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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七十一 ...


  •   这话韩衡听不明白,然而,不等他张嘴,宁王拇指贴着眉棱皮肤,擦着那道不明显的伤痕抚过。
      “这个孩子,生下来您打算怎么办?自己养着,还是给庄灵养着?您想没想过,重要的是您肚子里这个孩子,而不是您,到时候庄岐书他是要卸磨杀驴的,孩子您也生了,大梁肯定回不去了,您该怎么办?”
      韩衡半天回不过神,茫然地张了张嘴,他舔了舔嘴皮,疑惑地问:“什么孩子怎么办?王爷在说什么?我没怀孕啊。我是男的怎么可能怀孕?”他眼珠子心虚地乱窜,不敢再看宁王。韩衡心里也在怀疑,为什么宁王就这么肯定他怀孕了?这难道不是个特别反常的事儿吗?至少他从来没看见过挺着大肚子的男人招摇过市。
      “你可以骗我,这没关系,但骗自己就不好了。做人行事,还是坦率一些好,于人于己,都有好处。大梁与大峪一战,已先下九座城池,等到腾出手来,必定要对付我北朔。本王有点好奇,是什么让您弃大梁明帝这么好的棋,走了一招臭棋。”宁王双眉一扬,向后仰着身子斜靠在椅中,眯着眼端详韩衡,“还是您与明帝真如外界传言,闹崩了?”
      韩衡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嗓子眼发干,一些朦朦胧胧的信息在脑海里乱蹦乱跳起来。
      他想起老朱来,老朱劝说他的时候,有一句没说完的话,似乎说他怀孕就是最好的明证。可为什么呢?不是吃了药都能生吗?
      看出韩衡的动摇,一丝难以置信微妙地闪过宁王漆黑精明的眼瞳,他如玉一般温润的嘴唇轻轻吐露近乎残忍的言辞:“还是您一直被蒙在鼓里,被庄岐书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给骗了?”旋即宁王轻轻摇了摇头,食指按着太阳穴,缓慢地说下去,“您不会真的一头栽进去,对庄岐书情深义重了吧?您说您跟庄岐书认识有多久?至多,从您失踪到现在,三个月多一点儿。您跟明帝多少年的情分,说崩也崩了是不是?”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韩衡冷硬地说,他脑仁心特别疼,他不想思考宁王的话,急促地起身要走,椅子被他猛烈的动作带得砰一声到翻在地。
      韩衡没去管椅子,淡道:“这是我们俩的事,要是王爷就想说这些,我今儿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你不如改天再来找我。”站起身时韩衡双膝有点发软。
      然而,就像那个北极熊实验,他越是叫自己别瞎想,脑子里的北极熊就越明白越显眼。
      庄灵为什么那么怕他跟宁王见面,那天得知他们见过了面,庄灵拽得他肩膀都青了,他明显反常的害怕是为什么?他想要一个孩子,可以他们俩这同过生死的感情,他为什么不能直言,而是偷偷让郎大夫给他吃药让他怀上这孩子呢?殷氏灭门,庄灵要一个能传承殷氏血脉的孩子,可以庄灵的年纪,在这个年代,他要找个女人生孩子早就该生了,为什么非得等到他来生?
      各种质问让韩衡招架不住。
      这地方没法呆了,只要看不见宁王这个人,他就不会胡思乱想。这女人怀孕还有个产前抑郁呢,他没准也是得了这个病。
      韩衡模模糊糊想着,脸色煞白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就往外冲。
      冲到门口被宁王的人拦住要他回去。
      韩衡只得走回去,门口说话声那么大,宁王能听见。但他好整以暇在喝茶。
      “我真的回去了,王爷还有事情最好快点说。”
      宁王背对韩衡,没回头,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
      “国师从前,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一股暴戾的邪火直冲脑门,韩衡厌烦地紧皱着眉,“什么国师什么从前什么的,你说的我统统不知道,要是你想挑拨离间,那算盘就打错了。实话告诉你,我跟庄灵好着呢。不是,你看你是王爷,又是皇上最信任的兄弟,有钱有闲的,没事儿你管什么后辈搞断袖啊?我跟庄灵在一块儿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啊?你要是想棒打咱俩,那你就想错了,我稀罕他得不得了,他庄灵为了我命都能不要,我不能亏着他对吧?我给他生孩子怎么了?你们这儿不是男的都能生孩子吗?只要吃个什么药就可以。生了孩子也是姓庄,跟你们皇室没关系。我真不懂,你就这么见不得晚辈幸福甜蜜地过日子吗?庄灵是你们北朔一员大将是吧?保家卫国浴血奋战,一年到头不怎么着家,你们把人母族拔得干干净净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总不能又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吃草对吧?宁王爷,算我求你,别管这么多行吗?况且,你说这些我真不知道什么意思,让我想明白什么呢?”
      “让您想明白接下去该怎么办,该站在谁的身后。”宁王拿正眼看了一下韩衡,他有点儿意外,虽然没见过大梁国师,但传言中此人城府极深,又料事如神,应该是个高高在上的人,想不到这么轻易就被激怒了。也足见韩衡跟庄灵没准是动了真感情。宁王颇觉有趣地眯起了眼睛。
      “我就一什么都不懂的小老百姓,一草民,我能干什么?不是我说,王爷你不是第一个找我的,可我真不是什么大梁国师,你们一个个的都说我是,你们有证据证明我是吗?”
      韩衡这话让宁王大感意外,他一条眉毛动了动,“你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知道我是谁,我不知道你们想让我是谁。”韩衡冷静下来,他沉声道:“朝局政治我都不懂,我也没有什么预知能力,我背后也什么都没有。得到我也不意味着能得到任何势力或者好处。我跟庄灵就是互相喜欢,想过几天快活日子,这不干任何人的事吧?”
      “互相喜欢?”宁王玩味地咀嚼这几个字,“看来您大概不太清楚,您生下的孩子意味着什么。”
      “我他妈为什么会清楚,不就是个软绵绵肉呼呼的小娃娃吗?难道他还会变身打怪兽啊?”暴躁的怒吼从韩衡嗓子眼儿里挤出来。
      “你难道……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我不记得,我什么也不知道。老实告诉你,我醒来的时候,这脸全坏了,脑子也撞坏了,是庄灵带我回来,给我治伤。不管你说了什么想说什么,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对我而言就是个陌生人,你跟庄灵的立场还是对立的。我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庄灵,陪着我的人也是庄灵,给我找大夫为我忙前忙后,送我回家,追着我跑的人也是他。他尊重我的决定,给我自己的空间,几次三番救了我,为了救我险些丧命。为了我他命都能不要,你说几句话,我就把这些全抹了,那我是不是也忒没良心了点儿啊殿下?”
      宁王大感意外,沉默着,探究的眼神像要透过韩衡的眼睛钻到他的心里看他在想什么。这太可笑了,就像一个猎物爱上了要将其扒皮吃肉的猎人。
      “你说你脑子撞坏了?”
      “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的心没坏,”韩衡戳着自己的左胸,信誓旦旦地扬起下巴,“谁对我好谁想害我我比谁都清楚。我真不是那什么倒霉国师,我就是个普通人。别说我没怀孕,我就算真的怀孕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又不是你的孩子,与其操心我,我相信宁王殿下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挨着个儿等你去操心你说是不是?”韩衡深吸一口气,“让你的手下让开,我真要回去了,庄灵没两天要出征了,你这个时候挖人家后院是不是不太妥当啊?况且他是为保卫北朔而战,有什么起码等他回来再说吧。”
      “等他回来?”宁王冷笑一声,戳了戳自己的眉毛,伤口顿时迸溅出鲜血,沾在他淡粉色的指甲上,“明着告诉你,本王从来没想过要害他,现在是他自己在害自己。本王不想打破这种平衡,否则,陛下不会容忍我一人独大。庄灵是个难得的,跟本王切磋多年的对手,本王不想失去这个对手。他现在在自掘坟墓你知道吗?本王不过把你叫到跟前说了两句话,他就按捺不住,想要本王的性命。”
      “我是在保他!”宁王陡然一拍桌,杯盏一阵乱跳。
      韩衡重复道:“我要走了,让你的人让开。”
      “你刚才说什么?吃了药就能怀孕?谁告诉你的?”宁王似笑非笑道,“只有天裔族的男人能怀孕,他们也用不着吃药,这是上天赐予的能力。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大梁国师正是天裔族人,他就有这个能力怀孕。”宁王食指关节把桌面敲得噔噔直响。
      “我要说多少次我没怀孕!你当我说话是放屁?”韩衡瞪起眼怒吼道。
      宁王的手下立刻冲了进来,请示道:“王爷。”

      “本王叫你们不要进来,听不懂是不是?听不懂就把自己耳朵割下来,免得白长了!”宁王暴喝一声,他的手下纷纷低头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
      “韩衡,本王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觉得现在的自己蠢透了。”宁王揣着手起身,居高临下极具压迫力的眼神淡漠地盯着韩衡,如同在看微不足道的一粒微尘。
      韩衡两只手攥成拳,咬牙把话憋回去,他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丝细微的笑。
      “不劳您操心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宁王面无表情注视着韩衡快速地说:“三个多月前,大梁皇室传出个震惊六国的消息,他们算无遗策的国师做出了一个惊人的预言。他自己所生下的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是天命之子,能够结束六国之争,实现整片大陆的大一统局面。之后,国师失踪,六国都派出人去搜寻他的下落,吾皇秘密传令庄灵,让他派人去找,找到人之后,直接带回皇宫。现在三个多月过去,国师依然下落不明,庄岐书却不慌不忙留在京城了。陛下屡次催促,他的回复都是没有找到大梁国师。庄岐书年纪轻轻,能得到陛下信任,一是他显赫的母族已败,他母亲的死跟睿亲王有关,他无人可以依靠,陛下的宠信就是他在朝中唯一的倚仗。既然如此,就用你蠢钝不堪的脑子想想,一个可以在陛下跟前立功的大好机会,要是北朔统一六国,以庄岐书的功劳,他可以越过本王,成为这个王朝天子以下的第一人。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会请命出征?”
      “皇上让他去,他能不去吗?他不去不是抗旨要砍头吗?”韩衡恶声恶气道。
      宁王的目露怜悯,长长吁出一口气,“本王该说的话都说了,你回去好好想,庄岐书过两日就走了,届时皇上肯定会接你入宫。岐书他,还是太年轻。”
      此话一毕,宁王即刻叫人进来,他的人把韩衡送出翠绮轩。

      一直嚷嚷要走的韩衡下了楼,站在大街上,身旁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动,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出两步,肩膀彻底垮了下来。
      突然,他想到一个人。
      薛云。
      薛云对他的关爱纯然是个孩子失而复得的母亲,她一定可以告诉他真相,可以安他的心。韩衡拔腿就往薛园跑,跑了两步又放慢速度,轻轻摸了摸肚皮。
      韩衡现在整个人都混乱了,他没想宁王说的话,宁王肯定是骗人的,可费这么大劲,就为了骗骗他?他要是大梁国师,薛云就不是他娘,既然薛云是他娘,那他就不可能是大梁国师。他是睿王府曾经的账房先生跟庄灵的奶娘的儿子。
      庄灵英俊的脸,只对他展露的温柔笑颜,霸道的占有,无孔不入的关切,小心翼翼的追求,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一股脑涌上来,几乎让韩衡窒息。
      他抓着衣襟,在大街上突然顿住脚,他茫然无措地来回看了看。脚底就像灌了铅,那边他都走不动。
      面前一间药铺吸引了韩衡的注意,他的视线凝聚起来,看着药铺外面那些晒着的草药,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就走了进去。
      里头有四五个人在等着看病,韩衡安安静静找了个地方坐着。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就那么等着,等到轮到他。
      大夫示意他将手递过去。
      韩衡道:“我不看病,只想请教一个事儿。”
      不看病的病人大夫还是头回见,下意识想赶人,又见韩衡脸色很不好,就像个病人,便以为他是讳疾忌医,打算劝两句。
      病人开了口:“男人能怀孕生孩子吗?”
      大夫一愣,道:“男女各司其职,男人自然不能生孩子。”
      “没有例外?”韩衡面目顿时扭曲起来。
      “有。”大夫无奈道:“你不会是个断袖吧?”
      韩衡就像没听见一般。
      大夫只得续道:“天裔族的男人能生孩子,不过天裔族人住在大梁国,偏安一隅,避世久居。一般男子,不可能会受孕。”
      “不能吃药?”韩衡直勾勾的眼神让大夫缩了缩脖子。
      “当然不能,生育是由古至今,天降给女人的神圣职责,吃药能叫男子受孕,那大夫岂不是都能封神了?年轻人,你脸色不好,手拿过来吧,我看看。有病就要医,拖来拖去小毛病也能要命。手!”大夫音量猛然拔高。
      韩衡直直起身,头也不回快步走出药铺。
      阳光兜头砸在他的脸上,砸得他头晕目眩,他突然有点想吐,干呕了一会。他不去薛园了,他要回去,找庄灵问明白。
      至于要问什么,他还没想清楚,他也想不清楚,他现在只想见庄灵,立刻,马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朵柔弱的娇花,终于摆脱了感冒的魔爪,咱们继续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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