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与少年》谢一子

2、第 2 章

　　呵。
　　二十岁零十七天。
　　第一次有人敢欺骗她，格拉蒂丝眯起了眼睛，第一次认认真真看了她身边的男孩，哦，或许是青年。
　　他已经长这么高了，比她高出一个头多。
　　身形也有了男性的线条，而昨天，她还真的以为是他长太快了。
　　吶，福珀斯，说谎话的小孩不乖哦。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睡着的人嘴唇，似笑非笑。
　　福珀斯从温暖的梦里醒来，发现怀里空了，他犯懒似的不愿意睁开眼睛，带着鼻音哼哼，“姐姐。”翻了个身，还是没有摸到那个身体。
　　难道她又走了？福珀斯一下从床上坐起，看到他的女神，他的格拉蒂丝坐在窗边对他微微笑着。
　　啊，她还在啊。没等他松口气，她启唇说了句什么，直觉觉得他不会喜欢她要说的话。
　　福珀斯立即捂住耳朵，然后他看到格拉蒂丝好像对他笑了一下，有些讽刺。
　　转身离开，“不！”他松开手，扑下去抱住她的脚。
　　“姐姐，不要走。”
　　心里的恐慌感，这次让她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要离开我。”地上的尘土染得他的脸脏兮兮的，灿金色的头发好像也低落下来，“别走。”他带上了颤音，让人不禁想把他抱在怀里安慰，而格拉蒂丝却笑着，毫不客气，缓慢坚定挣脱了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福珀斯向前爬着，却怎么也追不上她。
　　他赶紧爬起来大步追着，但是格拉蒂丝总是离他一步之遥，怎么也拽不到她的衣角。
　　“姐姐……为什么？”
　　“你……不爱我了吗？”
　　他声音可怜巴巴的，好像被主人遗弃的小兽。
　　“呵。”
　　女子侧脸看了他一眼，眼神好像有点惋惜，“谁叫你长得那么快呢？”
　　听到她话语里的重音，福珀斯好像一下有了力气，向前追，“姐姐，我错了，我不该对你撒谎。”
　　“哦？”她停下了步子。
　　福珀斯在她身后，也不敢身上。眷恋地盯着她的身影。
　　“我二十了，但是我看你好像不喜欢我长大的样子，所以……”
　　格拉蒂丝转身打断了他的话，红唇好像夜幕下的玫瑰，“你说的没错，所以……你怎么长大了呢？”
　　她笑了一笑，转身消失在清晨的雾里。

　　“我早说过，那个女人并不爱你。”低滑黏腻的声音，让人想到地下不见天日的某些爬行类动物。
　　“闭嘴，索莫纳斯。”灿金色头发的男人抿着嘴角继续赶路，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变得更像一个男人了，眉骨高耸，寡言少语，眼神也变得冷厉起来，只有偶尔沉思才会滑过一些柔软和伤痛。
　　被他训斥的声音却不见得安静，反而更加多嘴多舌，“不然为什么连她真实身份都不告诉你？”
　　黑气弥绕在他身侧，“除了格拉蒂丝这个名字，你还知道什么？”
　　“她什么都没告诉你。”
　　“可怜的孩子。”
　　“她只是想玩玩一下新鲜生命罢了。”
　　“看你，还把她看着生命的唯一，还叫她姐姐。”
　　“姐姐……她把你当做一条闲着逗逗的小狗罢了。”
　　索莫纳斯突然掏出匕首狠狠往黑气刺去，“你……你迟早会赞同我的话的。”黑影不甘心地消失了，他继续步伐坚定地往西南方走去。
　　过了一天一夜，才到达了黑暗森林。
　　传说中女巫格拉蒂丝的居住地。
　　其实，他也想过，是不是只是重名，格拉蒂丝不是女巫。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但是他无法欺骗自己，格拉蒂丝那种骄傲又自信的女人，绝不普通。而且，黑暗森林，有她身上的味道。福珀斯把匕首插进咬住他胳膊不放的食人花里，狠狠转了一圈，花嘴吃痛，把他的胳膊吐了出来，血液混合着花的腐蚀性汁液喷到他的脸上，“嗖”藤蔓快速缠上他的脚踝，他割开又缠上来，还有伺机偷袭想来一口的毒蛇，好像永无尽头，彩蝶带着芬芳绕他飞了几圈，忽然有着头重脚轻的感觉，趁机，藤蔓把他的匕首夺过去，牵扯着他的脚踝把他倒挂在树梢上。
　　不远处，格拉蒂丝盯着他看了好久。
　　一个白亮的圆球跟在她身边。
　　“算了，放他回去吧。”
　　看到他灿金色的头发也沾染上了暗色的血液，生机活泼的眼睛也没有再睁开快活地转动，格拉蒂丝敲敲魔杖。
　　藤蔓无声无息把他放下，格拉蒂丝最后看了一眼，准备离开。
　　“姐姐……”
　　虚弱的有些低哑的声音，不再是让人心动的带着鼻音的少年声。
　　她又停下来了。
　　福珀斯眼里焕发了一些光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一点点？”
　　他带着最后一丝期盼看着她。
　　格拉蒂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从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但是成年后却为了权势娶了小贵族女儿的人后，她再也不相信男人的鬼话。
　　男孩啊，少年啊，都是可爱的诚实的，单纯的漂亮的，而一旦长大，就变成了让人厌恶虚伪恶心的生物。

　　许久未得到她的回答，他眼底的光最后也破碎掉，伴着她离开的步子，一步一步，都踩在他最后的希望上。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那最后的希望也被踩了稀巴烂。
　　他翻了个身，仰躺在地面上，索莫纳斯又开始出现在他耳边说着，藤蔓开始勾他的脚踝，可是他好像再也没有力气动了，也没有力气能反驳了。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快死了。
　　他听到一个声音，好像是普莫纳斯的，好像又不是。
　　“这种一遇到困难就退了的人，怎么可能得到女巫的芳心？”
　　他的手指动了一动。
　　“她喜欢少年，那你就一直别长大好了。”
　　可是我只是人类，怎么会不长大？
　　“我……可以给你力量。”
　　可是她不喜欢我，一点都不。想到这里福珀斯的心又开始绞痛，恨不得就此死掉。
　　“把你的躯壳借给我，我帮你留下女巫的心。”
　　“然后，她就永远是你的了。”
　　可是……
　　“没有可是，你只需要答应我，那你和她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好像……和魔鬼的交易，他想着笑了一下，眼角隐隐有泪滑过。
　　“只要你不伤害她。”他有些不放心。
　　“我当然不伤害她。”
　　“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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