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个骑士斗恶龙》城里樱

76、考核（下）

　　“您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莫朵把水壶放到一边，干涸的喉咙暂时得到了滋润，使她找回了点说话的力气。
　　琉斯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沉思了半晌。
　　沉默滚着热砂从他们之间吹过，仿佛一个笼子，生生将二人囚禁其中。
　　“她会不断复制你，你的魔法，你的内在与外在……”
　　最后琉斯决定以一种直接的方式将事实告诉莫朵。
　　“你死了的话，它会替代你。”
　　“被她杀死？”
　　莫朵指了指自己对面，土黄的沙地上，那黑影用着与她相同的姿势坐着，已不再是刚开始那类似于火柴人的外形。在轮廓上开始有了些蜿蜒曲折——尽管莫朵不想承认，但如果将她自己的按到黑板上，用粉笔勾边再做成一个模子的话，那现在的对方，就是被这模子压过的产物。
　　琉斯有点讶异于学生的平静，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样也许还挺正常的——那么久了，莫朵总该有点成长。
　　“虽然有点像作弊...”琉斯看到她勾了勾嘴角。
　　“但我知道您一定有答案。”
　　“那么肯定？”琉斯也跟着笑，但他并不清楚现在出现在自己脸上的是苦笑还是其他的什么，也许只是浮在脸皮上的假笑也说不定。
　　这时，天际传来悠扬的钟声，空灵得不像血腥的预兆。莫朵闻声与对面的“自己”一起站了起来。而琉斯在同时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好想想.......”他凑近莫朵耳边，低声说道。
　　“你和她都有的东西。”
　　然后导师走回观众席上，坐到自己的配偶旁边，翘起一贯的二郎腿。
　　“好的——开始！”伯德站起身，手一起一落将横在莫朵与黑影之间的结界解除。
　　下一秒，莫朵双手握着木杖，与黑影相对着，同时朝场地中央跑了过去。
　　两把武器顶端交叉碰撞，金色与黑色的魔力角斗在一起，在空气中爆发出无数火花。
　　之后，在二人中间炸开的魔力将她们都弹开了，莫朵向后踉跄了几步，而黑影直接向后跳了过去，在短暂的下蹲后撑着地再度往前跃起。
　　莫朵下意识地把木杖横在眼前，再次用杖身格挡住对方劈打而来的攻击。
　　那武器的黑色树冠顶端凝结的魔力格外强大，莫朵在接住的下一秒只觉得两手颤得发麻，木杖被这么一下打了过去，让她以为它的杖身就要嵌进肉里。
　　说是魔杖，但它毕竟只是木头，万一断掉的话，那......
　　自木杖中央响起的轻微断裂声让莫朵从短暂的走神中反应了过来。
　　她迅速让魔力汇集到掌心上，再将它瞬间膨胀起来，以造成的冲击瞬间把黑影弹开。
　　掌心中传来一阵疼痛，她低下头去看，原来是被魔力留下的，火辣辣的灼痕。
　　莫朵看向那黑影——或者说，已经不能被称为黑影了，它身上开始像覆膜一样生出一层浅浅的肉色，在身体的位置则是墨绿色的——而那正是莫朵今天穿在身上的衣服的颜色。
　　不能硬扛，莫朵在心里对自己说。
　　双臂和脸上的疼痛沿着神经直冲到她脑门，痛得让眼眶分泌出泪来。
　　随即，莫朵一侧身，躲过对手发射过来的光弹。
　　那些闪着金光的子弹在沙地上砸出一个个圆形的，焦黑的坑。莫朵看着它们，想到琉斯刚刚的话。
　　“你和她都有的东西。”
　　莫朵将木杖尾部捅进沙地中，地面随即开始隆隆摇晃，对手由于重心不稳想跑来，可接下来就被拔地而起的巨型藤蔓抛到空中。
　　而在对方将自己的魔法膨胀，造出一个软垫再落到上面，缓冲撞击的同时，莫朵将木杖从地里一拔，跑向场地中央，迅速地画了一个圆。
　　对手的魔法垫轻轻落在圆心中央，在这时莫朵已经把上面的图案画完了，同时开始往外面跑。
　　这时间，和中级巫师考试那天一样。
　　尽管对魔法阵内容已经烂熟于心，但由于对手很快开始了阻挠，莫朵不得不一边应战一边见缝插针地去画它，对方已经开始长出栗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连表情都开始有了。
　　“她要干什么？”坐在观众席上得伯德看着莫朵被飞来的光弹击中，第二次摔到场地边缘的样子，摇了摇头。
　　“施展大型魔法？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没错。”琉斯一手撑着下巴，酒红色的眼睛注视着莫朵，她正在从沙地中站起来——半张脸上都是红色的灼痕，一只手无力地垂着，另一只手虽紧抓着武器，但它已经从中间开始有了裂痕——刚刚莫朵拿它抵消了部分攻击，但大部分伤害还是直接作用到了她身上。
　　伯德挑了挑眉：“你教的？”
　　琉斯几乎是瞬间就听出对方话里的戏谑，但他并没有因此感到窘迫。反而还是嗤笑一声，好似已经看到结局。
　　“别太早下定论了，先生。”
　　对手开始毁坏阵法，将手里的黑色武器狂乱地劈打过去，掀起不小的沙尘，甚至在空气中另外画了一个阵，让水从里面大肆喷涌而出，想要从根本上将其抹杀殆尽。
　　但没用，莫朵好像早就猜到它会有这一招，在画阵的时候就已经动了手脚，任凭它用多少魔法，造成多大骚动，都没办法动那阵的一丝一毫——除了濡湿沙子以外，整个魔法阵就像生来就根植于地底一样，以暗红的线为轮廓，只在被魔法炸过的地方呈现焦黑。
　　莫朵垂在身侧的左手使不上力，血液顺着上面一道横切过去的伤口滴滴答答地沿着手臂流下去。也许是刚刚在放血的时候魔法造成的刺激触及到了神经，现在她整条胳膊都发着麻。
　　用巫师的血画出的魔法阵，除了比施法者自身掌握的魔法更高阶，不然是无法毁坏的——这是琉斯教给莫朵的一个类似于补充的知识点，并没要求她做笔记，但莫朵就是将它写下来了。
　　好在它只是复制，而不是超越我了。莫朵庆幸地想着。
　　于是在对手专注与毁坏阵型的时候，莫朵争取到了时间，马上就把外围的圆边缘的太阳图案以极快的速度画完。
　　伫立在两个同心圆中央的对手很快就意识到这一点，它露出惊恐的表情，尖叫着撒腿跑开，那声音听在莫朵耳朵里，与她的如出一辙。
　　现在她们站在直径的两端，阳光洒在暗红的弧线，五芒星，符咒上。
　　莫朵想都没想，将木杖整个倒过来，将树冠狠狠地撞击到地面上，数十根细小的枝丫由于过大的压力而四散飞走，在地上划出火星一样的光芒。
　　咔擦，杖身上的裂缝更大了。
　　“她是打算毁了自己的武器吗？”伯德见状摇了摇头，“看来没什么远见啊，她就这么自信吗？万一不能一击致命的话可是会同归于尽的哦。”
　　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琉斯竟没有因为莫朵的“不理智”而深锁眉头，反倒是比上半场时表现得更惊喜的样子，直接把跑到前排去，留伯德一个人维持着张开双手搭在椅背上的姿势。
　　“快继续…”琉斯小声地说着，他的声音已经因为过度的激动而有点颤抖，“别让我失望啊…”
　　莫朵眼看着裂缝越豁越大，从里面泄出的魔力越来越多，却并没打算收手，尽管现在浑身是伤，几乎要疲惫到了极限——
　　但她身上的魔力是超乎常理的。
　　木杖终于承受不住魔力与压力的双重夹击，埋在地里的部分与握在手里的部分从裂缝的地方断成两截，莫朵将剩下的半截用力刺进地里，将魔力从十指尖里全数灌到那半截中。
　　一个人形在阵中央的星星上迅速站了起来，脑后瞬间长出金色的发丝，身体的部分就像被仙女教母施了魔法般迅速套上一件白色的衣服，它脚下也开始疯长出金色的芒草。
　　蓝色的花张开了三角形的花瓣，吐着金色的蕊，被它手心的轮廓紧握。
　　然后那朵花被递了出去，递到了另一个“莫朵”眼前——“她”呆呆地望着人形的脸——稚嫩中却带着英气的样子。
　　“好久……不见了。”
　　“莫朵”眨着眼睛，强忍着泪水，伸手去接那朵蓝色的不死花。
　　可在指尖触及花茎的刹那，她猛然退后了几步，并不是由于防御或躲闪，而是因为莫朵将自己手中半截木杖按在“她”左胸的位置，再用尽她最后一点力气将仅剩的全部魔力一股脑灌输进去。
　　迸发而出的金色光柱将“莫朵”捅了个对穿，从她身后透了过去，直射到场地边缘的围墙上，爆出烟花一样灰黑的痕迹。
　　没有血溅到莫朵脸上，她却觉得脸上是温热的，是泪水，但不知道是来自这个正被杀死的，冒牌的自己，还是从眼眶中不由自主涌出来的。
　　伊莱恩的人形在身后轰然散架，无数金色的光线飘散到空气中。莫朵看着面前的“自己”脸上的表情由扭曲渐渐变得了无生气，在颤抖着后退了几步之后，歪着脖子跪了下去——“她”的胸口上有一个焦黑的洞，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莫朵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早就发觉自己已经精疲力尽，甚至没有不能调用更多气力来驱动心里的感情与脸上的表情来对眼前荒唐凄惨的景象下定论。
　　“莫朵”的身体迅速恢复了暗沉的色调，轮廓由立体变平，再软塌下去，变成一滩黑色的泥水，在渐暗的天色中，与被烧焦的沙子融为一体。
　　眼睁睁看着“自己”死亡，莫朵双膝发软，将半截木杖随便一扔，颓然地跪了下去，眼神呆滞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只有心脏的跳动孜孜不倦地跟她说着，你胜利了，活了下来的事实。
　　“干得不错。”
　　一双手搭上了莫朵的肩膀，但不是琉斯的，他在考核结束的那一刻就从观众席上跑了过来，但好像看到了什么一样，在莫朵几米之外放慢了脚步直至完全停下，与伯德并肩而立。
　　“你太棒了。”
　　伊莱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此时，骑士蹲下身，从背后环住了莫朵的肩膀，她身上的气息充盈在她的鼻尖，手臂上坑洼的伤疤磨蹭着她的脖颈。
　　“我在这里。”
　　最后是覆着茧子的手，它白皙却粗糙，在触及脸上的伤，造成刺痛后，轻柔地抚摸上莫朵双眼，遮住眼前属于夜晚的暗蓝的同时，困意如潮水般涌上。
　　莫朵两眼一黑，在同时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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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要走感情线了！！
这章在22章里面有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