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少女算命手札》叶棠

65、第六十五章 骨殖

　　沈璟按照顾卿给的位置开着车，看着渐渐荒芜的道路，有些不理解，谁闲的没事干跑这地方丢东西？顾卿到底要去找什么？

　　他看着后视镜里的那个满脸纠结的小姑娘，打算问她，“你丢什么了？”

　　郑如心嗫嚅，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卿瞪了他一眼，“你话怎么这么多！好好开你的车。”

　　沈璟怪郁闷，心想自己这车夫兼职保镖当的太憋屈了。

　　下午，终于到了顾卿说的地方，沈璟找地方停好车，问一句，“我在车上等着还是下去？”

　　刚一停车，顾卿就去拖之前买的那堆东西，乍一听到他的话有些差异，她把东西一放，手指曲起，敲了敲车窗户，“难不成，你让我俩去做挖东西的粗活？别忘了，你可是我花十万块雇来的，十万块一天，你得有当伙计的自觉。”

　　得，他又成伙计了，还十万块雇来的，这不是强盗是什么？

　　见他不情愿，顾卿伸出自己的一双手，“我这十根手指头是拿来扛锄头的吗？”

　　“行，我这十根手指头是来扛锄头的成不？”沈璟认命般下车。

　　而后看了一眼顾卿脚底下的东西，铁锹，铲子，锄头一应俱全，登时倒抽一口凉气，目光十分狐疑，“大师，您这不是来深山老林里头盗墓来了吧？”

　　越想越觉得太有可能了，没想到顾卿家古董店里头的东西都是这么来的，真是……

　　他决定要让顾卿悬崖勒马，一定要勒住，不能一脚踏入犯罪的深渊！

　　“大师，这倒斗掘墓可是违法的。”

　　顾卿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嗯“了一声，“我知道。”

　　沈璟又慢吞吞说，“这从墓里头挖出来的古董是要上交国家的，不能据为己有。”

　　顾卿又“嗯”了一声，接着把锄头一把塞到了沈璟手里。

　　沈璟看着那把被塞过来的锄头，深觉这顾卿真是执迷不悟。

　　顾卿拿出做工精致的小罗盘，平放于胸前，以这片区域为圆心，四处走动一番，同时眼睛盯着手中罗盘的指针。

　　沈璟冷眼旁观，瞧瞧，已经开始找古墓了，这方法，简直和盗墓小说里一模一样！

　　顾卿不知道沈璟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罗盘上，突然，在她走到靠近一个山坡的位置时，罗盘上的指针猛然转了一个圈，最后向下一沉。

　　就是这里了！

　　顾卿走下小山坡，叫来沈璟，“就是这里，挖。”

　　如果算得不错，那女人的尸体就在这下面。

　　沈璟兴致缺缺，一副绝不同流合污的模样，“要是挖坏了我可不管。”

　　顾卿皱眉，“为什么会挖坏？”

　　沈璟脱口而出，“你不是在挖古董？”

　　顾卿眯了眯眼，原来他脑子里是想到这里去了，“嗯，是‘骨董’，人骨的骨。”说完这句话，仿佛周围的额空气都凉了好几度。

　　郑如心身上有些毛毛的，却又有一种即将要揭开什么秘密的喜悦。

　　沈璟很快转过弯儿来，顾卿是受人委托寻找尸体的？

　　顾卿站在一边指点，沈璟和郑如心两个人拿着工具小心翼翼地挖，在挖了近半人高的时候，锄头往下一探，触碰到一个硬物。

　　“挖到了。”沈璟招呼顾卿。

　　把那东西小心翼翼捧出来，倒是还好，不是让人难以接受的白骨化的尸体，而是一个半大罐子。

　　头前以为是骨灰盒，待到把上面的土擦干净，才发现并不是，这明明就是一个以前人拿来熬汤用的瓦罐。

　　瓦罐打开，里面有些黑乎乎的东西，年代太过久远，已经没了什么味道，可那些黑乎乎的东西，谁都知道是什么。

　　郑如心还不觉得有什么，可顾卿头皮顿时有些发麻，人的尸骨出现在熬汤用的瓦罐中，而那年，郑家所在的村子遇到了百年难遇的饥荒，全村人几乎死光，偏偏郑家的人都活了下来。

　　为什么？几乎是呼之欲出的答案。

　　顾卿接过沈璟手里的瓦罐，默默闭上眼睛，手掌微凉，一股悲伤的气息蔓延，很奇怪，这次居然没有带手串，她也看到了一些东西。

　　倒像是瓦罐里女鬼的尸体想让顾卿看到的一般，她把那段痛苦的记忆封存在了这小小的罐子中。

　　顾卿闭上眼睛，双手微微颤抖，眉头紧紧皱着，额上冒出冷汗，那女鬼的悲伤哀怨气息几乎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沈璟见她状态不对，下意识一把握住了顾卿抱着罐子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像是看到了十分令人骇人的画面。

　　两人一起分担，顾卿平静很多，而沈璟也终于知道顾卿到底看到了什么。

　　看似平静小山村里，实则已经被饥荒的阴影笼罩，树皮，野草，甚至泥土都被拿来充饥，能吃的都吃光了，再也找不到任何能吃的东西，全村的人都在家里绝望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就在这时候，一个过路的年轻女子敲响了其中一户人家的门。

　　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太太捂着饿到极致的肚子开了门。

　　年轻女子显然是不知道什么情况，轻轻低头说，“我是外乡人，赶路到了这里，能不能讨口水喝？”

　　这个年代，水都是珍贵的东西，老太太刚想撵走她，突然从门里边走出来个更年轻的小媳妇，同样面黄肌瘦，她看一眼门外身材纤细的年轻姑娘，眼睛骤然冒出一阵亮光，舔舔下嘴唇后，咧开嘴笑了，说，“水啊，有，进来吧。”

　　年轻女子进了那户人家，却再也没出来，而不多时，郑家传出一股子煮肉的诱人香气，家里大大小小的人都分到了一碗带着油腥肉沫的浑汤。

　　没有人去问这肉是从哪里来的，只默默端着碗拼命往肚子里灌，就当……就当是野山羊肉吧。

　　郑家的人终于熬了过来，在村里人死得差不多的时候，拖家带口搬出了村子，去别处找谋生的路子了。

　　在走之前，郑家的人把一个花布包着的黑色瓦罐埋到了自己门前，才缓缓离去，而那花布，赫然是那姑娘当时身上穿的衣服。

　　几百年后，岁月变迁，沧海桑田，原来的小山村成了他们脚下的荒地。

　　顾卿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女鬼的尸体是破碎的了，她何止是找不到自己的尸体。

　　顾卿睁开眼睛，再次看向郑如心的目光有些默然，胃里头有些抽搐，虽然知道不是她的错，可是有些坎真的很难过去。

　　她就是那户人家的后人，怪不得那女鬼要缠着她。

　　郑如心不知道为什么顾卿看向自己的眼神这么冰冷，颤抖着问，“怎么了？”

　　顾卿把那瓦罐递给郑如心，她显然是不敢抱着，但是看到顾卿冰冷的眼神，也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来。

　　“你家祖上造的孽。”

　　待到顾卿把事情原本对她说了一遍，郑如心显然不敢相信，这和她认知的生活太遥远了，她不能接受自己家居然是用这种方法躲过饥荒，活下来的。

　　可事实就在眼前，家里头供奉着一个不知名的牌位，爷爷从不说自家是怎么躲过那场饥荒的，她甚至想，自己家族常患的胃病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郑如心问顾卿，“是不是把她好好安葬了就好了。”

　　理论上这女鬼的要求是这样的。

　　顾卿刚想说什么，沈璟却开口了，“我看先去测一下骨殖吧。”

　　顾卿知道他的意思，也赞同，有些事情有一就有二，谁知道这里头是不是一个人的尸体。

　　可抱着一堆千百年前的碎骨头去检测，很难不引起注意吧。

　　沈璟看着顾卿有些为难的神色，接下这活，“沈家也有些这方面的人脉，我去拿去检测吧，应该不会有人说什么。”

　　顾卿点点头，三人带着罐子打道回府。

　　郑如心一路上表情木木的，快到江城时，她突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如雨下，“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我下半辈子再也不吃肉了，我赎罪好不好。”

　　这种事情确实是很难接受，顾卿见她这个样子，很多话也说不出口，只好拍了拍她的后背，“事情这么多年了，怪你也怪不着，现在你们家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入土为安，清明寒衣的时候去上香扫墓吧，这比在家里对着无名牌位上香有诚意多了。”

　　是以人的方式下葬，而不是被随意丢弃的食物残渣。

　　顾卿猜测，应该是郑家的人每一辈都会告诉下一辈的其中一个人这个故事，而那个人就负责日日上香供拜，以求得减轻罪恶。

　　郑如心的爷爷故去之后，这件事怕就落到她身上了，事情就从她这里做一个了断吧。

　　几天之后，沈璟那边来了消息，骨殖测试结果出来了，他拿着报告来找顾卿。

　　“确实都是同一个人的骨头，女，死亡时间约在两百一十年前，死亡时间大概是在二十岁。”

　　郑如心最后带着报告和重新被装进骨灰盒的尸体，回了郑家，不知道她是怎么和家里人沟通的，总之再次给顾卿打来电话时，是想请顾卿为那女鬼超度一番，然后就要下葬了，顺便往顾卿的卡上打了三百万来。

　　应该这安葬了那女鬼之后，她就会把手串还给自己了吧。

　　郑如心给的酬金还算合理，顾卿挂了电话接着出门，今天下着迷蒙的小雨，落在人的身上有些凉意，她裹了裹外套，坐上了叫来的出租车。

　　司机是个很是健谈的人，看到顾卿要去的地方，搭话聊到，“小姑娘，这不年不节的去扫墓啊，今天这天儿也不好，不适合。”

　　顾卿大概是有点感冒，脑子昏昏沉沉的，嘴上没了把门的，一句话不经大脑就蹦出来，“我是去做法事的。”

　　司机小哥不说话了，油门一踩，出租车飞出去老远，这姑娘，年纪轻轻怕别是个傻子吧，可别在自己车上犯病。

　　郑如心选的是一处环境不错的公墓，顾卿来的时候除了郑如心在，还有一个年迈的老人家，应该就是她的爷爷了。

　　郑天明见到顾卿，年迈的身体冲着顾卿深深一鞠躬，“麻烦大师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顾卿也没立场让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痛哭流涕道歉什么的。

　　顾卿看了眼这里的风水，觉得十分不错，没有什么相克的地方。

　　把那骨灰坛子放进公墓里，顾卿做了个小法坛，点燃，然后默默念动超度亡魂的咒语。

　　明明下着雨，可那法坛上的火苗不灭，让郑天明和郑如心一时间看的怔愣。

　　随着咒语的结束，之前那串被女鬼抢去的手串似是凭空出现一样，飘飘忽忽落到顾卿的手掌中，伴着雨丝的湿润微凉，接着，那女鬼剩余的魂魄渐渐从里面飘出来。

　　顾卿见状立刻拿出了收魂瓶，打开把那女鬼剩余的魂魄也放了出来。

　　两半魂魄渐渐融合，那女鬼的面貌变得正常不少，她望着顾卿，笑的温和，不复之前的凶狠，“在这藏魂石里待久了，魂魄都觉得十分温润，倒是不想出去了，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呢，就是里头挤了点儿。”

　　女鬼的话让顾卿心里打了一个问号，“藏魂石？你说清楚一些。”

　　还有，什么叫里头挤了点儿？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那女鬼的魂魄变得越来越透明，她要去投胎了，嘴唇微动，似乎是说了什么，可顾卿却听不清楚。

　　原来这东西不是能使人看到过去未来的异石，而是什么藏魂石？顾卿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孤陋寡闻了，低头看向那女鬼换回来的手串，她惊奇发现，似乎这手串上透明的部分又变得多了些。

　　正在顾卿疑惑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打招呼的声音。

　　顾卿回过头，又是沈璟，在公墓这地方也能偶遇？

　　他穿一身黑色的风衣，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正笑着看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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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是有点感冒，昨晚头疼得厉害，所以断了一天，鞠躬认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