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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周家茶楼(修) ...

  •   宁县的五六月,天儿已和暖渐热,蝉鸣鸟叫不觉,倒也增添了不少热闹的气氛。
      街上也跟着热闹了,这客栈茶楼的,到处都是客人,于是,这说书的便也找着了好去处。
      这不,周家茶楼里就请来了宁县有名的说书先生,名唤张云志,人称张生。
      别看这张生年纪轻轻不过二十有三,但却生了一张巧嘴,任何八卦小道的消息,他总能第一时间知晓,且这消息一到他嘴里,是死是活便全由他心情,时而巧逗夸赞,时而明褒暗贬,但都不乏两份喜趣。这听书的,大都是冲着他这两份喜趣来的。
      什么莫家的老爷前儿个又娶了一位小妾,长的是如花似玉,惹得已年过四十鬓发灰白的莫家老爷夜夜留宿;什么北堂家的那对夫夫比寻常男女夫妻都要恩爱,前几日撇了家里哭闹的孩子不管不问,又一同外出游玩去了等等之类。
      “张先生,您歇会儿,喝口茶水。”
      前来斟茶的是一名男子,长得眉清目秀,肤若凝脂,这要是不出声,别人只当他是女孩儿也说不定。
      来人将张生的杯子斟满茶水,朝他微微一笑,张生脸微微一红,立刻引得台下一阵听众笑话。
      “张先生,莫不是也要学那北堂家夫夫,喜欢上这家少年郎了?”
      张生摆了摆手里的白扇,装作嗔怒道:“这位公子,我就偏不信,若这位小哥去给你斟茶,你能脸不红心不动地坐得住?”
      话音刚来,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斟茶的男子见自己被拿做笑谈,也不恼怒,反倒是笑着朝刚刚那位出声的听书人笑了笑,随后缓缓退下了。
      那听书人显然是接受到了他一记目光,内里娇嗔潋滟,立刻脸红到耳后根子,喘着粗气不吭声了。
      张生趁机打趣道:“哟,瞧瞧这位公子,这面色,怕是也知道春天来了。”
      台下又是各种欢笑。
      “大哥,你还别说,这张生的嘴啊,那叫一个厉害!”
      里间儿,刚刚斟茶的那位小哥掀开帘子进屋,瞧见正一本正经看书做账的茶楼掌柜,笑道:“可真如哥哥料的,今儿来茶楼花银子的人,特多。二楼雅间儿挤满了不说,一楼的楼道都没放过呢。”
      说着,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
      被唤作“大哥”的男子也没抬头,修长的手指在檀木的算盘上敲得“啪啪”作响。
      “人多是多,但看花的银子如何。若只是进来凑个热闹,或是只要了壶茶水的,那便做不得数。”说着,停了停手下的笔,抬头,“让你去给那张生斟茶的,可曾去过了?”
      “去了去了,哥哥无需费心,我自是晓得的。”
      “恩,礼数要做好。这张生虽然嘴上能说,但却不是个能靠得住的人。雇他在这儿呆两天,等这街道上的人都知道我这周家茶楼,便也没他的用处了。只不过,这两日需得上点儿心,别让他有着不好的错处寻来,到时候凭他一张嘴,我们周家茶楼名声好坏可都是他说了算。”
      “是是是,哥哥说的是,我省的。”
      男子说着,忽地瞥见大哥桌子上的砚台似乎换了,原本那块儿陶瓷绘着文竹的砚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儿似绿似蓝,看起来温润如玉的砚石,上面似乎还刻着字画,但因隔着一桌距离,也看不大清。
      “大哥,邵家的大公子,又来看您了?”
      男人提笔顿住,抬头望向他,眉头似乎有一丝丝的皱起,神情显得很不自然。
      “你问这些作甚?”
      男子将擦完手的毛巾递给一旁的小厮,面色似乎没有刚刚的欢快了。
      “哥哥这话说的,邵家公子是什么样儿的人,你不知道么?为何他送你的砚台你还收?可别告诉我,又是不小心买冲撞了,每次都一样,我可不信。”
      “倾离,”男人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看着他,目光里一片清明,“哥哥与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与邵子安,只是生意上的逢场做戏,他送我个砚台,我若不收,倒显得我不识抬举。如今我们在这宁县落脚安生,求得只是一个安稳,哥哥不想节外生枝。”
      男人说的四平八稳,且语气中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反倒是有些责备。
      被唤作“倾离”的男子见他如此说,也无可反驳,但他仍觉得此事似乎有些不妥。
      “我知晓了,大哥。但,邵家公子毕竟不是表面功夫的人,他与您……”
      “好了。”
      男人不耐烦地打断他,一边负责研磨的小厮也停住了动作,退后一步偷偷看了看两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出去的好。
      “倾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以前的事情,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以后无需提起。你只需知道,我周家四兄弟来到这富庶的宁县,是被流匪打劫流落至此的。这几年从吃不饱穿不暖,硬生生地捱到现在的锦衣玉食,并不曾有什么雪中送炭。邵子安是什么人,宁州知府大人妹妹的儿子,岂是你我高攀得上的?再者了,不就是个砚台么,一块石头而已,墨磨得好便好,难道还有其他什么意思不成?”
      男人朝身后的小厮示意了一眼。
      小厮赶紧领会,上前继续磨墨,只是心里一直打鼓,他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也不知道掌柜的会不会灭口。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周倾离站在原地默默垂首了一会儿,回道:“恩,我知晓了,大哥。是我唐突了。”
      男人低头奋笔疾书,没有说话。
      这时,帘子被掀开,还未见到来人,声音便先穿透过来。
      “大哥,二哥,我放课回来了。今儿茶楼是怎了?为何如此热闹?我站在外面,瞅见里面好多人,连楼道上都站满了,还以为是有人闹事儿呢。”
      话音未落,一位年轻的小小少年便出现在二位的面前。背上背着一方小小书箱,头上的乌丝用一枚小小的木簪盘好,裹着学子身份的方步巾,身着学子青衫。活脱脱一位稚气脱动的读书少年郎。
      于是,这位便是周家的四公子,周倾止是也。
      周倾离没有忙着答他的话,倒是那位奋笔疾书都来不及抬的大哥幽幽开口,说道:“今儿请了说书人张生来,茶楼的生意自然好了。”
      “哦,是吗?我便说什么来着,肯定是有什么好玩儿的事。”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上的书箱子取下。
      男人却难得地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三哥呢?放课没与你一块儿回来?”
      “三哥啊。三哥随着莫珩去瞧扇子了,说是京城有名的画师画的,全宁县也不过几把。我三哥身子不好,本不愿去,但奈何不了莫珩那小子腻歪劲儿,便随着去了。说是看看就回来。大哥你放心吧,莫珩知晓分寸的。”
      周倾离难得插了句口,“莫家现在可是全宁县的饭后谈资,咱还是少来往的好。你三哥身子又弱,万一路上遇着个莽的,伤着病着了可如何是好?”
      说话间,小厮端了茶水上来,周倾止赶紧端了一杯咕咚咕咚喝下,末了舒服地叹了口气,“果真没了水不能活。”
      见周倾离皱着眉头有些不悦,又赶紧补充道:“二哥尽管放宽心,我知晓的,若是再过一个时辰还不回来,我便差人出去寻,不会出事的,三哥总那么大人了不是。”
      周倾离这才脸色好看了些,抬头,他的那位好大哥还在劈理啪哒地拨珠子。
      半个时辰后,周家三公子周倾河果真被莫珩小心翼翼地送了回来,瞧着周倾河满面红光的样子,周家上下才稍稍放了心,算是没在外面磕着碰着。
      “大哥,晚饭的点儿快到了,我带人去厨房准备了。”周倾离看着一整天忙的焦头烂额的周家大哥,无奈起身离开。
      周倾止听到了,也赶紧放下茶水杯,叫道:“我也去楼下帮忙,今儿个人这许多,小二哥估计快疯了。”
      饭点儿自然是最忙的时候,尤其今日还请了张生这位能说的主儿,一张嘴吧啦下来,三天三夜都不带停的。
      周家大哥从楼上里间儿下来的时候,张生还在滔滔不绝,只不过,嗓子里带了些哑音,一下午了,再能说的人,嗓子都得受点儿罪。
      “……再说咱这邵家如今的当家,邵家大公子,邵子安!”
      周家大哥的脚步顿了顿,一只手握上了栏杆。
      “……话说,别看这邵家大公子夫妻两个平日里相敬如宾恩爱非常,想当初,邵家大公子也是个风流的主儿……”
      “哦?风流?这倒是要好好听听,如何个风流法儿?可还比得上我等?”
      “哈哈哈,这位公子说笑,若是要说风流,邵家大公子自然不在话下。敢问公子,你若风流,是对男人,还是对女人啊?”
      “自然是女人了,男人再好,哪有女人抱起来柔软,抱起来香啊!”
      说话间,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张生握着一把白扇摆了摆,随后拍手一合,笑道:“公子此言差矣,便是这北堂家的夫夫就是最好的例子了!男子与男子间,也是有着恩爱佳话。不过,咱再说说这邵大公子,他的风流,可不光光是男女不忌!不论你是男的女的,肥的瘦的,老的少的,只要入得了邵大公子的眼,邵大公子便是千金一掷,也不在话下……”
      周家大哥感觉自己的嗓子发哽,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让他呼吸不过。
      耳边一直回想着“邵家公子”、“邵家公子”的声响,脚步都跟着凌乱虚浮。
      眼前有些模糊不清,耳边充斥着各种说书人明里暗里的嘲讽,下楼的脚步愈来愈快,周家大哥干脆一手提起了前摆,逃也似得在楼道上疾走,不料,却在最后一级台阶前跨虚了脚。
      身体失去重心天旋地转前,似乎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倾宴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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