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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交易 ...

  •   初晴没想到这个人有这么大的来历,心中生出无数疑问,一时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又问;“伤你的人是不是负责看守你的侍卫?你是不是想回西凉?”

      祁衡看着这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肌肤如蝉翼般晶莹白皙,五官十分精致,长睫下的明眸清澈如斯。这个漂亮得不可方物的女孩,再过几年不知会长成何等的倾国之姿。

      不过她的性情似乎很单纯,就像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容御身边竟有这样的人。

      他将目光投向别处,只道;“你去问你主子吧。”

      初晴一把从他手中夺下餐盒,“我才不是下人,秦王是我哥哥,你再胡言乱语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祁衡白了她一眼,“我听说卫夫人膝下仅有一子,就是秦王容御,你是他从哪里捡来的妹妹?”

      初晴也懒得和他多说,他想知道她是谁,她偏不告诉他。

      桌案边的墙角放着一个药箱,她放下食盒,打开药箱,里面装着绷带和药。她将整个药箱抱过来,放到长榻前的地上。
      “你的后背好像没受伤,胳膊上的伤自己能包扎吧?”

      “能,你什么都不用做。”祁衡语气依然十分冷淡。

      上药什么的要脱下衣服才能做吧,初晴在心里想着,脸不由一红,听他这样说又松了口气。

      “那你自己弄吧,我先走了,过一会再来看你。”

      祁衡若有所思,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初晴认为自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不过还是出于好奇,在少年对面坐下。可能是因为充足的休息和刚吃饱,他的气色看起来比她早晨随容御进来时看到的好多了,有了几分光泽的面容如一块寒玉,刀削般的薄唇也有了几分血色。

      “为什么这么看我?”祁衡别过脸,似乎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初晴抱着手臂,悠然笑道;“因为你很好看啊。”不过没有御哥哥好看,只是她可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盯着御哥哥。眼前的少年比起御哥哥,似乎少了某种叫做王者风范的威严气质。

      祁衡有些无语,只有温馨的成长环境才能塑造出这样单纯活泼的性格吧?看来容御对她还不错。

      “祁衡,你是不是很想回到西凉?”

      祁衡点点头,目光有些黯然,“嗯。”

      “可你为什么要来大周呢?”

      “呵。”祁衡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讽刺。“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初晴的心像被扎了一下,她想到了父亲,想到了在京城的那个不能回去的洛府——她的家。她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她叹了口气,“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人,虽然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可我真的很想我爹,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父女才能团聚……”

      女孩清澈的眸子里升起一层迷蒙的雾气,清秀的面容染忧色,祁衡看着她落寞的模样,想到自己的处境……

      无可奈何的凄凉在两个人之间肆意蔓延,再开口,祁衡的声音有了几分温和;“你多大了?”

      “十二,再过几个月就十三了。”

      “六年前我才十岁,被父王送到大周做人质。”祁衡眨眨眼睛,让自己的目光变得更加明亮,用教育的语气对她说;“你知道人质过的是什么生活吗,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完全没有自由可言,一旦两国交战,第一个死的就是人质。你比我强多了。”

      初晴不得不承认,祁衡确实比自己可怜,又想他一个人在这间不见天日的暗室里,不能出去,一定很孤独,却听他说;“我要换药了。”

      “啊?”初晴脸上一热,连忙站起来,“那我走了。”

      “下次来带些参汤,最好是千年老参,这可是上等的药材,能让我的伤好得更快。”

      “知道了。”初晴应了一声,拿着食盒走到门前,回头看着他,“我出去就吩咐人准备,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祁衡不放心的提醒;“别让人知道是我要喝。”

      初晴瞪了他一眼,知道他的“别让人知道”指的是府上的下人,怕她不小心说漏了嘴。

      她有这么糊涂吗?
      她没好气的说;“我就要告诉御哥哥,你这个人脾气不好要求还多,真难伺候。”

      暗门挡住女孩的背影,祁衡没有收回视线,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有那么一瞬间,女孩如四月阳光般明朗无害的笑颜,仿佛将他带回了过去的岁月,六年前,他还不到十二岁,亦不知忧愁为何物。突然从云端坠入炼狱,六年心惊胆战的人质生活,困住的是他的一生。

      千年老参不是普通的药材,初晴在药房里找了一阵才找到,又亲自来到厨房,吩咐厨子将山参炖成汤。当她端着炖好的参汤回到书房,却在正厅看到容御走进来的身影。

      “御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初晴松了口气,将药盅放到小几上。

      容御道:“刚回来不久,你去看过他了?”

      初晴点点头,“看过一次,他已经醒了,还吃了东西,他说想喝参汤,我正要给他送去。”

      容御点点头,“你先回去吧,过一会我给他送去。”

      初晴没有走,站在原处,双眸垂下又抬起,手指绞着袖子,心里十分纠结。

      容御看着她,“还有事吗?”

      初晴有些犹豫地说;“御哥哥,我问过他的身份,他自称是西凉的质子,我想,你一定知道他的身份。你将他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一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她一口气说完,鼓足勇气盯着他的脸,目光在他的注视下闪烁不定。容御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嘴角微微扬起,摸摸她的头,耐心地答道:“他没骗你,初晴还想知道什么?”

      初晴惊讶的看着他,“你真的要掩护他离开京城?”

      容御不说话,算是默认。初晴心里更加忐忑了,有些激动的说:“可他是西凉的王子,难道不是大周的敌人吗?”

      容御摇摇头,解释道:“西凉和大周的战事早在六年前就结束了,祁衡是西凉国主唯一的儿子,六年前西凉战败,祁衡的父亲在国内的威望一落千丈,全国一半的兵力都掌握在八大部落手中。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襄王祁彻有八大部落首领的支持,西凉国主无力与八大部落抗衡,被迫妥协,立祁彻为王太弟。他将祁衡送到大周为人质,是遵循和大周的合约,也是无奈之举。”

      初晴点点头,心里对祁衡更加同情了,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了,祁衡的父亲不想将他送到大周,可是又不能不送,所以先将他送来,再暗中派人将他救走。御哥哥也同情祁衡的遭遇,便要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早日和他的父亲重逢。”

      容御微微皱眉,他的深谋远虑竟被她理解成了善心泛滥,好吧,随她怎么想,他懒得多解释。

      他淡淡道;“这六年来西凉国主一直致力于削弱八大部落的实力,如果八大部落现在联合起来叛乱,西凉国主有足够的实力将叛乱平息下去,不过他担心的是大周的立场。如果父皇支持八大部落,一定会处死祁衡。”

      “到时候朝廷到底会支持谁?”初晴问。

      “表面上应该会支持西凉国主,大周虽是宗主国,也不能公然支持附属国的臣子叛乱,不过支持西凉国主的前提是,他的儿子必须在大周。”

      “可是你还要帮祁衡离开,是不是希望陛下支持祁彻?”初晴实在不懂容御到底怎么想的。

      容御笑了笑,“祁衡不是私自离开,是被我的人带走的,伤他的人也不是看守他的侍卫。而是我的人。”

      “啊?”初晴惊讶的看着他。
      容御耐心解释道:“只有这样,才能撇清这对父子的嫌疑,让世人以为是祁彻的人劫走祁衡,父皇更没有理由支持祁彻。至于祁衡,回西凉后别让祁彻的人和大周的探子发现他还活着,就不会出事。”

      初晴终于听懂了,又说:“我看他只是胳膊受伤了,他说可以自己包扎伤口,我就没帮他做这些。”

      容御道;“他胳膊上的伤和内伤比起来,的确不算严重,自己能处理伤口。”

      初晴睁大了眼睛,“他还受了内伤?”

      容御道:“内伤也不是致命的,修养些日子就能康复。”

      “哦。”初晴松了口气,祁衡的身世比自己可怜,人看起来也并不坏,她不希望他有事。

      “你只管按时送饭送药,其余的事都不用管。我这就去看他,你先回去吧。”

      初晴离开后,容御拿起药蛊,朝密室走去。

      密室里,祁衡喝完参汤,看容御的眼神里充满感激,郑重承诺;“秦王救命之恩,祁衡没齿难忘。待我除去祁彻,一定设法令突厥与慕淮远反目。”

      容御微笑;“但愿王子不会让本王失望。”

      “对了,那个小姑娘自称是王爷的妹妹,小王倒很好奇,她到底是王爷的什么人?”

      容御缓声道;“六年前她认了本王的母亲为义母,本王算是她的义兄。”

      “她是洛鸿明的女儿?”祁衡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初晴的身世不至于让他震惊,只是他早听说洛鸿明已不在人世,不由心中牵扯。“世人都以为洛鸿明在狱中暴病而亡,宫里却传言他是被皇后暗中赐死的。”

      而宫里的传言亦会流到民间,被世人熟知。

      容御知道,如果没有父皇的默许,秘密不可能流传出去。然而没有证据的传言并不能动摇慕氏的后位。皇帝对这个女人恩威并施,而他早已经做好了容珏被立为太子的心理准备。在他看来,兵权比太子之位更有安全感,只要除去慕淮远,别说容珏拥有太子虚位,就算他登上皇位,自己也有能力将他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拉下来。

      思绪一闪而过,容御看着祁衡,淡淡提醒;“她父亲的死,别让她知道。”

      祁衡对容御的过去颇为了解,看得出这个从小不被重视又少年丧母的废太子亦是个心冷之人,那个小姑娘也许对他没有任何价值,却是他心上最后的温暖。

      而自己也没有理由去伤害一个善良无辜的女孩。“王爷多虑了,我不是多嘴的人。”

      翌日。密室里,祁衡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突然听到开门声,抬眼见初晴拎着食盒走进来。他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下榻来到案前,初晴将食盒放在案上,从里面拿出一个药蛊。
      “这是你喝的药。”说话间,她又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小罐子,打开,里面装着一罐蜜枣。

      祁衡跪坐在案前,拿起药蛊,药不是很烫,打开盖子,几口将药喝完。初晴忍不住问;“药苦吗?”

      “良药苦口。”祁衡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你带着些东西给我,是以为我怕苦吗?”

      初晴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温和地说;“怕苦怎么了,我也很怕苦啊,每次喝完药都会吃一点甜的东西,不过我的身体好,很少生病。”

      烛火映入她的清澈的眼里,如夜空下繁星闪烁的光芒,她精致的脸上带着孩子般的稚气,祁衡不由叹息,“傻人有傻福。”

      初晴不满地推了他一下,“你谁说傻呢。”

      祁衡轻哼,“不是傻,是幼稚,都多大了吃药还怕苦,你打算做一辈子小孩么?”

      初晴瞪着他,没好气地说;“大人就不能喜欢甜吗,你不爱吃就算了。”说着她拿起装着蜜枣的罐子,要重新装进食盒里。

      她好像生气了,祁衡换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从她手中夺下糖罐,“谁说我不爱吃了。”他拿起一颗蜜枣放入口中,“真甜,我已经好几年没吃过这东西了。”

      初晴也不是真的生气,对方毕竟受了伤,她才不会和病人计较。“你在伤好前只能呆在这里,想吃什么尽管对我说。”

      “嗯。”

      “如果你觉得寂寞,我可以多陪你一会。”

      “好。”

      两个人并肩坐在案前,祁衡过了六年监禁生活,对“寂寞”早已经麻木了,可突然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屋子里,终日只能与鬼火一样的烛光相伴,无法感知昼夜的变化,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他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他和初晴没有太多的话可说,但只要有人陪着他,哪怕只是静静的陪着他坐着,内心的孤独感多少也能减轻些。

      而洛初晴,她是不是比他还可怜?至少他的父母还活着,他还有希望。她却已经没有了父母,也没有家族依靠,她能依靠的只有容御,他却不确定容御能护她一生平安。容御还不是太子,在朝中没有母族势力的支持,容瑄野心勃勃,容珏蓄势待发,皇子之间的夺嫡之争在所难免。一个人只有保护好自己,才有能力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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