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玄轶事》豸格

33、同床共梦 1

　　“可以养鸟。”
　　“狗……不行？”
　　“送去珍兽园。”
　　弋叶痕也不想养狗，欣然点头同意，“嗷。”额，狗没了，哥欠祈蕴翎的钱能不能不还了？

　　赫连飞鱼始终视若无睹，赫连小轩长长眼睫毛忽闪忽闪，憋回泪水，“臣妹还要赶往演武场，先行告退。”转身跑走。她一无外戚支持，二又能力有限，没有任何威胁性，所以才侥幸未死，根本不是她一厢情愿以为念及的亲情缘故，也是，她跟六皇姐本就没有太多交集，是她心存妄想了，而这种妄想或许皆因权谋而起……

　　四皇姐是亲姐，六皇姐也是亲姐，手心手背都是肉，想帮的帮不了，想靠近的还不敢靠近，无计可施便会闹别扭，对厌恶的人发无名火……藏不住心思情绪，赫连小轩终究还是个孩子。弋叶痕最讨厌就是跟孩子打交道，怎么着都是他们的对，太没道理可言，你若当真了，就是给自己添堵。

　　“十三殿下……”永嬷嬷与失落跑走的赫连小轩错身而过，进入殿内，向女皇行礼，报告：“回圣上，是长尾猴抢走了送饭人的钥匙，打开铁笼门放出的饲养猛兽。”
　　“猴子呢？”
　　“长尾猴并未逃出珍兽园，还在铁笼中呆着，但是，却将各个铁笼的钥匙串丢进了老虎笼子里，无人敢靠近取出。”
　　“最近珍兽园可有什么异常？”
　　“卑职已单独问了珍兽园里所有人，近期并未有可疑事情发生，也未有可疑人物进出过珍兽园，据当值送饭者说，那长尾猴确是顽皮惯了，隔三差五便会闹情绪，只是，没曾想这次会如此严重。”
　　“所有笼子多加一把锁，狮子皮剥掉，挂到珍兽园。”
　　“是，卑职马上去办。”
　　女皇吩咐，永嬷嬷临离开前抱走了小灯怀里的白狗。

　　杀狮儆猴，不涉及切身的生命财产安全，简单形式上的威胁恐吓有用？不过，这不是哥该操心的事儿，弋叶痕有点想去珍兽园见识见识那只敢戏弄人类的猴子。可女皇没这意思。

　　“走吧。”
　　“我去拿点东西，马上走。”

　　从藏书阁里借出的所有书卷搬上敞篷车后，弋叶痕要带文房四宝和药箱，皆被赫连飞鱼拒绝了。
　　“在坤墀宫你可以随意行动，有其他需要找永枬准备，”赫连飞鱼还有政务要处理，中途下车，“我会回去用晚膳。”

　　哥还有事儿要问呢，到底打算隐瞒到何时，上午拖下午再约到晚膳，缓兵之计，女神老婆，你是还没想好忽悠哥的词吗？赫连飞鱼走了，弋叶痕一个人坐在华盖车上，抚摸着鹦鹉红绿相间的艳丽翅尾暗自盘算小九九。

　　“嘶～”
　　碰到痛处，鹦鹉拧脖子在弋叶痕手上啄了一下。

　　“凤君，您怎么了？”跟在车侧的唐李和小灯闻声齐齐担忧仰头往车上望。

　　“我没事，”闻北海有神鸟，可与人语，寻数载方得之，却不能言，呆若木鸡，先皇大怒，乃弃置珍兽园。我去，这只来头还不小。弋叶痕伸指捏住怀里鹦鹉坚硬钩子喙，“小东西，以后叫你翠花怎样？”好久没吃酸菜鱼了。

　　鹦鹉一挺胸膛，自报姓名，“翠鸦，翠鸦，翠鸦……”

　　特么还是个有名的话唠。“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弋叶痕嫌弃鹦鹉聒噪，“瞧瞧你这有气无力的小样，就别反复磨叨了。”扬袖遮盖，眼不见为净。

　　许是受伤懒得再折腾，鹦鹉闭眼缩脖，默然养精蓄锐。

　　桑落雨放出冷宫已传的沸沸扬扬，他再住进女皇寝宫，估摸着不久后朝中大臣都会知道此事儿，如今正上书撺掇女皇选妃的大臣们会如何想……赫连飞鱼决定同居前有没有站在他的角度想过，总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坤墀宫近在眼前，弋叶痕站在宫门口却迟迟不动了。面对咕咚冒泡的火山熔浆巨坑，他不想跳。

　　哥外面披的可是罪臣贼子的皮囊，出名后，那帮大臣若翻旧账喊打喊杀的要弄死’桑落雨’，到时候要如何？弋叶痕深知，赫连飞鱼将桑落雨丢入冷宫保得住他一次，但绝不会因为他的愚蠢自己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后再保’桑落雨’第二次，所以才始终奉行低调做人的宗旨行事，可万万没想到，赫连飞鱼却欲置他于死地。

　　看似自由，宫中侍婢亦对他毕恭毕敬，但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是女皇给的，她若一句话收回了所有，他便什么也不是。他只是一个错收了邀请函的天外来客，担心真相暴露后主人无法接受现实会杀人不得已揣着明白装糊涂。两人交往那么多年，洛云天是什么样的人，赫连飞鱼该是最清楚，终于准备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结束这场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吗？她若提前退出游戏，哥即将面临的会是什么？

　　生死皆在赫连飞鱼一念之间，他没得选择，可以依仗的，不过是赫连飞鱼对洛云天的喜欢……这感觉，太特么憋屈了。

　　凤君陷入沉思，额际汗涔涔，面色通红，很是难看，小灯善言提醒，“凤君，您怎么不进去？这里晒。”

　　走一步看一步，最坏不过一死，反正哥早就是死人一个。“进去。”弋叶痕跨入坤墀宫。光脚的从来不怕穿鞋的，谁让他不得善终，他就拉谁垫背。

　　被狂兽追着跑，汗流浃背，衣服贴身上实在难受，“给这小东西找个笼子蹲。”鹦鹉丢给唐李，弋叶痕拿上成套的干净衣服直接去了清泉殿，殿门关紧，扒掉衣服，站到半人高铜镜前。

　　赫连飞鱼，你在逗我么？

　　弋叶痕换了N多姿势，N多方位，脖子都抻的酸疼，在镜中却什么印记也没看到，倒是看到桑落雨的漂亮脸蛋，总觉不真实。他是写玄幻文的，很多时候意识皆停留在自己营造的虚幻世界里，睡着时做的梦又是稀奇灵异，来到女尊国这么个古怪地方，初时根本没当回事儿，以为醒了，这些便会自动消失，直到木棍落在屁股上的疼痛感才让他真切体会到，周遭一切都是鲜活存在的，他穿越了，是板上钉钉。

　　铜镜照出的影泛黄不清晰，难以断定桑落雨身上没有印记。但是，如果仅赫连飞鱼一人说凤凰印的事情，他肯定会怀疑是某种意义上的欺骗，但昨天在城郊旧苑，风寻雪盯着他的脖子也提起了胎记的类似问题，还有上次在落雨宫刀伤拆线时，赫连飞鱼在背后的异常举动……弋叶痕猜，赫连飞鱼当时用手指碰触的很可能便是凤凰印。若凤凰印颜色太浅，与肤色相近，从铜镜中看不出也不奇怪。

　　桑落雨本没有胎记，可现在出现了，再联系到逆空引魂阵，几日前，她应该便已确定自己并非桑落雨……称之为凤凰印，难道是因为曾在洛云天身上见过？那赫连飞鱼现在到底当自己是谁？？让自己住进坤墀宫会是简单的因为洛云天么？

　　一个人能为了另一个人逆天改命，足以证明他们俩关系匪浅。假使赫连飞鱼真的当他是洛云天，其实也挺好，他没什么损失，也不用再担心会丢了小命。桑落雨追求数年，得到的，也不及赫连飞鱼这几日对自己的照顾多。哎，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女神老婆冷然不失体贴，霸道又不无理，“想要什么就直说，不必遮遮掩掩。”估计，哪天洛云天说要天上的月亮，赫连飞鱼都会想法的送给他。送月亮？哥貌似忽略了什么……

　　弋叶痕噗通跳进水池，沉入池底，闭眼张开双臂，仰面悬浮水中，梁柱上的彩画因晃动水波变的扭曲诡异。

　　等你长大了，成家立业，老婆温柔孩子绕膝，你才会明白身为父母因为某些原因迫不得已抛弃自己孩子时的痛苦，他们虽然没养你，至少给了你生命，既然日后再无瓜葛，小叶就不要怨恨他们了，如今也好，活着只是为了自己而活……说到最后必是长长叹息。弋老头自己都未看透却来教训自己。嘁！那时自己总会短音嘲讽，甩了人就到河里游水，半日下来摸一大筐，有鱼有螺蛳，刚好煮了给收容院里的孩子们打牙祭。

　　挂名老婆终究是别人的老婆。她骗的了自己一时，不可能自欺欺人一辈子，待到哪天，幡然醒悟，自己居然荒谬愚蠢的错将一个陌生男人当作真爱，估计会直接暴走灭口。弋叶痕浮出水面换气，复又钻入水中游动。赫连飞鱼虽杀人不眨眼，却非残暴嗜杀之人，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但愿她别被爱情冲昏了头，哥不可能代替一个死人活下去。

　　蛙泳蝶泳仰泳，累了，弋叶痕用狗刨式拍打着水花爬出池子，抖落身上水珠，抓过布帛擦干净水迹，捞衣服穿戴整齐，来的匆忙，又忘记拿束发的环扣锦绳，无奈，只能捡起挂架子上的玉佩重新绑紧头发。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赫连飞鱼再是只手遮天，人心肉长，终有弱点可以利用。弋叶痕出清泉殿，直接转去了偏殿书斋。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顾，两者皆可抛，阳光灿烂的日子还在宫外等着哥呢，怎能因一点阻碍就止步不前。赫连飞鱼已有所行动，时日不多，哥得抓紧。

　　“小灯去落雨宫搬东西回来让他自己看着收拾，有事儿去找永嬷嬷，除非圣上要用膳，我不喊名字，你们谁也别进来。”弋叶痕一旦写文便会深陷其中，最恨有人突然打扰。

　　唐李止步，“奴才记下了。”恭敬候在门外。

　　你让我随意，我便随意了。弋叶痕盘腿坐在赫连飞鱼曾坐过的软垫上，将桌案上碍眼的东西全都推到角落，摊开空白纸页用石雕纸镇压住。桌案左边摆放的笔架悬挂了六七支毛笔，材质各异，磨好了墨，弋叶痕挨个试过手感，挑了支较轻的竹杆笔，在五指间旋转，沉吟思索，脑中出现的却全是赫连飞鱼。

　　“天天的想着谈情说爱，骚年就没点其他事情可干了？”他这么大时候在想什么？肯定是挣钱，挣很多很多钱，然后离开收容院，去上大学。怎么感觉现在又回到了高中刚毕业那会儿的境况……
　　现在是吃穿不愁的舒服日子，那会儿可比不得。弋叶痕自嘲一笑，笔尖蘸饱了墨，开始画鬼符，额，写桑将军的光辉岁月。

　　桑落雨记不清楚难以确定的事情，弋叶痕暂时不会写。掐掉懵懂不知事的童年，实际上能写的也就是近五六年的事儿。

　　将军府最初支持的其实是太女殿下，并且，太女殿下的主君从血缘上来说还是桑落雨同母异父的哥哥，桑落雨老娘年轻时在外面欠下的风流债，虽未在将军府长大成人，却依旧是入了族谱的桑家人。后来，太女殿下因行为不检失德，卷入命案后便直接被先皇贬出宫外，桑落雨老娘弃车保帅为了将军府舍弃了自己亲姐姐等一干人。太女党倒台，原本韬光养晦的王女们逐渐锋芒毕露，与此同时，战功显赫的六皇女也凯旋回京封王，备受边关将领拥护，朝中势力重新洗牌。

　　将军府因何原因又是从何开始与相国府展开明争暗斗的，桑落雨不知。赫连樱宣性格温和，无争强好斗之心，其生父出身江湖武林非高官望族，年少时拜师学艺不在京城，成年封宣王后又一直没有表现机会未得到先皇青眼，从哪个角度分析，帮助宣王成为太女都有点难。但，将军府还是选择了支持宣王，因长幼有序，二皇女早夭，以相国府为首的文官多支持立三王女为太女。当然，这点只是其一。

　　赫连樱宣开始在将军府的帮助下于朝堂崭露头角的时候，赫连飞鱼出现了，桑落雨一见倾心，几次三番跑去跟老娘争辩要嫁人，都被训斥回去。即便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赫连樱宣还是会向他求亲，即便他什么都做了，什么都说了，可赫连飞鱼还是一再的拒绝于他。桑落雨曾以为是老娘的反对及横加阻挠才导致分属不同阵营的两人有缘无份，当其他王女先后落马失势，先皇重病卧床不起时，权衡利弊的桑大将军授意桑落雨接近并向赫连飞鱼示好，奈何赫连飞鱼还是不为所动。他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病急乱投医的桑落雨变的不择手段……

　　成摞纸页看完放回桌上，故事距离最精彩的嫁娶逼宫高／潮部分还甚远，赫连飞鱼坐在一旁，默默观察。埋头奋笔疾书的凤君整个人是不同以往的认真严肃，面上表情变幻之丰富，也让人应接不暇。时而皱眉思考，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推理演算，会摇头惋惜念生死，会笑骂反驳扯歪理……脑内小剧场、吐槽、精分，这些词赫连飞鱼未曾接触过，完全进入了物我皆忘状态的凤君殿下太过陌生，鬼使神差的出手。

　　画了写，写了再画去。所有文都是用笔记本全拼敲出来的，致使如今提笔忘字，知道这个词是怎么读什么意思，就是不会写，弋叶痕看着尝试写出的几个字形，越看感觉越不对，捏着笔杆直戳自己脸颊，“那么多年的挑灯夜读都白费了，学的东西特么全还回去……”拿笔的手忽然被人握住，受到惊吓的弋叶痕身体瞬间后仰，撞到背后的赫连飞鱼，又条件反射的前倾，腰杆挺得笔直。

　　殿内烛火通明，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

　　赫连飞鱼握住凤君的手一笔一划的写出’运筹帷幄’的最后两个字。

　　帷幄，即掌控大局。手抽不出来，弋叶痕盯着纸上的漂亮字体，抖着嗓音问，“圣上，您何时过来的？”哥吐槽桑落雨，吐槽将军老娘，还是吐槽太女殿下时？来了倒是吱个声，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凤君手指细瘦，凸显修长，滑腻皮肤触感温热，赫连飞鱼拇指在包裹于掌内的食指小巧骨节上捻拨，反问：“你很怕我？”没有刻意靠近，夏夜的凉风穿过两人之间的缝隙，吹散紧张的燥热气息。

　　怕？哥还真没怕过什么。他能读懂赫连小轩的行为模式，知晓赫连樱宣、葛清鎏对他没有危害，秦萧看他不爽却不敢贸然对他动手，唯独赫连飞鱼，这是个全身都是谜团的女人，还手握生杀大权，难以预测其下一步行动，分分钟刷新你的认知，猜不透，看不清，不得不让人警戒……如果穿越过来，没有桑落雨的记忆，只是简单的旅途过客关系，或许他们能更愉快的相处……

　　“我知道你不是桑落雨，”赫连飞鱼冷不丁冒出一句话。闻言，弋叶痕扭头，与赫连飞鱼四目相对，才知，女皇一直在看自己。赫连飞鱼紧接道：“我说过，不会对你怎样，你大可放心。”

　　你男人没了，如此轻飘飘一句话就完事儿了？弋叶痕难以置信。他日防夜防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算什么，真是杞人忧天了？可赫连飞鱼看自己的眼神，其中蕴含真意难解，可也不像在开玩笑。果然，女人心，海底针，若按常理出牌，哥输定了。

　　“接下来写什么？”
　　“忘了。”好不容易理清的思路～
　　“那就去用晚膳。”赫连飞鱼率先站起。

　　弋叶痕搁笔，将手稿仔细归置一处，扭头眼瞅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片刻，拧眉痛苦道：“腿麻了，站不起来，盘腿坐了整个下午血液滞涩，圣上，我自己缓一会就好了。”

　　“别乱动，小心抽筋，”赫连飞鱼蹲下身，撩开外袍，控制了手上力道帮弋叶痕捏腿，突然开口质问：“让你跳你为什么不跳？再扯那些没用的说辞敷衍，我就捏断你的腿。”

　　难得的感动被威胁言语瞬间击得粉碎。即便写的是跟科学不沾边的玄幻文，又经历了穿越，可理科男的潜意识脑回路告诉哥，自己爬下去才是最安全靠谱的，“我错了，”被逼主动承认错误，弋叶痕心里委屈，“圣上下次吩咐什么，小的一定照做，嗷～”

　　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赫连飞鱼在弋叶痕小腿软肉上狠捏了一下，起身道：“若接不住你，我不会让你跳的。”抓住弋叶痕的手把人从地上拽起。两人手牵着手出了殿宇。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派人杀你，你记清楚了，这话我不会再说第三遍。离开钟塔回落雨宫的路上，赫连飞鱼的话，都是特意说给他听的，打从一开始，她就没当他是桑落雨。弋叶痕仰头望着星子稀疏的夜空，勾唇轻笑，十七的月亮也挺圆。

　　同床共梦下阕会尽快上传 ಠ_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