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女与纨绔》徐徐一诺

8、第 8 章

　　“怎么了，里面有人么？她……是什么情况？”见林樾面有异色的从卧室里走出来，黄郦心中咯噔一声，脸上的血色立刻消散如白纸，生怕林樾会说出让她难以承受的话。

　　“房间里面没有人，你还是自己看吧。”林樾侧身让黄郦进去。

　　卧室里面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黄郦在无比熟悉的环境中慢慢苏醒了记忆。

　　之前，她跟方博带着整个团队日夜不休的奋战了一个月，终于在限定的期限内完成了公司老总交待下来的案子，为了犒劳自己，头天下班她特意去银泰买了衣服鞋子包包，打算回家后好好的睡上一觉，第二天开车去万庄的度假村悠哉悠哉的住上个两三天再回来。

　　她连度假村的房间都订好了。可后来呢？后来她好像从浴室里出来就直接躺倒在床上，头刚挨着枕头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黄郦扭头往床那里瞧，她的拖鞋东一只西一只的被她甩在床边的地板上，这种不好好脱鞋的习惯怕是她一辈子都改不掉了。床上稍显凌乱的被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在里面躺着。黄郦两步走过去，伸手掀开了被子。

　　睡裙、内衣甚至是裹头发的干发毛巾统统掩在被子下面，黄郦似乎想到了什么，双手颤抖的捡起衣服毛巾，一寸一寸的在被单上翻找，终于在枕头下面找到她那条一直形影不离戴在脖子上的细链子。

　　正常情况下，人起床之后不是应该先把鞋子穿上的么。现在这种诡异的情形，仿佛躺在床上的人整个消失不见只留下身外之物在凡尘中一样。黄郦对自己的身体是不是还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敢抱什么希望了。

　　“你没事吧？”黄郦的沉默让林樾有些担心。

　　“我的身体没了。”黄郦状态恍惚的对上林樾，像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追问他：“你说会不会是黄丽丽醒来之后被这匪夷所思的事情吓坏了，顶着我的身体自己跑出去了？”

　　“她有带走你家里的东西么？你可以问问邻居有没有看见过她？”

　　睡衣和拖鞋都在，除非是换上了她的衣服，否则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光着出去。黄郦快速的把自己平时惯穿的衣服鞋子清点了一遍，鞋子没有少的，柜子里的衣服架子也没有空着的，根本不像被人动过的样子。

　　“没关系，还有最后一个确认的法子，”黄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手擦掉急出来的眼泪，紧紧抓住林樾的衣袖求他，“林樾，这一次你一定得帮我。”

　　这个即使大清早在他身旁醒来都能处变不惊的姑娘终于如他所愿的流露出脆弱的一面，林樾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你怎么说，我照做就是。”

　　黄郦领着他下了楼，来到小区物业门口。

　　“你会飞檐走壁么？”据她所知，天河小区的物业是四个人轮班制的，小区有东西两个门，都需要物业管理员守着，这样一来留在小区里头的物业中心监控室里的人最多不超过两个。怎么把监控室里的人引开，让她找到她那栋楼里的监控视频是黄郦当务之急要做的事。

　　之前着急之下欠考虑，贸然跑回来，还被冯伟瞧个正着，如今她的身体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万一真的就此失踪不见，她跟林樾很难脱得开关系，在没有确定黄丽丽的情况之前，后面每一步都要小心斟酌。物业是不会给她这个不是业主的陌生人看小区里面的监控录像的，她想要达到目的，只能另想办法。

　　“……轻功是传说中的内家功夫，我们习武是为了打仗……”刚答应了黄郦她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这会却连头一个忙都帮不上，林樾觉得有些丢脸，就想要找补回来，“你是想要把里面的人引出来么？”

　　“我想进里面的监控室，可是外头有人守着，必须想办法把他们引出来我才有机会进去。”两个保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人凑成一桌打掼蛋打的热火朝天，叫黄郦根本无从下手。

　　林樾侧耳贴墙倾听了一会，转过头问黄郦道：“需要将他们引开多长时间？”

　　“一二十分钟就够了，”她只是想确认黄丽丽有没有从屋子里跑出去，见林樾疑惑皱眉，赶紧补充，“就是十五分钟，一刻钟的时间就够了。”

　　林樾听罢绕到物业中心的屋子后面，不一会儿又拐了过来，吩咐黄郦道：“一会你就在一旁等着，等到里面四个人全部出来，你就进去，我会想办法把人引开。”

　　“你打算怎么引他们出来？我们这里不比你们那，做了扰乱治安的事，万一被人逮住要进公安局的。”

　　不用想都知道这里的公安局跟衙门的功用差不多，想不到自己还有重新变成街头混混的这一天，林樾忍笑安抚黄郦道：“不用担心，只是拖延点时间而已，我不会被他们抓住把柄。”

　　黄郦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相信林樾的话。眼看着林樾离开她的视线，不一会儿物业监控室里有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黄郦隐在墙后，等四个人鱼贯而出之后，立刻溜着墙根进了房间。

　　天河小区是个老小区，只是小区里住的学龄儿童比较密集，家长们不放心孩子，强烈要求之下，小区的物业早两年才添置了不少新的摄像头。

　　黄郦家楼下正对着电梯和紧急出口处就有一个新的摄像头。找到自家楼下对应的摄像头，再把时间往前调，黄郦很快从视频里看到自己前天晚上大包小包拎着东西从外头进电梯的情景。自己寻找自己的身影，在黄郦的人生经历中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点了快进键以后，黄郦的心情慢慢沉入谷底。

　　由于时间间隔不长，两天两夜的视频时间很快走完，黄郦再一次发现自己的身影是她穿着棒球服同林樾肩并肩走进电梯的情形。

　　电梯和紧急出口是这栋楼唯一的进出口，黄丽丽若是出门一定会被摄像头拍下来。更何况她租的房子在十二层，也排除了黄丽丽从窗户翻出去的可能。黄郦不死心，听到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远，顾不上别的，连忙把她们那栋楼的电梯间的视频也给调了出来。

　　没有，全部都没有。除了其中一个电梯间拍到她从外面回来，到达十二层下了电梯外，再也没有拍到她的任何身影。

　　黄丽丽至始至终都没出过这栋楼，就这样带着她的身体彻底消失了。认识到这一点，黄郦耳朵嗡嗡直响，身上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空，双腿抖得站都站不稳。

　　一个温暖坚硬的怀抱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她听见林樾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怎么了，黄姑娘？想找的东西找到了么，他们一会就要回来了，我带你离开。”

　　身体被半扶半抱的搀着走，黄郦回过神，仰头对林樾说话，缥缈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现在的她一定狼狈透了，多少年没有这么脆弱了，可真是不堪一击啊。

　　“我要回家，你带我回楼上去。”

　　“好，好，我们现在就回去。”平心而论，若是那个失踪了的七少爷这会顶着他的身体出现在他面前，他未必能比黄郦更镇定。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地方，虽然现在的身体不论长相还是名字都跟他从前的一样，可他显然更喜欢的还是原来那个身体。尤其是现在这具躯体不仅毫无肌肉可言，更是白的像个兔爷，让他的武力值大打折扣。说不留恋原来的身体是不可能的，只是事情已成定局，他一直告诫自己一切要往前看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对于黄郦的反应他是完全能够理解的。你没法用要求男人的标准来要求一个六神无主的小姑娘，就只能好好安抚她，直到她自己平静下来。

　　林樾记性好，在黄郦思考能力已经下线的情况下，不仅把两人顺顺当当的带回黄郦家门口，还有样学样的掀了脚垫拿起钥匙打开了房门。

　　再怎么绝望好歹她还是活着的，只这一点就有理由让自己重新坚强起来。黄郦手软脚软的躺在沙发上使不上力气，脑子却开始不停的转起来。

　　这里应该算得上黄郦的闺阁了。林樾一边留意着黄郦的情形一边怀着隐晦的小心思悄悄打量黄郦的公寓。

　　黄郦原来的身体不见了，那她还能回到这个家里来么，若是不能够再回来，是不是就能一直跟他在一起了呢？林樾突然觉得他从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实在是过得太没有意思了。一个家，就应该有男人有女人才能够阴阳协调红红火火，越过越痛快。

　　反正这儿一派祥和平静，不需要他再为了生存只身犯险，他就当自己卸甲归田荣归故里好了。他的那些个兄弟个个指望着战乱结束带着钱财回乡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舒坦日子，从前是没有条件想这些，如今可不正好给了他充裕的时间，他向来喜欢抓住机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次也不会例外。

　　黄郦觉得自己恢复了点力气，把这两天出的纰漏重新回顾了一遍之后，拿起笔给助理方博留了一封信。

　　大致的意思，是她这段时间忙的有些过了，感觉身体上不是特别舒服，头脑也不甚清醒，打算走远一点到处转转，等什么时候充满了电再重新回公司。她现在这个还有半年租金的房子，快要装修好的新房以及楼下车库里的车统统拜托给方博帮她照看，想到关键时刻除了拜托方博之外她已经没了可以相托的人，黄郦忽然觉得上半辈子犹如做了一场飘忽不定的梦。

　　即便今天她在卧室里发现的是自己的尸体，除了公司几个相处的不错的同事之外，也不会再有别人来参加她的葬礼。枉她自以为活的挺成功，其实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好在黄郦没什么玻璃心，感慨了一把之后手里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信写好了，又一口气给自己请了两个月的假，把下半年的年休假以及这些年没用完的假期一次性算了进去，她已经能够想到当方博看到这些信的时候是如何从云淡风轻变的暴躁抓狂了，可惜她已经无缘亲见。

　　家里的东西不能动，以她现在的年纪和身份，那一大堆衣服鞋子也根本穿不出去。银行卡她是知道密码的，但也不能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拿去取钱，别说银行不会同意，万一被误会成盗窃犯可就哭都没眼泪了。

　　黄郦再一次感慨上半辈子的努力全都打了水漂，好在原来的存款大部分已经被她拿出来付了新房的首付，月供每月会从公积金里扣除，基本上也没剩下多少。想了想，黄郦重新走进卧室，把大衣柜里的保险箱打开，取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两年前，她帮东盛的老板做了件事，那家伙约她出去吃饭，送了这个给她，她开始以为是谢礼，没想到那家伙竟然想要追求她。明明自己家里都有了未婚妻，还到处沾花惹草，黄郦向来不喜欢招惹麻烦，当然不会同意。可帮忙的谢礼还是要收的，那家伙也不会在意这些小钱，这不，关键的时刻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保险柜里除了首饰盒还有一些现金和一张照片，黄郦想了想把东西一起装进了背包里。

　　卧室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黄郦被吓了一跳，在客厅闲逛的林樾第一时间赶到卧室。

　　“是我以前助理打来的。”黄郦一把拉住打算上前的林樾，任由电话响个不停。

　　“你的助理叫方博？”这个名字他已经不止一回从黄郦口中听到。

　　“嗯，”黄郦点头解释道：“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所以电话不能接。”

　　偃旗息鼓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新来的信息：你人在哪儿，我已经到你家小区了，再不回我电话我就上去了！

　　黄郦鸡皮疙瘩冒了出来，虽然知道方博是关心她，还是忍不住一阵懊恼，“我们要赶紧走了，被他上来发现有嘴都说不清楚。”

　　黄郦推着林樾朝外面走，开门的时候扭头环顾了一圈这个陪了她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房子，长叹一声，伸手掩上了房门，如同与过去的二十几年相告别。

三嫁农家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