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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夜有所梦 ...

  •   司鹤静静盘腿坐在干草地上。

      四周一片死寂,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头顶上方一道巴掌大的光。他依稀听见身旁有窸窸窣窣的老鼠钻来钻去,有钻进了他的袖袍,有窜进了他的裤腿,他甚至能感觉这毛茸茸的畜生轻轻地啃食着他的皮肤。

      可他不敢动,他也动不了。

      像是冥冥之中有道锁链一样捆住了他的身子,憋得他喘不过气来。

      对了,我的笔!我的笔!

      慌乱中司鹤哆哆嗦嗦地将手指伸到口中死命一咬,借着滴落下来的血滴在方寸大的草地上龙飞凤舞起来,可他刚一停笔,血液便消失殆尽,他不得不重新画一次,然而周而复始,只要他画完,血迹总会消失地一干二净。

      像是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一般。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我不能作画了……

      司鹤颓圮地瘫倒在一旁,惊惶无措,没有了画技他什么都不是。
      他什么都不是。

      静下来……静下来司鹤……他心里暗暗道,然而眼眶却开始发热,他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已经泊泊流下泪来。

      大滴大滴的泪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淌进了他的衣领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比上次还要恐惧死亡带来的沉默。

      “季妄怀——”司鹤茫然地喃喃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此刻会想起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名字。

      然而,每当念出这三个字,却像是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和希望一般,这似乎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是他在这黑暗又孤独的世界里唯一的支柱。

      “季妄怀……季妄怀……”他缓缓闭眼,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直到四周变得空旷光明,直到身上的桎梏被解脱开来。

      “司鹤。”有人逆着光站在他的面前,手执长锋,身披毛领长氅,浑身寒意却眉眼温柔,“走吧,不要怕。”
      ……

      昔日宁静的司府在今日格外嘈杂,来来往往的人的脸上都带有一丝凝重的神情,随着奴婢在屋内外进出,大盆大盆的血水从屋里递出来,

      “娘,鹤儿一定会没事的,”司鹭一边安慰着母亲父亲,一边询问道,“屋里太医怎么说!”尽管面上镇定,言语里的急切却是无法掩饰的。

      “夫人不要着急,李太医算是宫里资历较老的了,一定没事的。”司平川像是苍老了十岁,虽然他对这个儿子的期望没有司雁高,但毕竟是老小,也是他的心头肉。

      陆钰站在一旁,眼中有悔恨也有愤怒,最多的还是不甘。但人来人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屋里,没有人去关注到他的表情。

      猎场遇刺,圣上大怒,下令彻查此事,又处理了几个禁卫军,拨了几位太医给司府,又让陆钰留在司府照看司鹤,这才在太子的搀扶下回宫压惊。

      司雁在司鹤房里帮忙,空中弥漫的血腥味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他忍了很多次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司鹤这么虚弱的样子,平日里那个乖张桀骜的弟弟,如今这么无助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同将死之人。

      “好了,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李太医擦了擦汗,舒了一口气,“司公子的命,算是保住了。”

      司雁连声道谢,外面司夫人等人已经迎了上来,他走不出去,只得快步走到床边想看看司鹤的伤口,却听司鹤喃喃自语道:“……季……妄怀……”

      “什么?”司雁没听清,便又问了一边,谁知司鹤竟然缓缓地睁了开眼。
      ……

      ***
      季妄怀这一午觉没有睡好。

      睡到中途,窗外竟下起了大雨,瓢泼大雨砸在屋檐上,砸在地上,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而来,振聋发聩。

      他躺在床上望向窗外,豆大的雨滴带着湿润的雾气扑面而来,周遭一切看不真切,没来由的,他心情一时有些烦闷。

      季妄怀干脆披了衣服起床,桌上搁着他的汤药,他用手背试了试碗沿,还冒着热气。

      “来人——”

      守在门外的婢女早早地便进了屋,他没去在意婢女脸上秀丽的妆容,只是皱眉问道:“太子怎么样了。”

      “回二殿下,太子殿下已经好多了,如今已经可以下床走路、自己吃饭了。”婢女有些不甘,又抬眼望向他,额间一点朱砂衬得整个人颇有些灵气。

      既然太子没有事,那他这没来由的不好预感是从何而来?

      “行了你下去吧,”季妄怀转过身,负手回屋,但脚步一顿,又问道:“你就是皇后送来的素月?”

      “正是奴婢。”素月心下一喜,然而很快她的一颗心就深深地落了下去,因为季妄怀头也没回,似是随意道:“那明日你便回去吧。”

      ***
      司鹤茫然地睁开眼,首先见到的是司雁,在司雁身后站着他姐,他爹,他娘,还有几位太医奴婢,而在最外面,站着陆钰。

      没有季妄怀。
      季妄怀哪里去了。

      “我的鹤儿啊——”司夫人一把抱住司鹤,就开始哭个不停,众人劝了半天,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鹤儿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疼吗?昏迷了这么久,饿不饿啊,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呢。”司夫人擦了擦眼角,又连忙开始张罗着,众人在司夫人的吩咐下又逐渐忙碌了起来。

      原来季妄怀不在,原来刚刚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还好……还好……

      “司鹤,你还好吗?”陆钰叹了口气走上前来,似是悔恨和自责,“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司鹤:????
      …………您真是太能给自己加戏了。

      “四殿下,”司鹤艰难开口道:“这和你没有关系……咳咳……我不需要保护……是我自己疏忽了。”

      陆钰还欲说话,只听司雁舒了口气,打趣问道:“没事儿就好,你刚刚梦见谁了,我听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叫他名字呢。”

      “是吗?”司鹤笑了笑,“我不记得了。”

      闻言,陆钰眉头一皱。

      ***
      夜幕十分,瑜王府邸。

      万籁俱静,俞江捧着密信,在门外踌躇着要不要告诉季妄怀,他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疑虑压了下去,迈步进屋,“二殿下,密信到了。”

      “什么事。”季妄怀正在看书,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人,墙角香炉暗香浮动,本是用来提神静心的香气,俞江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

      “司鹤……出事了。”俞江迟疑了一会儿,轻声道。

      “啪——”这是书卷被重重搁在桌上的声响,“什么时候。”
      虽然季妄怀还是一如既往的声调,但俞江还是听出了有一些不对劲,他心里暗自自责,果然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司公子在二殿下心中的地位。

      “今日……午时……”俞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已经料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果不其然,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半晌,季妄怀才问道:“午时的密信为何现在才来报。”

      “属下失职。”俞江深知此时辩解不如认错。

      “自己去领罚吧。”季妄怀一手捧着书卷,头也不抬地说道,“司鹤严重吗。”

      “刺到了下腹,说是血流如注……”他话还没说完,只见季妄怀猛然起身,“伤成这样!为何不报!”

      “属下失职。”俞江心里暗自叫苦,他没想到二殿下这么关心这位朋友。

      “备好马车,”季妄怀深吸了一口气,“我要进宫。”

  • 作者有话要说:  哇,我还差一个收藏就是150了,QAQ,咋没人收藏呢,我觉得我挺可爱的呀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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