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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异类(七) ...

  •   玛丽抵达卡文迪许祖宅时,里头真个儿热闹非凡。
      她顺利唤回了阿加莎,除了奥斯顿,她并未惊动任何人。

      可惊动奥斯顿,就够她头疼的了。

      在听她解释完前因后果后,奥斯顿当即提出要跟陪同她们一起前往美洲。
      即使玛丽再三强调说此行要时刻注意[保//密],不能给霍金斯将军添麻烦,他如果要走,甚至连一封信都不可以给家人留下,奥斯顿还是坚持故我。

      玛丽无奈劝道:“可这样一来,你肯定赶不上研究院的结业考试。那边现在正在打战,你再想回来,可就千难万难了。”

      “我清楚......”奥斯顿说话有点困难,但语气却前所未有的固执,“即便撇开私交......我父亲.....私自停刊,我也该为此付出代价。”

      哎呦,这个木头疙瘩……对着他,玛丽不由败下阵来。
      因此,她只能把他也一并带走。

      黎明到来之前,玛丽找上了海军部的秘书长,即霍金斯将军的私人秘书本森.克林顿。
      一照面,她不及寒暄,就提出她希望能登上军舰,亲自带队。

      这对克林顿秘书而言,无疑是天降喜悦。

      他们这些隶书军队的文官们此刻还守在海军部,为昨天内阁下达的那份控制现有海外军费开支的备忘录而焦头烂额。
      如今,他和其他高级将领麾下的文官们必须继续留守,跟那些高高在上的政客老爷们对抗斡旋,原定由他携海图带队去往美洲的计划眼看不能成行。这时候这位小姐竟自己送上门来了,这可真是妙不可言。

      霍金斯将军曾跟他透露过,眼前这个小妞的邪门程度堪比梅林再世,如果她有要求,务必要满足。相对的,如若碰上紧急情况,也可以试着向她救助。
      除此之外,要是能把她笼络来海军部,亦或更进一步,能将她送往北美五大湖区驻军部队,他的身边,那就更好了。

      因此,她提出此等建议,完全是正中克林顿秘书下怀。

      就目前的实际情况而言,两人恰好各取所需,他根本没理由不答应。

      未免她反悔,天亮之前,他就紧急把她以及她带来的那些人统统安排进了海军部供应给军官们的临时住所,就等着第二天下午军队集结完毕,把她打包送上军舰,与各地抽调而来的兵员一同开拔。

      克林顿秘书想得特别美,而玛丽呢,她的想法其实跟他也差不多。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望着伦敦城上方难得没有被灰蒙蒙的烟雾遮蔽的瑰丽天空,她还哄怀里的西莉亚说一会儿她们要去的海港,天上地下整个都是粉紫色的,海面上到处都是飞来飞去的海鸟,上黑下白、毛光油亮,特别漂亮。
      等她们上了船,她就唤一只过来给她摸。

      西莉亚听得似懂非懂,却把一双小肉肉拍得啪啪作响。

      而等她真正到了海港区,才发现,哪里有什么粉紫色的大海天空,哪里有什么漂亮亮的大海鸟,那里有的只是震耳欲聋的爆响、张惶失措的尖叫、烈火熊熊的航船和残阳如血的天空。

      小家伙还没靠近,就开始浑身紧绷,连玛丽也无法安抚住她。
      因此,玛丽只能按着她的额头,强迫她入睡。

      她把睡死过去的小家伙交给阿加莎,自己走下马车,就近看视海港的情况。

      曲曲折折的海岸线上,六艘商船的爆炸还在继续。
      这六艘商船散落在其他民船中间,周围的民船或多或少受到波及。

      不远处的军舰停泊点,士兵们原本已经陆续登上舰艇,这会儿又被长官们集体驱逐下来。
      但把人赶下来后,他们也很难办。

      那边的声势一看就知道不是意外,肯定是炸药之类的危险物品弄出来的。

      目前情况不明朗,各军舰的指挥官也无法判断,是该让这些士兵们去救火救人,还是让他们继续留守军舰。
      原地待命吧,有违骑士精神。
      过去帮忙吧,天知道这次爆炸是不是外国间谍们搞出来的调虎离山之计,万一士兵们一离开,军舰也炸了,那乐子就大了。

      不过今天算是他们的幸运日,玛丽刚好准备随军,她这一到场,倒是解了他们的困境。

      彼时,奥斯顿这家伙已经差不多要冲出去,跳海打捞那些受伤跳水的水手了。

      玛丽一把拉住他,厉声道:“等着!”

      奥斯顿心里万分迫切,他急欲挣脱她的束缚,又怕伤到她那细胳膊细腿,这让他越发束手束脚。

      他无奈地回过头来,待要耐心解释,玛丽已经没耐心地把他推向了毕恭毕敬守在她身后的布兹.莫里斯等人。
      他被这些身上都带伤的半大少年们茧手茧脚,真个儿欲哭无泪。

      就在他苦苦挣扎之际,海底开始暗潮涌动,从泰晤士河排泄而出的积年污垢悄无声息地顺着水波翻滚而上。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一道近乎十米高的海啸从峡湾处,一层叠一层,以快的不可思议地速度狂奔而至。

      这下子海岸边所有的商船都被浇了个透心凉,那强劲的冲力,不仅使得原本就四散奔逃的人群身不由己,连爆破的船只碎片都被冲回海岸老远。

      嘉丁纳商行此次跟船的商船水手之一,更是直接被冲到了玛丽面前。
      他一顿猛咳,好不容易吐出嘴里腥臭的海水和污泥,仰天躺倒喘气。
      一睁眼皮,看到玛丽,差点儿又吓晕过去,他连忙翻身坐起。

      玛丽就不跟他废话了,她省却寒暄,开门见山便问:“启程这么重要的事,嘉丁纳先生不亲自过来盯着?”

      “玛丽小姐.......”水手想开口说点什么,又猛地顿住。
      他有点尴尬地反应过来,商行的主人之所以过不来,一来是为了找面前这位无故离家出走的表小姐,二来,才是因为女主人先兆流产进医院,走脱不开。

      忆起此处,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身后被炸得不成样子,又被海水冲得尸骨无存的两条商船,以及商船上生死不知的几位同伴。

      这一下猛击,真是叫人欲哭无泪,水手瞬间萎靡不振。

      玛丽从他脸上这一系列调色盘般精彩纷呈的色彩变动解读完毕自己所需的信息,她也懒得多说,指指身侧的泄洪口,丢下一句:“人都在那儿,没事儿的都去律师行找柯克帕特里克先生,我花重金买的航海险,多少得让经纪人赔点儿。”说完,她就转身回了马车。

      临上车前,她对着莫里斯那张尤为恭顺的脸,觉得着实讽刺,忍不住哼笑道:“还多亏了你前头提醒我,人不能对自己太自信,多少得防着那个计算不到的‘万一’,不然谁吃饱了撑的花大价钱买保险?”

      莫里斯闻言,诚惶诚恐地弯下了腰,“能派上丁点儿用场,都是我的荣幸。”

      这才多久啊,这家伙一边害怕着,一边又开始能打蛇上棍了,真是机灵过头了。

      说实在的,玛丽并不讨厌他这样,能屈能伸,唾面自干,这也是一种本事不是。
      她勾起嘴角,并未再多说什么,只不可置否地隔空点了点他的脑门。

      莫里斯彬彬有礼地带上车门,马车向着远处的军舰行去。

      玛丽一坐定,就吐出一口气,她半靠在阿加莎身边,对着座椅对面神色呆滞的奥斯顿无奈道:“我看我真是与钱无缘,这两条商船可是今年我为自己准备的第二笔钱,它原本还只是备用金来着,现在居然连备用金也没有了。”

      “什么?什么?”一提到商船,奥斯顿才算回了魂。

      “你这犯得什么傻呢?”玛丽不满地啧了一声,“我说我的备用金没了,不想回头向家里要钱,就真得投靠霍金斯那老家伙去了。”

      “怎么回事儿?”一听到要跟那个巴西海龟一样皮糙肉厚,难以攻陷的霍金斯将军打交道,奥斯顿彻底精神了,他问话的时候,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透着严肃。

      可惜他的谈话对象一点儿也不严肃,她甚至把套着棕色羊皮靴的双脚架到了他旁边的空余座位上。

      “嗯哼。”

      “嗯哼是个什么意思?”奥斯顿紧追不舍。

      “嗯哼就嗯哼了,随便是个什么意思”,玛丽懒洋洋道,“就这么着吧,到时再伺机逃跑,一点儿问题都不会有......啊,现下还没空想这个。真个儿,这事真好笑,我只是想弄点烟酒茶糖之类的战争奢侈品出去骗骗冤大头,再运点岛国稀缺货回来卖卖补贴家用。这可谁也不妨碍来着,到底是哪个混账,竟能把我的随军商船给一起炸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眼下马尔塔勋爵知道。

      一个小时前,他也跟玛丽一样,对若干问题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那并不妨碍他当机立断。
      “我们现在立即前往海港,带上那批金币,启程去法国。”

      “???”沃姆伍德恨不得能在脑上直接顶一个大大的问号,叫他兄长看个清楚明白。

      马尔塔勋爵此时没心情陪他抖机灵,说一些类似于“不是你说要去法国”这类的俏皮话,他直截了当道:“菲兹格拉伦斯兄弟大概率是被人杀了,这会儿留在英格兰,我们会变成替罪羊。
      而离开英格兰,虽然有鞭长莫及之嫌,但将来一样可以在暗地里布局铺网。”说到这里,马尔塔勋爵神色突生阴郁。
      “......大好局面就这么付之流水,实在令人扼腕,在离开之前,我看还得做几件事。”

      马尔塔勋爵话说得这么明白,沃姆伍德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自己昨晚把钱带回来,是做错了。
      可他还乐观地以为,只要不把钱拿出来,其实也没人知道是他们兄弟取走了钱。

      因此,他虽噤若寒蝉,但依旧眼巴巴地看着他兄长,想说既然他还有事要做,那他能不能先回去跟妈妈告个别。

      家里那个贪婪成性的父亲没什么好记挂,但妈妈不一样。若是他们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离开,妈妈肯定会担心的。

      这话在他舌尖滚了一圈,他还在纠结,却见他兄长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看远方。

      他心里打了个突儿,只听马尔塔勋爵说:“我记得那个叫马卡斯的老货曾说过,他叫人在嘉丁纳商行的货箱里混了炸药,要是那个乡巴佬不给他想要的,他迟早要叫他好看。”

      沃姆伍德听他说这个,认真想了想,不确定道:“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每天各处来的情报实在太多了,原谅他没有兄长这么聪明的大脑。这种小细节,他真的记不太清楚。他只知道他们从布里斯托尔搞来的商船队伍一直都有藏炸药的习惯,那还是兄长说万一有一天碰上极端情况,需要靠假死脱身而设计的小花招。

      他还在努力思索,他的兄长已经自顾自说开了。
      “啊,这么说,他们供应给军港那边的物资里,也藏着炸药喽?”

      “不可能!”这个荒唐的假设让沃姆伍德疯狂摇头,他兄长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疯起来没个边,“他是叫驴踢了头么?欺负欺负平民百姓,还能说叫对方有苦说不出。欺负地狱恶犬,他这是嫌自己和自己的亲朋好友们脑袋在脖子上呆得太安稳了。”

      马尔塔勋爵闻言,大感无趣地撇撇嘴。
      他当然知道这个假设没谱,上军舰的东西,哪怕是只耗子都等经过三轮检查哩。
      不过这件事他真心期盼它能发生,所以对他来说,能过过嘴瘾也挺好。

      试想了一下如果能把军舰一起点燃,那么整个海港将如同夏日烟花晚会一样绚烂,马尔塔勋爵意犹未尽地卷了卷嘴唇。

      他敲击了一下车板,骑着白马护卫马车的骑手中最近的一位迅速脱队,他俯身靠近马车车窗,马尔塔勋爵在车窗的内侧轻声道:“你带几个人留下,在我们离开之后,你们立即转道舰队街。
      我需要你们做到两件事,第一件,知会拉塞尔勋爵,只要他能控制新闻界的喉舌,把证券市场崩溃的祸根转嫁给嘉丁纳一家,我就依旧履行约定。
      第二件,等到暴乱发生,你们试试看,能不能趁乱刺杀那一家人,逼他们背后的保护人出来。”

      忠心耿耿的狼犬领命而去,他的任务完成的如何暂时还是个未知数。
      但他的主人这边——这位贵族青年[秘//密]驾船驶离英吉利海峡约莫半个小时,港口的一半区域如他所愿,炸得一片狼藉。

      马尔塔勋爵走得早了些,他就此错失了英格兰岛自立岛以来,从未有过的海啸奔袭。
      对此,他会产生怎样的扼腕叹息与重重迷思,完全不言自明。

      而始作俑者呢,她却早已将之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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