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的玫瑰》独座

1、第 1 章

　　月月冷眼看着办公室的女孩们一个个捧着红玫瑰回家，微微有些犯酸。

　　阿兰走到她身旁，小声嘀咕：“看她们那得意劲儿！等结了婚还能收着花，再笑不迟。”

　　月月揽起她的手臂笑道：“吃醋了？要不我给你订一束？”

　　“去！我就觉得咱们亏了，要再晚生十来年就赶上了，咱那会儿哪有什么情人节啊！”

　　二人嘻嘻哈哈走出公司，阿兰接到老王的电话，就甩下月月看电影去了。

　　情人节大堵车，公交站、地铁口、马路边到处都是拿着各色玫瑰的情侣，区别只是有的一捧，有的一支。

　　一时间好像所有人都跑出来过情人节，唯独月月一个人急着回家做饭。

　　近八点她才赶到家，家里居然还黑着灯！

　　月月赌气地决定不做晚饭，让那个死木头自己煮桂面吃。想到这里不由莞尔，她似乎已经亲眼看到大伟笨拙的样子。

　　进门打开灯，月月一眼看到桌上躺着的一小束红玫瑰，边上还有一张字条。

　　她兴奋地跑去打开字条，上边却草草写着：爸爸犯胃病，我回去住一宿。

　　月月撇了下嘴，她这位公公一想儿子就犯胃病，大伟这阵子老加班，也是该闹闹病的时候了，只是他老人家偏偏挑上情人节这天！

　　大伟不在，月月也懒得做饭，抱着玫瑰陷入沙发，可开心了没几分钟又心疼起钱来，用微信骂道：

　　“笨木头，买张电影票意思一下就好。今天的玫瑰多贵啊，大头！”

　　手机一颤，大伟回了个“嘿嘿”。

　　月月抿嘴一笑，不放心地用手机查看淘宝记录，什么，这小小一束居然要900大洋！

　　“抢钱啊？只有笨蛋才上这种当，不过日子了？！”

　　可骂过之后，她心里又泛出丝丝甜意，才要关上网页，猛地发现大伟买的是两份！

　　“这个笨蛋，难怪这么贵！”

　　月月皱皱鼻子打开详情，脸色却陡然一变，记录里赫然有两处地址，一处是自己家，另一处却是个不认得的地方——登宇路21号楼。

　　难道，大伟搞小三儿？！

　　这想法一出现，月月的心止不住地狂跳，软软地瘫倒在沙发里。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大伟不在公公家，而是在和女人约会！

　　月月颤抖地拔通公公家的座机，听到大伟憨憨的声音才稳住了神，随口问了几句公公的病情，又审起玫瑰的开销。

　　大伟开始只傻笑个不停，被逼急了才报了个300元的价格。

　　月月不由傻了眼，她第一次知道大伟居然会撒谎，而且还这么自然，这么像真的！

　　她悻悻地放下电话，咬着下唇想了半天，鼓起勇气给那女人打了一通。

　　电话响了七八声也没人接，月月感觉太阳穴的青筋都快碰出来了，她不甘心地又打了一遍，半天才有个苍老的声音喂了一声。

　　月月一怔，装成快递公司人员核对地址，收货人就是老太太本人，她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
　　挂掉电话，月月心里一团乱麻。

　　虽说没找到第三者，可无论如何，大伟在情人节买玫瑰是铁一样的事实！

　　次日，月月顶着一双熊猫眼上班，午饭时被阿兰死磨硬泡地问出缘由。

　　阿兰愤慨地骂了半天，又献策说她有个表哥是私人侦探，可以帮月月查那个地址。

　　随后又把月月训了一通：
　　“你啊，我早提醒你要看住老公，你就是一味放任！别以为大伟那种老实的就靠得住，不叫的狗才咬人呢！男人就得栓住喽，你看老王，我根本不让他摸着钱，他就是想去野也没本钱！唉，现在你千万别冲动，先收证据，再慢慢把钱转到你妈名下。”

　　月月信服阿兰，依计开始查找证据。

　　一个星期后，她坐在桌前看着自己记下的小黑账：

　　第一天，大伟结婚礼服、领带不翼而飞。

　　第二天，又加班，与张工老婆通话，最近根本没加班。

　　第三天，大伟偷偷在卫生间打电话两次，听不清内容。

　　第四天，银行卡上个月开销增了一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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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寒气顺着脊沟直吹到月月心里，看来阿兰是对的，她这些年来太信任大伟，太掉以轻心了！

　　月月突然又想到一点，忙打开桌上的台式机查看。

　　几分钟后，她咬着大姆指，眼泪汪汪地盯着历史记录栏，赫然有佳缘网的网址！

　　他俩就是在这个网站上相识牵手，成功步入婚姻殿堂的。

　　婚后月月曾要大伟注销账号，没想到他居然还在这里流连。她犹豫了一阵儿，深吸一口气，用大伟的号登陆。

　　该用户已注销。

　　才松了一口气，她又冒出一个想法，或许他注册新用户了？

　　月月马上给佳缘网打电话，报上大伟的身份证号，要求查他的新用户名和密码，却被婉言谢绝。

　　她激动地大吵：“我是他老婆，凭什么不能查我老公？你们这个网站难道鼓励已婚男人在这里骗人吗……”

　　整整吵了半个小时，月月没了力气，可她的要求却依然无果。

　　她无力地躺倒在床上，眼泪无声地奔流而下。

　　这时手机响起，她不理。可手机执着地吵着，就是不肯停，月月怕是父母有事，拿起一看却是阿兰。

　　她按下免提，把手伸到最远处，果然传来阿兰噼里啪啦的数落声，之后才进入正题。

　　表哥来信，那里住的是位老太太，最近一直在和儿子吵架。

　　但有另一个重要消息！

　　老太太对门住着一位单亲母亲，常请老太太代收邮件，表哥现在已转为盯这个女人，下周再给新消息。

　　阿兰巴拉巴拉说了半天，却听不到月月的动静，有些不高兴地责问起来。

　　月月才回了两句，就禁不住痛哭失声，哽咽着把佳缘网的事说了。

　　阿兰大包大揽，拍着胸口保证表哥能把登陆名和密码全找回来。两人又聊了一个多小时，阿兰突然有些闪烁地问：

　　“其实，有句话我不该说，可咱们这么好的姐妹儿，我怕你吃亏！我有个同学是律师，要不要见见他，把财产上的事先问清楚。人已经这样了，钱可得把住，不能便宜了外边的小妖精！”

　　三天后，阿兰陪月月坐在某律师事务所的椅子上。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咨询，二人悻悻而返，阿兰骂了一路，却无法改变月月灰暗的心情。

　　按新婚姻法，月月将净身出户。

　　阿兰忿忿不平地骂：
　　“改婚姻法的全是王八蛋，这群混账男人都在给自己留后路呢！咱们结婚时房子多便宜，谁首付不一样？况且婚后几年你们一直住娘家，这又怎么算？还有装修、电器、家具全是你娘家出的，还陪送了一台车！那会儿有几家趁车的？凭什么现在你反落不着大头儿，这太不公平了！什么狗屁法律！”

　　月月却没骂人的力气，她觉得身体不舒服，可不想再麻烦阿兰，强撑到小区门口，和阿兰分了手。

　　回家后月月越躺越难受，缩在床上不住流泪，也不知道是肚子疼，还是心疼。

　　三十八岁的她还离得起婚吗？

　　净身出户！以后怎么生活？难道还要父母为她操心？

　　当初为了大伟晋级，她听从双方老人的意见，主动放弃了部门主任的竞争，甘心当个小科员，拿那点儿少得可怜的工资。

　　月月很后悔，她那微薄的收入根本养不起自己。

　　可不离婚，出轨的事已超越了她的底线，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时门铃响起来，月月懒得去开门，闭上眼装睡。

　　玫瑰事件后，她已单方面冷战了很久，可让她心寒的是大伟似乎并未察觉。

　　真可悲，这就是她的婚姻！

　　一阵钥匙声响，随后传来的却是妈妈关爱地声音。

　　月月睁开眼，眼泪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哎哟，病了也不给我打电话！快起来，妈带你去医院，这么大个人了也不会照顾自己，你是要吓死……”

　　月月抹着眼泪，第一次觉得妈妈的叨唠如此美好。

　　月妈叫了辆出租车，用手机狂骂了姑爷一路，要他立即赶到人民医院报到。

　　月月由着她闹，心想她对大伟多一些负面印象，离婚时还能顺利点儿。

　　医院是个可怕的地方。

　　月妈挂了内科，光排号就排了一个多小时。

　　好容易坐进诊室，大夫才问了三个问题，就开了张B超单子。

　　没有结果不给看病，而B超的队排得更长。

　　月月此时已软得不行，找了几张药品广告垫在地上，靠着墙硬撑。眼看着斑斑白发的妈妈为她奔波，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此时，不由又想到离婚，父母不知会是什么反应，大约有一场恶仗要打吧？

　　看来她注定要让二老伤心了！

　　等了不知多久，月月觉得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半睁开眼却是大伟。

　　大伟急切地问了几句，月月却闭上眼不理他。

　　之后的检查、治疗月月都很迷糊，回到家睡醒一觉才发现妈妈还在。

　　月妈看到她醒过来，抹着眼泪笑道：“傻丫头，我要当姥姥了，还以为这辈子都盼不到了呢，真是老天保佑！我今晚一定会失眠的，呵呵。”

　　月月不由一怔，婚后他们一直很努力要宝宝，却渺无音讯，不想孩子却来的这么不是时候！

　　大伟这时端着一碗热汤进来，笨手笨脚地放在桌子上，傻笑地看着月月，半天才蹦出一句：

　　“妈给你做的鸡汤，要腻就别硬喝，想吃什么我买去。”

　　月月把头扭到一边装睡，熬到有脚步声走出去才睁开眼。

　　月妈低下头小声问：“吵架了？你别老欺负人家大伟，现在这么忠厚的男人可不好找。”

　　月月强忍住眼泪，闷头把鸡汤喝完了，继续强睡。

　　却哪里睡得着，满脑子只缠着两个问题：孩子要不要？婚离不离？

　　她用手摸着没有任何变化的肚子，可这里已进驻了一个小小的生命，她的孩子！

　　放弃这个生命，三十八岁的她可能再没机会做妈妈，毫不犹豫的，她决定要保住孩子！

　　至于离婚，那注定是一场苦战，她现在实在无力顾及。

　　月月被诊为先兆性流产，加上她又是高龄产妇，大夫建议前三个月在家静养保胎。

　　大伟去单位给她办了三个月产假，又喜滋滋地到各种局、各种办一统儿盖章，之后又托人找关系地去妇科医院建档……

　　月月则被供成大熊猫，老老实实在家休息。

　　而阿兰，却如人间蒸发一般。

　　因为阿兰表哥不肯收钱，月月不好意思催问结果。再说，她现在也不愿再想那些烦心事，怕影响胎儿。

　　现在宝宝才是第一位的！一切等宝宝生下来再说。

　　大伟近来表现出奇得好，不仅不加班，陪着去医院，居然还学起了做饭，只半个多月的功夫已经有模有样了。

　　月月打心里不想吃他做的饭，可老妈自从得知她怀孕后做饭就不加任何作料，连盐都不放，月月实在扛不住。

　　再说，妈妈年纪大了，她也不忍心看她奔忙。

　　这天妈妈带来了一盆鲫鱼，才一打开盖，月月就狂吐不止。她一肚子气没处发，就找大伟的茬，月妈越劝她闹得越厉害。

　　大伟反过来打圆场：“妈算了，她这年纪生孩子太辛苦，脾气不好难免的。我既替不了她，骂几句不算什么。”

　　月妈乐呵呵哄走姑父，回头点着女儿的脑门，压低声音训道：

　　“你还不知足？！告诉你，就是怀孕也不许这样对人家，下回再看见你欺负大伟，我可不给你留面子了，听见没！”

　　月月低头不语。

　　这段时间她已经想清楚，大伟对她再好也只是为了孩子，不管他和外边的女人断没断，这永远是她心里的大疙瘩，过不去的。

　　即便她已不再年轻，又收入微薄，可她仍有最后的底线，出轨无法容忍！

　　妈妈走后，月月去卫生间，偶然听到里面传来女人吵的声音，只是声太小听不清。

　　大伟一直不回话，最后才冷冰冰地说：“请你不要再骚扰我，你有没有孩子、结不结婚和我没关系！”

　　突然，卫生间的门打开，大伟有些不自然地说：“上厕所啊，我扶你。”

　　月月向后一闪，冷冷地说：“别碰我，恶心死了！”

　　大伟反而迎上来，半弯下身子扶着她的腰往前走，关心地问：“又恶心了？我一会去买点西梅？要不蔓越梅吧，那个维生素多些。”

　　月月使劲挣脱他的手，大伟慌忙撤开：“别别，你别使劲，我不扶你还不行吗，又发脾气！”

　　正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大伟不耐烦地接起来吼道：“你有完没完，不要再骚扰我，怀孕找你老公去！”

　　他恶狠狠地合上手机，要扶老婆，却被月月不客气地轰了出去。

　　耳尖的月月早听到了手机那边传来公公的声音，这回他可要倒霉了！

　　想到这里，月月幸灾乐祸地一笑。

　　然而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公公那边没一点儿动静，大伟的可疑电话也就此消声灭迹。

　　没想到老八板的公公居然这么袒护儿子，月月不由对他家增了一分鄙夷。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单位工会的巧儿来看她，聊天中提及阿兰辞职了。

　　望着月月震惊的神情，巧儿惊讶地说：

　　“这事你居然不知道？你们不是挺好的吗？可轰动了！她家老王在外边的女人，带着孩子打到单位，说老王有重婚罪，撒泼打滚逼着阿兰离婚！第二天阿兰就交了辞呈，离没离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月月呆呆地看着巧儿，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巧儿又八卦地补充道：“你说这事巧不巧？那孩子是我儿子班里的大队长，就住在登宇路21号楼。”

　　“登宇路21号楼？”月月心头一痛，下意识地追了一句。

　　巧儿点头称是，又饶舌地聊开了。

　　月月越听越心惊，街道、楼座、楼层一模一样，难道是阿兰表哥盯着的那位单身妈妈？

　　她是老王的情人？

　　那大伟呢？！

　　巧儿走后，月月赶紧给阿兰打手机，可手机号码却注销了！

　　月月越想越不对，难道大伟是冤枉的？

　　可是红玫瑰怎么解释？卫生间女人的电话又怎么解释？

　　她焦急得等了一下午，大伟一进家门，她就神情严肃地开审玫瑰花的事。

　　大伟扭扭捏捏不想说，后来见月月急了，这才和盘托出。

　　原来大伟在网上帮父亲找了位老伴——孙姨。

　　玫瑰花就是送给她的。

　　伟爸和孙姨很钟意，可孙姨儿子阿德第一次来家，就提出婚前必须把房子过户到他名下。

　　阿德的未婚妻已经怀孕，他急着结婚，可女方坚持没房子不领证儿，同时又死活不和婆婆一起住。阿德便想通过网络把老妈嫁出去。

　　对于过户的事，大伟家完全没意见，可孙姨却恼了，坚决不同意。

　　由此，阿德和他未婚妻便天天缠着大伟父子，要他们帮忙给孙姨做思想工作。

　　直到一个星期前，伟爸和孙姨正式分手，父子二人才摆脱这场纠葛。

　　大伟说完认真地嘱咐：“这事儿你就当不知道啊！我爸千叮咛万嘱咐不叫我说，尤其不能告诉你。他爱面子，你不是不知道。要不是怕你急出事儿来，我才不会说。对了，你是听谁说的？怎么知道玫瑰的事？”

　　月月呆呆地想了一阵，突然扑在大伟怀里哇哇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捶着他骂道：

　　“大笨蛋，大木头，都是你害的！我恨死你了！”

　　大伟又是劝又是哄，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半晌才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你怀孕脾气怪点就算了，可千万别传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