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把手术刀》霏霏君子

2、实验课

　　苏流音看申时之看得如此专注，并没有打算打扰他，默默地转身，朝开水间走去。

　　此刻，低着头的某人，嘴角露出几乎不可察觉的笑容。

　　倒完水回来的苏流音站在门口，看了看四周，此时图书馆还没有到万人空巷的地步。明明还有很多整张桌子都空着的位置，这人干嘛非要坐在自己的对面？

　　奇怪……

　　对于别人的想法，苏流音向来都是不予过多关注。端着满满一杯热水，苏流音脚步缓慢地走了过去，将杯子放好后，轻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似乎没有看到申时之一般，继续背着磨人的解剖。

　　申时之依旧低眉看着手边的书，间或翻过一页，似乎并没有觉得周围有什么人存在。

　　苏流音将目光在申时之脸上停留了一秒钟，随后，便和之前一样，低头继续背书了。

　　也许是刚开学的缘故，图书馆里依旧很空荡，至少没有像期末周那般，人挨着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广播里响起了每日闭馆的音乐，舒缓柔和。给看了一整天书的同学们一点心灵慰藉。

　　苏流音慢条斯理地将文具笔记本收入背包，而鉴于系统解剖的书实在是太重，背着肩膀会很难受，所以苏流音宁愿将它拿在手里。

　　刚准备起身离开，只听见今日已经听得够多的声音再次传入耳膜：“杯子忘了。”

　　苏流音顿住，转身便看见申时之手里握着自己的杯子，递了过来。

　　“谢谢……申老师。”苏流音稍感别扭地接过杯子。

　　“嗯，走吧。”说完，申时之将那本神经科学合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有力地握住书脊，拿起。绕过椅桌，越过苏流音，朝电梯走了过去。

　　按了一下下行的按键后，申时之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

　　苏流音一手抱着解剖书，一手握着杯子，也很安静地在一旁站定，并不打算套近乎。

　　然而身边人却开口了……

　　“感觉如何？”

　　嗯？什么感觉如何？

　　苏流音表示不解。

　　申时之似乎早就预料到她反应不过来他所指的，便抬手，伸出一只食指，朝着解剖书指了指。

　　苏流音明白了他的意思后，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还好。”

　　申时之见这姑娘谈兴不高便也不再继续，何况旁边还站着几位学生。

　　一起迈入电梯，苏流音正巧站在最靠按钮的地方，想伸手按一下“1”键，却后知后觉般发现自己手里已被占满，此刻想要按一下按钮似乎有些不太方便，但拿杯子的那只手却还是可以做到的。

　　刚要触到按钮，视野中却出现了另一只手，修长且骨节分明。

　　并且先自己一步按下了按钮。

　　苏流音循着看了过去，嗯，申时之。

　　两目相遇，苏流音怔了一下，也就一下，随即浅浅一笑，然后转过脸心无旁骛地看着电梯那模糊的倒影。

　　“叮。”

　　一楼到了。

　　三五个人一次走出电梯，申时之走到自动借书机处，拿出教师卡放在相应的位置，然后将那本全英文神经科学放在了消磁区，机器里那僵硬的女声提示已借书成功。

　　拿着书向门口走去，却发现聚集了不少学生。

　　申时之朝昏黄的灯光下望去，淅淅沥沥的雨滴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哦，原来是下雨了。

　　南京的九月中旬，真是雨天的好发时节呀。

　　绿中泛黄的梧桐叶子被雨滴打得作响，有些孩子们似乎看了天气预报，将准备好的雨伞撑开，快步地穿过雨帘，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有的孩子似乎打着电话，让朋友来接。而离申时之不远处的柱子旁，一个消瘦寂寥的身影站在那里，与周围的一切似乎很不相同。

　　抬头望着天空，似乎在想着这雨何时能停，亦或是懊恼早上出门忘记带伞。

　　刚刚还比较拥挤的门口，现在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各自等着各自的那把伞的到来。

　　申时之看了一眼自己带过来的伞，再抬头朝苏流音那儿看过去，那小姑娘正低头翻开手中的书本，又默默地背了起来……

　　这，也太用功了吧……

　　申时之没急着离开，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苏流音，有点好奇她会什么时候离开呢。

　　又过了二十分钟，最后一个同学也离开了，当然，除了他们俩。

　　屋檐下的灯不甚明亮，苏流音有将书拿近了些。

　　申时之看了看手中的伞，再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人，倏然发觉，这情景，似曾相识。

　　迈着轻缓的步子，申时之朝苏流音走了过去。

　　“走吧，送你回去。”声音低沉却似乎透露出一点点的……温柔。

　　苏流音似乎被惊了一下，也许是没有想到会有人过来，从未想过。

　　抬眸看着申时之，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申时之见她不答，便也沉默不语，似乎在等她做决定。

　　等流音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说：“不麻烦了，申老师。过会儿雨应该会小一些的。谢谢。”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透着明显的疏离。

　　“不麻烦。”申时之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拒绝，“正好顺路，走吧。”

　　也不管她是否会再次拒绝，或者是否喜欢如此，他已经将伞撑起，等着她踏入范围内。

　　苏流音看了看四周，除了雨滴打湿的路面，似乎没有多少人还逗留在路上了。

　　于是……合上书本，紧紧抱着，走入了伞下。

　　“谢谢老师了。”

　　“不客气。”

　　简单的对话，除了疏离还是疏离。

　　还好这伞足够大，至少身子上不会被大面积打湿。申时之右手撑着伞柄，位于两人之间，一路无话……

　　雨滴落下，溅出四周。虽说是柏油马路，但是依旧有凹陷相对较低的地方。灯光不甚明亮，苏流音没有看清脚下的积水，一脚踩下去，溅起了一圈水花，当然，毫无疑问地溅到了申时之的裤腿上。

　　一脚踩下去，苏流音才感觉到水的力量。低头细看，果真给旁人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苏流音抿了抿唇，说：“抱歉。”

　　“无碍，我也没能看见。不必在意。”某人并不在意这一点点雨水，下雨天衣物被弄湿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刚刚一段小插曲到给两人之间增添了些交流机会。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之后的路程两人依旧无过多交流。

　　到了宿舍楼下，申时之站定，低头看着比自己矮半头的苏流音说：“进去吧，早点休息。努力虽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

　　苏流音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露出浅浅的笑，看似温暖却带着疏离的笑。声音平淡道：“嗯，知道了。谢谢申老师，您也早些休息。”说完，看了看申时之那好看的眸子，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一个男子的眼睛，目光不敢过多停留，然后转身走进了宿舍楼。

　　申时之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不禁想，这是个怎样的女孩子？

　　听着雨声渐渐减弱，最后将伞收了起来。

　　不下雨了呢，也许明天是个晴天。

　　——

　　苏流音回到宿舍的时候，舍友们还没有睡。

　　和往常一样，苏流音自顾自地收拾了起来，倒水洗漱，和其他人交流甚少。是的，这就是她，看似古怪。

　　其余几个人很激动地讨论着今天的解剖老师——申时之。

　　苏流音一边做着手上的事情，一边安静地听着，不发表任何言论。女生之间讨论男生无非就是那几样——长得帅，学历好，家世好，万千女生心中标准的男友形象。

　　然而在苏流音看来，所有人不过都是凡人而已，都是凡人。

　　洗漱完毕的苏流音早早上了床，拿起枕头边的继续看了起来，嗯……再看一个小时吧。

　　清晨，苏流音是被噩梦惊醒的。

　　睁大了眼睛，呼吸有些急促，却在努力地平复中。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又梦见了……

　　苏流音拿起枕边的矿泉水，打开盖子喝了一口。自从那年出事之后，枕边放一瓶矿泉水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待情绪稍稍平稳了些后，苏流音拉开窗帘，看了眼窗外，天空已有明亮的迹象。其他的舍友还在睡梦中，苏流音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尽量将声音降到最低。

　　迅速洗漱完毕后，便开门离开了。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六点半的南京，即使处在最繁华的鼓楼区，此刻也显得安静十足。昨日的路灯还亮着，但不知怎的，看到潮湿的地面，苏流音竟然想起了昨日晚上的种种……

　　然而却被苏流音及时制止了，有些事情，不必去多想。

　　此刻的食堂还没有开门，苏流音只能在门口等着。从包里拿出一本小词典，一边背一边等着食堂开门。

　　买到早餐后，苏流音提在手里，朝操场的方向走去。

　　每天的早操那是必须的，绕着操场走一圈，虽说体育锻炼很重要，但是对于苏流音这种一切以学习为中心的人来说，体育锻炼……也就是个形式。更何况她也不是很喜欢锻炼。

　　早上是生理课，苏流音解决掉早餐后便静静地坐在教室里，认真地看着生理书。离上课还有半个多小时，教室里除了苏流音就剩明亮如日的灯光了。

　　上午两堂课都是生理课，在生理老师董斯容的严格要求下，每个人听得都很认真。

　　认真听课总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下课铃响后，大家收拾收拾东西，各自找地方自习去了。

　　苏流音抱着厚厚的课本也朝图书馆走去。

　　剩下的上午时光，也都是在图书馆与书为伴，复习着，预习着……这就是医学生的生活，脱离了五彩缤纷的大学生生活，似乎与众多大学生不同，他们在时日里与书本为伴，枯燥乏味。但，这就是医学。它的专业性要求你必须拥有坚实扎实的基本功。

　　午饭过后，苏流音继续坐在图书馆里复习了一个小时后，便趴在桌子上小眯了一会儿。

　　下午是解剖实验课，第一次看到尸体，自己应该可以接受吧……

　　一点半。

　　苏流音被手机闹钟闹醒了，快速将东西收进包里，步子有些急促地往解剖实验室走去。

　　依旧是苏流音第一个到的。

　　实验室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似乎是刚刚装修完成，到处都是崭新的。瓷砖，灯光，标本，都是全新的。房间里福尔马林的味道是无法避免的，中间四张大长桌子上，放着用绿布遮着的标本。

　　看着房间里就自己一个人，苏流音还是决定出去等大家的到来。

　　然而刚走到门口，就被人给挡住了。

　　身着一身白大褂的申时之眼含笑意地看着苏流音，而对于苏流音这猝不及防地一挡，只能习惯性地说了句：“申老师好。”

　　随后身子一让，给老师让道。

　　申时之拿着文件夹走了进去，嗓音平静地说：“把书包放下吧。”

　　苏流音乖乖照做。

　　今天的申时之依旧是那么帅气，穿上白大褂的他似乎更加展现出那医生独有的气质。苏流音的目光移到他的手上，那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真的很迷人。若是拿上手术刀一定会更加迷人。

　　看来制、服、诱、惑这一说是有道理的。苏流音站在一边脑袋里瞎琢磨着。

　　这时大家也陆陆续续地进了实验室，都被那福尔马林的味道引得皱了皱眉。浓烈的福尔马林侵入鼻腔，再入咽部，让人难受极了。

　　铃声响起，申时之戴上塑胶手套，开始在几个大桌子之间来回走动。学生们则是围绕其周围，认真地听着记着看着。将理论课上所学的知识与现在自己亲眼所见的作比较，加深印象。

　　人多地小，有的同学只能站在椅子上看着申时之在标本上指这指那，告诉大家每个部位的名称。

　　苏流音默默地站在众人之中，努力地记住各个部位的名称。第一次感受到上个实验课还要机智地选择最佳位置观看。脑力与苦力并存……

　　课程还在继续，三个多小时的实验课，中途也没有休息时间。

　　而最后的四十分钟是留着测试用的，每堂课最后的四十分钟是大家最艰难的时刻。当堂测验，检测这堂课大家的掌握情况。

　　每个小组派一个人去抽签，抽到谁就由谁来完成这次测试。当然，这也就代表全组同学的实验成绩。

　　苏流音走上前随手一抽，一号。

　　而她正是他们组的一号，也就是说……她抽到了自己考试。

　　苏流音表情没有多大地变化，认真复习过理论知识的她，胸有成竹。

　　其他几组也都确定了这次考试的人员，大家按照组号一个一个来。苏流音第一个考。

　　从题库里随手抽了一张后，面无表情地交给申时之。

　　申时之打开后，嘴角微弯，轻声道：“开始。”

　　“腹股沟。”

　　苏流音戴着手套，拿着镊子，准确无误地指出其所在部位。

　　“鱼际。”

　　“髂前上棘。”

　　“……”

　　很顺利地，苏流音将八个都找到了。也就毫无疑问地拿到了100分。同组的当然都很高兴，苏流音朝申时之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申时之那薄唇微弯，写下了一百。

　　“下一个。”

　　可恶的医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