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男子》枫华如慕

1、算命先生

　　三伏天，姜朝京都谷河的街头依旧人头攒动，商贩迎客的叫卖声丝毫听不出一丝焦躁，倒是热火朝天的欢快劲儿。

　　赵乾却完全提不起劲头来做事，今日是又黄了一单生意。

　　斜对街的丝绸铺子，短短几年已经发展成为当地的佼佼者，因为是燕南侯府的铺子，许多商家都是冲这个来的。

　　前些日子，赵乾打听到消息，侯府有意想寻一个合作对象，商议第十六家分店的事宜，要知道，燕家分店每年光是给下面工匠年节打赏的工钱都不少于万两，更何况是与之合作的商家呢？

　　赵乾别的不好说，就丝绸这块如果燕家是第一，他必须是第二。

　　但不凑巧，就在上个月，赵乾开在长乐街的如意丝绸庄出了一件残次品，当日客人就找上门来要求退换，本来这事不大，赵乾也立即让掌柜的给调换了货品，并且赠送了小礼物以示补偿，可这几日，似乎坊间有不少言论都是谈及此事。

　　并且……是不好的言论。

　　如今，燕府虽还未将结果对外公开，但赵乾觉得自己多半是无戏了，京都富可敌国的燕府啊，赵乾猛地站起来，一手没忍住拍在了桌子上，吓的旁边正核帐的二掌柜差点翻下椅子去。

　　长乐街熙熙攘攘的，巷角阴凉处却摆了个简陋的摊位，一张纸一支笔一台砚，两个人，挂了个招牌“算”。桌子是每日都停在这里的简易木桌，到底不值钱，竟是这么久都没被顺走了去。

　　一人灰衫长袍，下巴有长须，像个正儿八经的算命先生，旁边还端坐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俊俏小书童，因为坐得板凳略高，他脚底下还垫着一个半尺高的圆木墩。

　　天热，小家伙手里正拿着蒲扇在摇，总是象征性对着旁边的先生摇半下，对着自己呼扇两下。

　　赵乾每隔几日都会见到这个算命的摊位，多数都是空的，他寻常路过，都不加留意，但他今日心里着实窝火，方才出门绕路去了一趟好友的店铺，人还没进去呢就听主仆两个高声阔论坏了如意的名声，燕府定然是要选他家的福顺了。

　　这可是自己平日里拍着胸脯护到心坎里的兄弟啊，赵乾当时就气得不行，冲进去就把李福臭骂了一顿，结果还被主仆二人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给怼了回来，加上几乎是被轰出去的，门口就是热闹的长乐街，不少免费看戏的民众，赵乾脸上臊着，心里燥着。

　　“看什么看！”赵乾出了名的暴脾气，这会儿更是逮谁恁谁，路人都撇撇嘴，但赵乾却仿佛听见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说：“看，这就是如意的老板，生意没做成就拿朋友撒气！”

　　赵乾走过摊位两步，停住脚步，回过头，一脸余怒未消的表情坐在了摊前，“算命，算生意，”说完看先生目光淡淡的，倒是旁边那个小书童眼睛亮亮的闪了一下，赵乾又补充道：“算的不准别怪我不客气。”

　　日月乾坤，天地昭昭，这是红果果地威胁呀。

　　先生自始至终看不出情绪，淡淡伸出手，“一卦一百两。”摆明了要先收钱后办事。

　　“什么？你抢钱啊，难怪你这儿都没生意，”赵乾本欲发火，这一百两在京都寸土寸金的地方，也够寻常人家十几口好几年的消费了。

　　可人家还没算呢，赵乾心思绕了一个弯，权当破财消灾，等一会儿他算完了再骂人也不迟，他也不傻，像这种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骗一个算一个，京都这里比比皆是。

　　从腰包里掏出来一百两，赵乾放在桌面上，眼里的深意有些耐人寻味，“可以算了吧？”

　　余伯低头看一眼小书童，平栩已经抽了一张纸出来放在桌子上，余伯看着赵乾，示意他把手伸出来，期间平栩一直认真看着，不时转动着眼珠子。

　　收了手，余伯侧头对着平栩耳语了几句，见他点头后，对赵乾道：“我这里有一签，送与赵老爷。”平栩很快写完了几个字，然后折起来递给赵乾。

　　赵乾第一次见先生算了卦，却是书童来解签的情况，盯着平栩分外稚气的小脸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先生很不靠谱，可看着这张脸，他心底叹了口气，压着的火气噗地一下就灭了，对着这样一团乖觉的脸蛋，实在是不忍心。

　　赵乾低头打开字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和气，好事。

　　这算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赵乾看了这几个字后，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动容，如果今天的事自己没有发火而是想办法处理好造谣的事，是否结果便不会如此了？

　　可是一百两换这几个字也未免过了吧，赵乾刚要奚落那算命先生几句，旁边那个小书童却先开了口，“赵老爷莫动气，这四个字看似简单，但对您来说正是金玉良言，想您最近遇到的烦心事不过都是因为心直口快，大动肝火。”

　　“您现在是不是后悔方才太过意气用事了？假如不动声色搜集到证据，再到官府告李老爷一状，到底兄弟没得做，但您也不至于陷到如此境地不是？”

　　赵乾听后心里着实一惊，刚才的事才发生不久，风声又哪里能漏得这样快？

　　平栩方才写出那几个字，其实赵乾心里已经觉得这孩子十分不易，定是个天资过人的，才会这么小就学得一手好字，这会儿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再想起自己家里差不多岁的儿子，却是连人家一根汗毛都比不上，真是汗颜。

　　“我家先生看出来您是个内心正直并且胸怀苍生的君子，加上平日里您自己掏腰包给难民捐款赠粮，先生说，许多波折都是暂时的，你只要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最近定会有福报的。”

　　如果说小书童上一句话赵乾还能侥幸以为是巧合，可平栩这一句说的这些事除了官府中人，其他人无从得知，赵乾惊奇地看了一会儿小书童，扭头看着大灰长袍的算命先生，对方眯着眼睛对他满意地点头，应该是对小书童的解释给予认可。

　　赵乾还是不大相信八卦风水这些，可就是觉得对方说的极对，此刻心中满满溢着一股子终于有人能懂自己的感激之情，母亲仙鹤前，也是劝他凡事多谢容忍，万事不要太多加揣测，现下只觉得是自己疏忽了这些。

　　朝着先生行了一个深揖，赵乾心里一阵轻松，不过是丢了一个单子，又不是生意做不下去了，没必要这般折磨自己，走出去半条街，看到有卖糖葫芦的商贩，心里忽地柔软，忍不住买了一个，又折回去拿给小书童。

　　“喏，年纪小小就如此懂事，这是我奖励给你的。”

　　“谢谢！”平栩倒也不客气，接过来冲对方笑了笑，脸颊上一对浅浅的梨涡，分外的惹人喜爱。

　　长乐街繁华一处，燕秋尘从分铺往回走，停在了这里。书容从小就跟在自家公子身边了，看他停下来，顺着公子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那个再普通不过的算命摊，跟赵乾想法不同的是，书容觉得那个小书童真可怜。

　　“这样热的天，还带这么小的书童出来，公子，不会是拐子吧？”书容忍不住问道。

　　“他们特意挑的阴凉处。”燕秋尘又看了一眼，看到赵乾蹲在地上，一手护在小书童的嘴角下，害怕糖渍粘在衣物上。

　　“咦？还真是，”书容不知道蹲在地上的是谁，觉得算命算成这样跟乞讨都差不多了，好像更可怜了。

　　“走吧，去下一个铺子，”燕秋尘说完，收回视线，和随从融进闹市里，大概任谁都想不到，燕府被宠到心尖尖上的小公子，居然出门不是八抬大轿，也不是豪华马车。

　　丰仪丝绸铺里，燕秋尘在后堂跟老掌柜说话，书容背着手，软剑扣在腰腹，无聊地看树上的叶子。

　　“我思量了一番，京都的另外两家不相上下的丝绸铺，就选赵老爷家的如意。”

　　燕秋尘说完，老掌柜应了一声，“知道了，少东家。”

　　“只是老朽拙见，想必前几日京都的坊间传闻，少东家定也有所耳闻，是何究竟还要与赵老爷合作呢？”老掌柜不是以此来质疑燕秋尘，相反，他认为燕秋尘的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这也是正确的决定。

　　虽然这还是个八岁的孩子。

　　燕秋尘轻轻站起身来，秀气好看的眉眼还未长开，却已经有几分当年他母亲名动京都的姿色了，“商人重利，但更贵的是品性，赵乾人很直爽，所以容易遭人算计，但我知他乐善好施，也不唯利是图，这才是我们最好的合作对象。”

　　说完这些，浮在燕秋尘脑海里的还是方才街头偶见的那一幕。

　　快正午了，燕秋尘和书容从铺子出来后，就打算先回府里，又回到刚才那个巷口，却见摊位已经收了起来，算命老先生一手拿着圆木墩，一手在背后托着。

　　而他背上，赫然是方才书容在心里可怜了一百单八遍的小书童，脑袋枕在先生的背上，睡得香甜。

　　人朝着燕秋尘他们的方向过来，走近了，还能听见小书童吧嗒着小嘴巴，含含糊糊说着什么，背着他的人也十分好脾气地回应着，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梦。

　　人走过去，书容眼睛都瞪大了，“这对主仆绝对有毒，这实在……实在不符合常理！”

　　“东海阁的脆皮烤鸭很好吃？”燕秋尘好像没听见书容的话，却是开口问了这一句。

　　“诶？”书容摸头想了想，自家厨子技艺已经十分精湛了，“咱们府里的大厨也会做，前天晚饭就有这一道啊？”

　　“嗯，”燕秋尘转个身往前走了几步，却不是往回府的方向，书容反应过来连忙跟上来，“公子，燕府的路在那边。”

　　“去东海阁买只烤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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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双瞳如剪水，平平送秋波！小可爱们又见面了，希望这本故事能够甜到你们心上去，喜欢的话就收藏撒花吧，前段时间辞掉了工作，目前专心写文阶段，请大家多多支持，每晚八点定时更新，可能会不定时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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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猜猜男主的神奇技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