面无表情,直直盯着前方的夫子。在他眼里,韩葳只是个不懂事的丫头,他也懒得演什么,只是沉默不语。

      李迎潮现今多数时候都是保持沉默,反正作为一个被人欺负了这么久的傻质子,言语沉默些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在外人看来,这个呆傻的肃王世子,随着身量的蹿高,多少也懂了些人事,只不过智识依旧未开,眼神仍旧呆滞而已,其他的孩子也很少再欺负他了。

      韩葳见李迎潮不理自己,嘻嘻笑了一下,径自拿过案上的纸笔写起字来。李迎潮用余光看着,只见她写了“韩葳”二字,推到李迎潮面前,悄声道:“我教你写我的名字。”

      李迎潮哭笑不得,面上还要装作呆傻,只好故作幼稚地冲韩葳咧嘴一笑,然后拿过纸笔,照着写了一遍“韩葳”二字,字迹歪歪扭扭,很是难看。

      韩葳在旁歪着脑袋看李迎潮写字,大眼睛若有所思的样子。待李迎潮写完,韩葳开心地冲他一笑,眼睛直接笑成一对小月牙,露出一排小白牙,那幼稚憨傻的模样看上去比李迎潮还要傻上几分,李迎潮一个不留神,被逗笑了。

      就在李迎潮露出一个对于十四岁少年来说再正常不过的笑的时候,韩葳的小月牙眼刹那间就变圆了,略微失神地眨了眨,感觉到哪里不对劲。李迎潮猛地醒悟,立刻重新捡起之前的呆愣神情,转头去盯着夫子,见四下没人注意到他,心中松了一口气。

      韩葳也装模作样地盯了夫子一会儿,就开始转头盯着李迎潮,眼中满是好奇探究之意。李迎潮被她盯得如坐针毡,面上却还要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着实难熬。好在韩葳盯了一会儿,终于想起另外一事,忙从挂在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一块糕点,掰成两半,其中一半递给李迎潮:“你爱吃茉莉糕是么?”见李迎潮伸手接过,韩葳又小声说道:“其实我觉着杏仁的更好吃,下次我带给你。”

      李迎潮不由头大,趁着夫子不注意,将糕点塞进嘴里,匆忙吃完,用衣袖抹抹嘴,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装作困倦的样子趴在桌上,不再理会韩葳。

      李迎潮已经十四岁了,又比常人早慧,心态上比同龄人更年长一些,自然不想跟八岁的韩葳演戏。韩葳等了一会儿,见李迎潮睡着了,撅着小嘴爬回韩杉身旁。

      李迎潮是真的在学堂睡着了,因为他白日的时光总是这样呆呆傻傻地浪费过去,很多正事都只能在夜里进行,读书、练剑、与父王李擎苍书信往来等,虽然这个坚韧少年从不叫苦喊累,但也难免有疲惫的时候。

      李迎潮一觉醒来,发现学堂已经空无一人,便动手收拾笔墨,一转身却突然发现韩葳正坐在身旁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韩葳原本跟着韩杉下学,却借着方便解手的机会甩掉韩杉,又偷偷跑了回来。

      此时韩葳乌黑的大眼睛不再单纯而无害地眨着,而是略带狡黠揶揄之意,韩葳伸出手指勾了两下,示意李迎潮靠近。李迎潮一愣,缓缓俯下身来,不明白韩葳搞什么名堂,只听韩葳在耳边悄声问道:“李迎潮,你是骗人的吧?”

      李迎潮心中一惊,神情却是滴水不漏,呆呆地咧嘴一笑:“葳小姐说什么?。”

      韩葳之前也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见李迎潮毫无破绽的反应,心中对自己的判断又有些不确定,眼睛转了转,道:“你没有听到夫子布置的功课,你带我去世子府,我就告诉你。”

      此刻李迎潮心中都有点讨厌这个小丫头了,但是作为一个又傻又呆、无权无势的肃王世子,他要以什么理由拒绝相府千金的这个提议?想了想,道:“陆管家……”

      韩葳跳起来,轻轻摇晃着李迎潮的胳膊:“是啦,我去给陆老伯请安好不好?”

      李迎潮无奈,一路被韩葳拖着回到了世子府。世子府平日很少有客,所以大门紧闭,出行都是从角门或侧门,然而此刻李迎潮却跑上前重重地敲着大门,喊道:“陆管事,相府葳小姐来了。”

      韩葳斜了他一眼:“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陆管事说,家里有客人的话,一定要把他叫出来招待。”

      世子府大门打开,韩葳倒是一点也不怕生,背着小手爽快地走了进去。不一会儿,陆仕潜快步跑了过来:“见过葳小姐,您怎么到这来了,丞相大人知道吗?”

      韩葳道:“我出来转转,爹爹从来不管的,没事。”说着向陆仕潜低身一礼,她虽然只有八岁,却也明白陆仕潜相当于世子府的半个主人,不敢只把他当个管家看待。

      陆仕潜连忙还礼:“世子府简陋,怠慢了葳小姐,这边请!”

      陆仕潜想把这位小客人引去厅堂用茶点,不料韩葳说道:“嗯,这宅院与城中那些大户人家多有雷同,没什么好看的,我们直接去书房吧,我来告诉你夫子布置的功课。”言罢就径自往内院走去。

      李迎潮无语,不明白韩平川堂堂丞相,是怎样教出这么个莽撞无礼的女儿的。

      世子府书房,韩葳毫不客气地坐上了主座,不住地四下打量,“还真有个书房,难道世子会在府中温书吗?夫子都不计较他的功课怎样了。”韩葳道。

      李迎潮低头站去一旁,懒得答话。陆仕潜闻言心中好笑,上前一步道:“回葳小姐,我家世子平日很少到书房来,这个房间,其实大多数时候都被我当作账房了呵呵。”

      韩葳装作无意地翻着案上的册子,还真都是些收支账目,又向窗外探了探:“这府中好冷清,没人似的。”

      “世子刚来京时不喜生人,看到府中下人总是哭闹,小的只好辞去了原有下人,又找了几个肃王府的老人,反正这府中也只有殿下一个小主人,事务不多,勉强还应付得过来。”

      “他?哭闹?”韩葳跑过去,绕着李迎潮转了一圈,有点想象不出他哭闹起来是个怎样的场景,面上一片狐疑。

      李迎潮在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想理她,干脆把她丢给陆仕潜去应对,自己则一言不发地走出房中,坐到院中老树下,两手托腮地望天。

      韩葳见李迎潮不搭理自己,有些怏怏地坐回书案后,陆仕潜躬身一礼,小心措辞道:“葳小姐,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我送您回去……”

      韩葳好似完全没听他说话,一时兴起,突然伸手,从旁边的废物筐中捡起一个纸团,展了开来。

      陆仕潜原本正和颜悦色地说着,却突然变了脸色,眉头一皱,眼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早在李迎潮敲门的时候,陆仕潜就已经迅速将书房检查收拾了一番,自认没留下什么不该有的痕迹,却偏偏漏掉了不起眼的废物筐。

      韩葳看了看手中皱巴巴的纸,似是一封信笺,便不自觉地读了出来:“父王垂鉴,之前的两卷《北辽将帅谱》已重新整理。”不知为什么写信之人只写了这一句话便丢弃一边,韩葳脑筋一转,便知这是李迎潮写的,一抬头,见李迎潮已经站在门口,神情有些错愕。

      李迎潮为了凸显自己的不学无术,特意练了一手幼稚的狗爬体字迹,专门用来在太学示人,而这张废信笺上的却是他的真实字迹,规整之中透着飘逸,有种很克制的奇绝之感,与写给韩葳的那“韩葳”二字简直天壤之别。

      韩葳神情得意地斜睨着李迎潮,举起手中的信纸冲他扬了扬。陆仕潜眼中神色略缓,咳了一声,上前道:“这是……府上之人代小世子写的信笺草稿,小世子觉得字迹不好,不敢亲自给王爷写信。葳小姐怎么捡起了这废弃之物?快扔掉吧,别弄脏了手。”

      韩葳小嘴一抿,故作矜持地笑了一下,继续不知死活地抖机灵:“怎么,给自己的亲生父亲写信,还怕字迹不好看么?殿下如果真是个痴傻之人,想必只要会写信,肃王爷就已经很满足了吧?至于字迹什么的,王爷不应该很清楚么?还用得着遮掩?”

      韩葳起身走到李迎潮面前,道:“我看你还是不要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辩解了,字迹姑且不谈,《北辽将帅录》是个什么东西?”说着又将声音压低,小脑袋向前探了探,“可以借给我看看吗?”

      李迎潮有些头疼,接着心下一凛,感觉到一股杀气,不由自主地看向陆仕潜。陆仕潜脸色凝重,手上劲气已成,他不知道韩葳只是在耍小聪明,还当李迎潮在外露了什么了不得的破绽,一时心急,竟起了杀人灭口之心。

      韩葳被李迎潮引得也转头去看陆仕潜,立即被那明显不善的眼光骇住了。她只是心中还有些计较李迎潮两年前在韩府的“恩将仇报”,一心要揭穿李迎潮装傻的真面目,却丝毫不懂李迎潮装傻背后的利害关系。八岁的她还完全想不到,李迎潮傻还是不傻,直接关系着朝廷对肃王李擎苍、对二十万肃王军的态度与政策。

      然而,韩葳虽然不太明白陆仕潜对她那大惊小怪的忌惮因何而来,却本能地从他的眼中察觉到一丝危险,一时间看向陆仕潜的眼中慌乱尽显,像个受惊的小鹿,不住后退。

      李迎潮一声轻叹,挡在了韩葳身前,低声对陆仕潜道:“你先出去吧,交给我处理。”
      “公子……”陆仕潜皱着眉,犹豫着不肯退出。

      李迎潮微微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表示反对。韩葳和他一路同回世子府,街上应有不少人看到,难不成还要杀人灭口么?怎么善后?更何况韩葳还只是个孩子,李迎潮不想伤害她。

      陆仕潜见李迎潮神态,叹了一气,转身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夕阳洒在院中的橙光瞬间被关在门外,一丝暖意也透不进来,韩葳不知是冷得还是怕得,登时打了个哆嗦,想往外跑,却两腿发软,动弹不得。

      李迎潮见她神色,微微一笑,走到书案后,不知从哪掏出两颗花生糖果,又到韩葳身前单膝蹲下,将糖果放在她小手上,轻声道:“不要怕。”

      韩葳一脸愕然,定定看着李迎潮的眼睛,恍惚间在那澄澈的眼底望见了惊惶的自己,不知怎地就心下稍定,而后又看了看手上的糖果,突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很不屑地看了李迎潮一眼,哼地一声别过头去。

      韩葳虽是韩府最小的孩子,但韩平川出身寒门,向来没什么女儿富养的概念,韩夫人宋良粟也曾经是出入军中的铁娘子,就算心中再爱女儿,也从未在日常生活中对她们有所娇惯,甚至有时韩府的小姐还要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是以韩葳从小到大爬上爬下,皮实得很,也就很少有人做拿颗糖果来哄她的事。

      韩葳一朝回过神来,明白陆仕潜只是色厉内荏,不敢真拿自己怎样,便给自己壮了壮胆,一把攥住糖果,小手掐腰,冲李迎潮喊道:“你想怎样?”

      “嘘!”李迎潮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示意她小声些,又把韩葳抱到旁边的椅子上,自己拉过一个矮凳坐在她对面,然后好整以暇地将手中的糖果送进嘴里,不由皱了皱眉。他向来不喜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只不过为了扮痴傻童子做做样子,府中倒是常备甜点,以防不时之需。

      韩葳见李迎潮一边吃着糖,一边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便也将自己手中的糖果送进嘴里,一副气定神闲、满不在乎的样子等着李迎潮开口。

      李迎潮见她坐得一副端庄模样,却又吃得两腮鼓鼓,心下好笑,一时情不自禁,伸手轻轻刮了她的小鼻子一下,笑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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