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碰我尾巴试试[重生]》爱荔丝

12、Chapter12

　　那个隶属于他“前世”的10月15日对如今的江于归来说已是遥远而不可触及。

　　且虚假得像是人工捏造。

　　正值饭点，图书馆的自习位被提前下课的人用课本和书包占满，江于归不得已来到医学院顶楼，找了间空教室自习。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是17时30分。

　　医学院大楼自校区搬迁以来便存在了，到如今已逾五十年，每年花在修缮上的费用不少。由于种种不可言说的因素，室内温度总比别的大楼低一些，前来顶层自习的人更少。除非学校教授私下召开研讨会，他没在这层看到过别的学生。

　　所以寂静的空气中一串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人称得上小心翼翼，即使走廊中没有其他人，他好像也在刻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蹑手蹑脚地把声音降到最低。

　　走廊一整排都是供学生自习的小自习室，他似乎从一间教室走到另一间，最多在窗口走过一个来回，均没有停留太久。

　　当他的脚步声靠近时，江于归停下手中的笔。

　　一只白生生的手推开了自习室的门。江于归坐在靠墙的角落，手的主人第一眼并没有发现他，径直走了进来。直至走到窗前，他才惶然意识到室内还有另外一个人。

　　“对……对不起！”男生连连弯腰道歉，慌忙退出教室，见了鬼似地落荒而逃。

　　江于归夹着笔在指间旋转。

　　那个男生模样白净，不像是会做小偷小摸之人。更何况医学大楼几近荒废的顶层大多是破铜烂铁，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他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是做什么？

　　等脚步声趋于平缓，江于归默不作声地跟上去。

　　那男生看遍所有自习室，大约没有找到心仪的场所，直奔走廊的尽头而去。杂物堆叠的角落处有一扇漏风的铁门，锁是最老式的链条锁，锁头扣合处锈迹斑斑。铁门之外是天台。男生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握住生锈的锁，窸窸窣窣地耸动一番，门开了。

　　江于归心中忽然涌现不祥的预感，跟在他身后去了天台。

　　老化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惨叫，已然跨座在天台栏杆上的男生下意识回头，见到江于归，又局促起来，卡在栏杆中间摇摇欲坠。

　　江于归敞开天台铁门，语气凉薄：“你想做什么？”

　　男生脸色苍白，舔了一下干燥而毫无血色的嘴唇，想把自己的腿往外拔，可失败了，只得对他张开手掌，“别过来……”

　　他没什么表情，漫不经心地扫了周围的环境一眼，渐渐看向讷讷的男生，手背在身后，捏着手机旋转把玩，“这个时间人都去食堂买晚餐了，你不饿么？”他边说，边迈开腿向男生靠近。

　　“你别过来……”男生不住地往悬空处缩，无奈卡得太死，下不去又回不来，摇摇晃晃，令人捏一把汗，“不关你的事。你放心，不……不会牵扯到你的，我提前留下了信……”

　　他缓了脚步，略微偏头，假装听不懂他的话，“同学，这不厚道啊。就不能让我也欣赏一下医学大楼十层的风景么？”

　　男生的嘴唇抿成一道狭小的缝隙，压抑而又无措地握着油漆剥落铁栏杆，牵动着他整个身体跟着一同发抖。

　　这个天台被学校弃置已久，所有器物都老化得不成样子，如果放任这个男生不管，那么不到两分钟，他就会连同这破烂栏杆一起从十楼坠下。

　　江于归疾走到他身边，不顾他的抗拒，握住他的手臂，“或者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从落地窗那儿俯瞰，能看到大半个校园。我呢，现在没什么事，可以带你去。”

　　“不、不必了。”男生双手放开栏杆，开始挣扎，“同、同学，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希望……你能够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别干涉我。”

　　“干涉？”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勾起嘴角，“既然我都已经跟过来了，你就不能给个面子么？无法阻止的人为意外，我把它归结为一种谋杀。”

　　男生是体格瘦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他手臂绕过男生纤瘦的背脊，几乎将他半个身子扛在肩上。但栏杆扭曲得严重，将男生的大腿卡得太紧，他向前倾了些，跨上栏杆前的台阶。

　　“喂！”男生怕牵连到他，僵直着四肢一动不敢动，“你别过来，不然你也会……”

　　“抱歉，我已经报警……”

　　“咔。”

　　某个地方的断裂声将他的话语按下暂停键。

　　纵使江于归反应再迅捷，也不敌重心向外倾。他松开男生，伸手去抓旁边的栏杆，可又是一声断裂，铁皮划开他的手掌，一道血花绽在半空，而后两个男生牵带着一同从高空坠落。

　　自此开始的每一个瞬间，他都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蹚这趟浑水。

　　人倒霉起来，突发善心想救个人都能被连带着一同归西。

　　他摔落的姿势是脸庞朝下，实在算不上是个体面的死法。他想换个姿势，至少让自己死得好看一些，可他肢体不知缘由地提前进入了尸体的状态，无法动弹，只有下坠时呼啸过耳边的飒飒风声和此起彼伏的惊叫横冲直撞地捶打他的鼓膜。

　　不。等一下。

　　他狠狠眨眼，不想教学楼下的林荫道中冒出一个女生的身影。她背着包，手中提着从校外买来的盒饭。

　　“快让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可来不及了。

　　女生耳朵里塞着耳机，停下脚步，茫然地抬头。

　　宇宙间最庞大而剧烈的爆炸都是静谧无声的。

　　消亡，创生。

　　疼痛只有一刹，而后一切消解，羽化成世间最微茫的存在。

　　最后的念头是什么呢？

　　不想死。当然不想死。

　　几分钟前，他才写下专题研究报告的第一行字，他还没吃过学校外新开的那家越南美食，也遗憾，自己到死都没能找到一件能让自己不计后果投入全部热情的事。

　　如果，能重来一次——

　　江于归再三告诫自己，千万，千万别再多管闲事。

　　然而闲事仿佛生了腿脚，竟然自己主动找上门。

　　温妍突然的屏息与颤栗让他知晓了那个害他死过一次的罪魁祸首的名字，他对此无动于衷，拉着温妍脸色未变：“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鉴于你们社团给我和温妍造成了极大的困扰，趁我心情不错的时候告诫你们一句，请不要再发布一些奇怪的东西打扰我们的正常生活。”

　　她究竟怎样得知10月15日这个特殊日期，又怎地推知他们与那个名叫钟霈的男生有关联，或者如何感觉到他与温妍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这些疑问隐隐指向一种可能性。但他不愿意为这遭破事再次身陷囹圄，也本能地……不想让温妍再受到困扰。

　　女生呆怔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在他周围隐约升腾而起的一片低气压中分辨他言语真假。直到他拉着温妍走远，她都没有再上前去阻拦他们，分毫不具备一个合格狗仔的职业素养——百折不挠的坚韧意志。

　　这一幕多少闹出些动静，一路上能遇见不少学校的学生，纷纷向他们投来裹挟在关切之中的八卦目光。

　　温妍揉着太阳穴，分外僵硬地缩在江于归臂弯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无视她那扭扭捏捏的探知欲，在斑马线前停下，不轻不重地按在她肩胛骨的凹陷处，“头疼么？”

　　“没……没。”她支吾地放下手，仿佛也被他方才低温低气压模式骇到了，低埋着头，后知后觉地摇两下，全然没有平常那副时时刻刻会跳起来咬他的凶悍气势。

　　他垂眸望了她一会儿，故意扬手拨开她快要遮住睫毛的刘海，“女朋友？”

　　她恹恹地应了一声，头也不抬，看上去没有想反驳的心情。

　　他眉心起了褶皱，“没什么想说的？”

　　她轻轻推了他一把，小声说：“江于归，我有点慌……那个女生好像知道很多关于‘前世’的事。”

　　道旁的红灯跳绿了多时，身后的人不耐烦地绕过他们，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松开揽住她的手臂，抓起她的胳膊往前走。他走在她前方半步的距离，轻飘飘开口，“你知道你该回去做什么吗？”

　　“什么？”

　　迎面而来的人群步履匆匆，他挡在跟前，替她隔开横冲直撞的行人。

　　他面色冷冽，“像往常一样，换上舒服的睡衣，爬上床，睡个回笼觉。”

　　“可是……”温妍跟在他身后跨上了人行道。

　　“别‘可是’了，你要再提这件事，我不介意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我的女朋友。”

　　她一愣，大概是怕了，立即退开三步远，手掌拢在嘴巴上，小心翼翼地说，“江于归，你别乱来啊。”

　　他不禁失笑，脸孔上泠色尽散。

　　她观察着他的脸色，向他挪过去一点点，鼓起勇气道：“那个女生会不会像我们一样，也经历过那场意外，然后又通过某种方式抵达了现在？”

　　见他缄默，她在他身旁站定，试探性地戳戳他的胳膊，“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所谓的‘前世’和‘现世’到底算什么呢？”

　　车辆川流不息，疾驰而过。

　　这世间有太多捉摸不透的东西。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那么究竟何为真，何为假？抑或仅是大梦浮生，荒唐一场？

　　轰鸣的引擎声中，她听见江于归说，“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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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呃，“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出自红楼梦，仅为气氛渲染所用。
换言之，憋管这么多嘛，你们只要乖乖谈恋爱就好啦，以及，这本没有我最初最初几本烧脑啦，顶多算微悬疑，冬天嘛，就把甜度调高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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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通知：明天没有更新哦，可能修一修文，别等啦。后天更。
PS.下方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