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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故人重逢日 相顾泪千行 ...

  •   李婉华见楚清溪这般客套,心中不免有些讪讪,她从未对人这般上心过,亦从未亲手做过这等伺候人的差事。可谁知如今第一次与人示好,却竟被拒绝在千里之外。
      只是李婉华纵然心中不悦,却丝毫未显露在脸上,闻言只是含笑道:“你重伤未愈,不可轻易劳动。清溪,我对你颇为投缘,故而你也莫要与我生分。”
      说话间,她手中的汤匙已然固执地举在楚清溪唇边。撇开李婉华女皇的身份不提,单单就凭着一个救命之恩,楚清溪亦不能毫无余地的驳回她的面子,更何况如今寄人篱下,还得仰仗他人鼻息养伤不是。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下楚清溪便以不再推辞,轻张檀口将汤匙上的牛乳含入嘴里,顿时觉得乳香扑鼻,唇齿留芳,不由得脱口赞道:“你这厨子的手艺,当真不赖。”
      李婉华顿时眉开眼笑,忙又递了一匙到她嘴边,楚清溪当即又将之尽数饮下,几番喂食,李婉华手中那一小碗羊羔蒸乳竟尽数入了楚清溪的肚子。
      她这边吃的欢畅,殊不知方才自己的随口一赞,竟使得当日当值的御厨们个个鸿运当头,就在那一品羊羔蒸乳送上去没多久,女帝便颁下赏赐,莫说是掌勺的,就连当日烧火的火工,亦是一个不落,人人有份。
      李婉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高兴过,就算是亲力亲为,替人端碗喂汤,只要是看着楚清溪一口一口将自己递过去的食物尽数吃光,她便觉得心中无一处不妥帖熨然。
      她甚至都没有想过再让鹤儿、鹿儿前来伺候楚清溪,虽然她知道若是被前朝那些老古董知道自己在做这等伺候人的差事,恐怕又会被当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谏上几回。
      就好比是自己的择婿之事,论理讲这只是她的私事,择不择婿,何时择婿,几时轮得到他们置喙,可是那帮前朝的老古董们,却以“国不可无嗣”为由,整天介的催着她早日选定皇夫,尽以为她不知道他们自己心里的算盘!
      可惜她父皇在子息上头露了怯!虽然当时她父皇生了不止她一个孩子,可是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到头来竟只有她一个长成的,那些堂叔伯们也不是没想过将自己的儿孙推到前头来,却皆被她父皇一一打碎了盘算,最后竟将她一个女儿家,推上了这西夏皇位!
      因此,若是她不解决这子嗣问题,恐怕她父皇当时为之呕心沥血保住的这一脉的皇位,又得落入他人之手,到时候宗庙易主,她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到时候待她百年归老,又有何面目去见她的父皇?
      一想到这个问题,李婉华就觉得头疼。打小以来,她便已经知道自己与别个的不同。当时每逢节日,宫里都会大宴群臣,那些王公大臣们甚至可以将家眷子女带入宫中,共赏花灯烟火。
      而就在那时,李婉华就知道,那些公侯子弟,贵介公子,无论他们是孔武少年,抑或是俊秀儿郎,都令她提不起半分兴趣,反倒是那些娇滴滴的贵族小姐,即便是刁蛮任性,或者是木讷寡言,亦能让自己觉出三分好来。
      当时父皇膝下尚有皇子,她从未想过这等千斤重担最后会落在她的肩上。当时她也不是没有过打算,她跟那些兄弟的关系都处的很好,只求将来他们任何一个人登了基,都能保证她先帝长公主的尊荣。至于她想跟谁要好,过什么样的日子,最好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便好。
      可如今这番如意算盘显然已经落空,那些前朝的老古董们,对于皇族血脉的延续更是容不得有半分妥协,眼下自己年岁渐长,皇夫之位却一直空置,愈发惹的朝廷上的几大势力犹如斗鸡般盯着这个位置,一心只想让自己族中的子弟月宫择桂,独占鳌头。
      是以近几年来,明的暗的,有意无意催着自己尽快择婿的折子层出不穷,甚至还有当庭具本奏折,竟敢于自己针锋相对,不惜在朝堂上上演一出以头触柱,拼死诤谏的闹剧。
      当日若不是自己早已看出这等老顽固的心机,恐怕定会在助他成为一代忠臣的道路上狠狠推上一把,遂了他诤谏风骨的美名,而她自己,则会因为拒不纳谏,逼死忠臣,而被扣上昏君庸主的恶名。
      若不是自己近几年根基已稳,那些曾经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堂叔伯们翻不起多少风浪,恐怕当日那个老顽固这般一闹,“国不可无后”的说法定然又会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可如今自己当真无心择婿之事,若是因为这件事又与前朝不睦,终究也不是李婉华所喜闻乐见之事。
      李婉华甩了甩脑袋,似乎要将这烦心事甩出去,她看着眼前长的似仙女儿般的楚清溪,心中不觉舒畅了许多,她心知择婿之事总有躲不过去的一日,然而当前眼下,她却不愿意为了此事烦心。
      见到楚清溪的那一刻,李婉华就清楚的知道,这个来自满身血污昏迷不醒的女子,却是唯一能让她心如鹿撞,牵肠挂肚之人。但凡帝王,皆是孤家寡人,反而如今让她怦然心动的人儿就在眼前,李婉华决定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自己都要试着争取一把。
      至于那传宗接代之事,目前李婉华还不愿意去想,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到不得不面对的那一天,再伤脑筋不迟。
      她看着楚清溪缓缓进食,一举一动皆如画般美好,不由得嘴角亦噙满了微笑。她从不知道伺候人原来也可以这般快活,似乎只要能与眼前这个人俩俩相对,任凭做什么事情都是教人愉悦的。
      楚清溪饮干了最后一匙牛乳,只觉得精神好了许多。李婉华取出一方绣着金凤的明黄手帕,毫不犹豫地替她拭去了嘴角残留的奶渍。
      楚清溪一时不备,竟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闹了个大红脸。这么多年来,除了赵宁,她从来未曾与人这般亲近过,是以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只好佯装镇定道:“影月,可否让我见一见朱纹和碧痕?”
      此时李婉华亦从这情不自禁的亲昵动作中回过神来,恰值心跳如鼓,羞不可却之际,闻言慌忙应道:“我这就让人带她们过来。”,她的话音未落,人却早已逃到了宫门口,勉强定了定神,方才出声令人前去召朱纹碧痕过来。
      来人应声而去,李婉华四下顾盼,发现先前在此伺候的宫人们早已躲了开去,她虽心知是方才自己的授意才将宫人遣散,却为了掩饰自己此刻的羞涩,大声道:“这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听到她的声音,闪避在一边的宫人们纷纷应声而入,屋子里人一多,再别样的情绪都容易被冲淡。李婉华脸上赧色未褪,见之却不由得暗松口气,于是便吩咐宫女们端水倒茶的一通伺候,倒也将一时的尴尬躲了过去。
      正忙乱间,突听殿外有人通禀,称朱纹、碧痕已在殿外候着,楚清溪一听之下,顿时从床上支起了半个身子,李婉华连忙一叠声的叫人宣其入殿,一边又忍不住走到楚清溪床边,亲自为其塞了塞腰后的软枕。
      只听脚步细细,转眼殿内便进来两个年纪相仿,身量相似,身着西夏服饰的小丫鬟,可不是朱纹、碧痕二人。二人一见半倚在床上的楚清溪,泪水顿时夺眶而出,也不管李婉华就在边上,纷纷扑上前来叫道:“楚姐姐,你还好吗?”
      楚清溪见这两个小丫头虽然收拾的整整齐齐,然而乍一眼看去,俨然是瘦弱了许多。当日好不容易将她二人从骨瘦如柴的小乞儿养出了一丝人样儿,没想到这番颠沛流离,几乎又将她们打回了原形。
      那朱纹原本眼睛就大,如今一瘦下来,那一对灵活生动的大眼睛竟有些显得有些突兀。那碧痕原本就生就一副小柳腰,如今更是盈盈一握,几乎成了风一吹便倒的模样。
      楚清溪看到她们,眼眶亦不禁有些湿润。只见朱纹和碧痕扑到她的床前,一起呜呜哭道:“楚姐姐,你可算是醒过来了。呜呜,这些日子我们都担心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又有谁能去救赵姐姐呢?”
      这几日来,她二人虽然锦衣玉食,亦有人伺候,每天也有太医前来诊脉,又日日有上好的汤药为其调理身子,但是她们的心里却始终七上八下,她们不知道赵宁的下落,亦不知道楚清溪的生死,她们虽然知道救了她们的李婉华不是坏人,然而见不到自己亲人的不安却始终让她们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更何况她二人毕竟年岁尚小,经历过如此恶战之后,每当午夜梦回,那番生死相搏的场景总会在梦中出现,每到那个时候,她们只能相互拥抱着,安慰着,方能稍解那刻入灵魂中的恐惧。
      楚清溪见到她们,心中亦不禁百味陈杂,她见朱纹和碧痕哭的伤心,又恐她们冷落了李婉华失了礼数,只好强忍着询问赵宁下落的冲动,柔声道:“怎么这么没规矩,还不见过陛下。”
      在人前她不便称呼李婉华“影月”,李婉华自然也知道此理,同时她亦知道在这个时候,理应是该回避的,因为她们主仆三人定然有很多话要讲。
      只是她偏偏有些舍不得离开楚清溪,是以能拖一时是一时,故而见朱纹、碧痕对己行礼,连忙伸手虚扶道:“免。那些内侍宫女们对你们可好?太医们可还上心?”
      她面带微笑,语言可亲,断没有半分在前朝的雷厉风行,她对朱纹和碧痕这般春风和煦,亦是有讨好楚清溪身边人的意味在。
      只是朱纹和碧痕哪里知道她心中的这些小九九,见这女帝温柔可亲,毫无架子,不由得对其平添了几分亲近:“回陛下,他们都对我们很好,朱纹和碧痕的伤已经大好,谢谢陛下救了我们。”
      李婉华微笑道:“如此便好。有什么需要尽管与当值的宫人开口,千万不要拘谨。”,她口中微微一顿,脸上又泛起一丝笑容:“只是你们不要叫我陛下,无端显得生分,唤个称呼可好?”
      朱纹和碧痕愣在当场,全然不知该如何反应,却听李婉华又道:“我听你们唤她做楚姐姐,你们今后便唤我李姐姐好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故人重逢日 相顾泪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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