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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五十 ...


  •   庄灵在床上趴了有半个月,韩衡每天跟个二十四孝似的伺候着,前后两辈子加起来,他也没这么伺候过别人。
      主要是忙,还有穷。其实这两件事是相互的,越穷越忙,俗称穷忙。
      他没什么高等文化,会的都是跟人打交道那套油嘴滑舌。随着年纪增长,在娱乐圈混得久了,普通刚入行的小年轻还得称他一声裴哥。死之前看起来是光鲜亮丽,私下里在大老板大明星里他又算个什么呢?为了赚点养老钱,身为家里独子,就算爹妈没怎么管过他,他一样想让全家人都过好日子,让他爸他妈能堂堂正正扬眉吐气提起他这个儿。
      韩衡把药渣倒掉,神色有些恍惚,抬起头看见的是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裴加的人生,纯然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
      屋子里庄灵在叫他,韩衡赶紧进去。
      “怎么了?哪儿疼?”
      “哪儿都不疼,过来坐。”庄灵掀开被子,神色柔和地望着韩衡。
      庄灵这样生得完美无缺的男人,但凡给点好脸色,就让人恨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摆在他面前,最好能让他露出无忧无虑的笑颜。
      可惜的是,庄灵这人不怎么笑。
      “真哪儿都不疼了?”韩衡怀疑道,刚在床边坐下,就被庄灵抱住腰,往床上一按。
      庄灵耍赖地趴在韩衡身上,手不安分地轻轻掐韩衡的腰。
      “别惹我啊,告诉你,我不舒服着呢。”庄灵刚醒过来那几天,一时半刻身边离不开人,伤情反复了好几次。这几天好起来了,脸色也越见红润,却把韩衡熬坏了,俩桃花眼也不闪了,眼圈乌青。
      “哪儿不舒服?药按时吃了吗?”
      韩衡索性闭起眼睛,厌烦道:“不知道,郎大夫开的药太难喝了,吃得我想吐。不过我一滴没少喝,这不是还要脸呢吗?”
      “对,良药苦口。”
      庄灵应和的声音透露着微微的紧张,韩衡心底里一暖,半睁开眼,瞥他一眼,抬起手插|进庄灵的头发里,指腹摩挲发根处的头皮。
      庄灵顿时眼神变了,低下头来亲吻韩衡的鼻梁,继而以吃人的架势,把韩衡一脖子都啃得是口水。
      韩衡衣襟微敞,气喘吁吁地把人推开,毫不犹豫下了床,埋头整理衣袍。
      “怎么了?”庄灵不满地抱怨,瞪着床边正抚衣襟的韩衡。
      韩衡白了他一眼,“大夫不是说叫你忌房事吗?没长脑子啊,还用我提醒你?”韩衡薄薄的耳壳透着微红,嘴角别扭地撇了一下。
      “肥肉跟我面前晃悠,还不让吃了,讲不讲道理。”
      “我是肥肉?”这个“肥”字太刺耳了,韩衡忍不住瞪大眼,“你他妈再不康复,我就要瘦成竹竿了。”
      庄灵闷不吭声,等韩衡穿戴整齐,才道:“明天回京城。”
      “你能成吗?”韩衡怀疑地盯了他一眼。
      “不成也得成,陛下知道我不在京城,已经派人来找。”庄灵伸手一把把韩衡拽到床边坐着,两条手臂难缠地抱住韩衡的腰,头埋在他的背上,深深吸了口气。
      “等回去叫郎大夫好好给你看看,出征之前,把你的脸弄弄。”庄灵手指贴着韩衡的脸轻轻刮了一下。
      韩衡眼一瞪,“嫌我丑啊?”
      “小没良心,谁嫌弃谁啊,也不知道谁嫌我腿断了,不肯让我做。”
      韩衡一口气没上来,“你要是能随便动你就做。”他头一扬,一脸嚣张的“来啊来啊”。
      庄灵撇撇嘴,没说话。
      倒是韩衡有点担忧地说:“你伤到底好得怎样了,能出征吗?”
      “回去以后陛下会召见,应该会找御医来看,能不能我说了不算,御医说了才算。别说那些扫兴,想也没用。”
      韩衡眉头紧紧拧着。
      庄灵在他眉心按了两下,也没能把褶皱按下去。
      “本来就丑,更丑了。”
      “不是说没嫌吗?”韩衡怒道。
      “再丑也是小爷的宝贝疙瘩。”
      韩衡心里翻了个白眼,“我看该叫他们多给你开点药,你是当蜜糖糊嘴的吧?”
      “我不吃那个,我吃你的就够了。”庄灵暧昧意味十足地盯着韩衡的嘴唇。
      韩衡则拿捏着轻重在庄灵屁股上揉了一把。这小子受伤以来,一天比一天黏人,片刻见不到人就要嚷嚷,跟个要奶吃的小孩似的成天粘着他。
      等庄灵出征,估计一连数月都见不着人。
      韩衡有点茫然,他还从来没尝过思念一个人的滋味。怎么人还没走,他就觉得自己要牵肠挂肚,这婆婆妈妈的感觉让韩衡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要不怎么说恋爱使人痴呆。
      他再次意识到,这回真他妈是栽得异常彻底。

      第二天启程回北朔京城,路上花了四天时间。
      韩衡觉得挺好笑,现在庄灵也成药罐子了,一到喝药的点儿,就互相苦笑着盯着对方乖乖吃药。
      不过好歹也比他一个人喝药来得痛快点。还能俩人吃一块蜜饯,借着由头亲个嘴儿什么的。
      韩衡有些迷恋这些亲昵的小动作,只要两人挨得近,庄灵就像行走的荷尔蒙一样,专门散发出吸引他的气息。这韩衡从来也不是清心寡欲的人,想通了,他也真的是喜欢庄灵,原本就有好感,三番两次被庄灵救了,在外头也给够他的脸,到床上活儿好得没话说,堂堂一个王爷的儿,算官二代了吧,为了哄韩衡喝碗药,什么都干得出来。
      尤其这次死里逃生,韩衡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靠近过死亡,被埋在地下等待救援的漫长时间里,那种绝望,要不是庄灵也在,恐怕他根本撑不住。
      黑暗、地底死亡一样的潮湿腥味,不定时的余震,就像把一根绳子拴在蚂蚁脖子上,稍稍用一点力,就能身首异处。
      庄灵实在是震撼了韩衡的认知,他知道庄灵对他好,天天往他那儿送东西,俩人也睡了不止一回,再装傻充愣不知道庄灵的意图也太矫情了。但他真的没想过,这才多长时间,这份感情已经足够让庄灵豁出命来保护他。
      韩衡自问做不到,但庄灵被人抬出去时毫无生气的那张脸,血肉模糊的背面,像在他脑子里烫了个火红烙印,灼热过去之后,一样留下一辈子都去不掉的印记。
      韩衡心里的警惕和戒备,随之一点一点被撕开。

      见到韩衡当时,薛云涂着厚厚脂粉的脸顿时就红了,眼角通红,浓密的睫毛染上了一层朦胧泪雾。
      “是娘害了你,没查实送信人的身份,”薛云手掌颤抖地摸过韩衡的脸,又拉着他上上下下端详一遍,还硬是要韩衡转两个圈,前前后后都看了个遍,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还没拆夹板的手臂,掀起眼帘,带泪的大眼睛看着韩衡,“还疼吗?”
      韩衡晃了晃手臂,把薛云吓得脸色煞白,一把拍在他肩膀上,“别乱动。”
      “真没事,养了好多天,不疼。”韩衡笑眯眯地安慰了薛云几句,详细给她讲了经过,略去被埋在地下时的心惊胆战,轻描淡写地带过,又道:“多亏了庄灵,不然我真没命回来了。他伤得很重,差点醒不过来。”
      韩衡一直在留意薛云的表情,看她脸上仍挂着担忧,韩衡一只手抓起薛云一只手,放在她另一只手手背上,把薛云两只手都握在手里,认真地望着她。
      “娘。”
      薛云露出疑惑的神色。
      韩衡一路都在下决心,真到了要说的时候,面对女人单纯为儿子操心的眼神,还是让他有些动摇。但又想到庄灵在床上趴的这半个月,韩衡尽量诚恳地看着薛云,道:“小王爷对我们全家都有恩,这次他豁出性命才救了我一命。我的命贱,他的命可金贵多了。”
      “怎么突然说这话……我儿出身是比不上小王爷,也该有骨气才是。”
      韩衡摆了摆手,“这不是骨气的问题,以前的事儿子不记得,不过鸦有反哺之义,羊知跪乳之恩,我这条命,三番四次都记在小王爷的账上,总不能亏欠他一辈子。娘也希望儿子做个行得正坐得端的人吧?”
      薛云嘴唇嗫嚅,仿佛有话要说。
      韩衡也不想把她逼得太紧,只说不能再防着庄灵了,清楚明白表明他对庄灵算是另眼相待了。
      “我儿长大了,娘说的话,未必管用了。”薛云把视线从韩衡脸上移开,叹了口气。
      韩衡没多安慰她什么,在这件事上,他已经打定主意。得给薛云时间,没有哪个当妈的能轻易接受儿子要搅基的事实,虽然韩衡跟薛云没有天生的那层血缘亲情的,但他也不愿意伤了一个真心为自己谋算的母亲。只有给薛云时间,让薛云自己去想。
      晨昏定省,韩衡还是照旧给薛云请安奉茶,嘘寒问暖不在话下。

      韩衡抽了个空去听鸿楼,那边热闹得很,木染见了他也是难得给了好脸色。
      另外两个院子已经收拾出来,前几天开始接客,银子见风长似的成倍地蹿。
      “宁王可说了,过两天要在我这里请你喝酒。”木染媚眼如丝地瞥韩衡。
      “定好日子让人送拜帖到薛园吧。”韩衡撤了公事公办的架势,忽然问:“你知不知道,哪里能定做指环?”
      “指环?你是说扳指?”木染眉一轩。
      “不是扳指,就是可以按照人的手指粗细定做,可以自己选择样式和材质那种。”
      木染食指在下巴上敲了敲,眼睛突然迸出精光,“有一家,不过那老头脾气很怪,一般人想见他一面都很难。”
      “什么人这么大架子?”
      “从前是专管皇宫里金银首饰的司宝局的头儿,能没点架子吗?现在已经不管事,在家颐养天年,做什么全看心情。他就是随便打个金钗金镯什么的小玩意儿,拿到多宝阁去卖,京城那些高门贵女也要抢破头才能抢到一样。”
      “住在什么地方?”韩衡来了兴致,立刻就问。
      “不急,等宁王请你喝了酒,没准这事能有戏。”木染一个眼神。
      韩衡便打住不再问这事,这点时间他等得起。
      应该是宁王,或者他相熟的人,跟那老工匠有交情,这倒是省了不少事。这样绝顶的手艺,才配得上他心仪的人。
      韩衡想过也打听过了,这片大陆上还没有男子成亲的,虽然有各种形式能让男子像夫妻那样过日子。譬如在北朔,双方不娶妻,住在一起,也没什么,不会有人当你是变态。
      可终究缺了那么个形式。
      两辈子韩衡才碰上这么一个喜欢得入骨了的人,当然不能随随便便,他想简单办个仪式,做一对儿情侣戒指,把庄灵给套住。
      就算庄灵不懂是什么意思,也没大关系,他自己起初不也不把庄灵的山盟海誓当一回事吗。精诚所至,做得多了,对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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