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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世界最难的单相思 ...

  •   第一次见到他时,我穿着白纱裙,在母亲舞会上一角,充当一个漂亮的洋娃娃。
      旁边的亲友叽叽喳喳,我能听得见的时候便夸我多么美丽的孩子,不能听见的时候就对我指指点点,哟,瞧这一个拖油瓶。
      所以我干脆站着不动,不带一丝表情注视着舞池,那里有妈妈和他的新郎翩翩起舞。
      不知为什么,我听到自己的心发出一声哽咽,然后我拉起裙摆轻轻擦拭眼泪,奈何眼泪不停落,于是我就跑到会场外面坐在台阶上专心哭泣。
      “你在哭吗?”
      “你瞎吗?”对于这样一个没有观察力的人,我很窝火。
      对方尴尬咳了一下,向我递过来一只手。“这样喜庆的日子你不该哭。”
      我微微抬头,看到一方淡蓝色格子棉麻手帕。这个年头有谁还用手帕,我忍不住抬头盯着他看。
      他比我的爸爸年轻许多,如果他还活在世上的话。
      他的下巴留下一片青色的胡渣印记。
      他的眉毛俊秀微扬,眉梢浮现困惑。
      “你不要?”他再次看了我一眼。
      我将视线轻轻挪开了,别过脸,心跳漏了一拍。
      我一把夺过手帕拼命加速往前冲,忽而又掉头回去,看向因吃惊张大嘴巴的他。
      “你叫什么名字?”
      “林智久。”他合上吃惊的嘴巴,好笑地看着我。
      他的眸子异样深邃,瞳孔里有个小小的我。我鼓圆腮帮子瞪了他一眼,手心里躺着他的手帕,脸颊被风吹的滚烫。一定是风,上帝知道,一定是因为风,夏天的风容易把人热出红脸蛋。
      第二次见到他时。我坐在妈妈新家的房顶上,听着妈妈楼上楼下,院里院外,一边跑一边叫着我的名字。妈妈和他的新郎以为我离家出走焦急的像无头苍蝇之时,他一眼看到了我。
      “喂,你在做什么?”他大声对着我喊。
      “晒太阳。”我声音愉悦地喊回去。
      “为什么要坐到屋顶上?”
      “因为这里离太阳更近。”
      妈妈见到我松了一口气,热情地邀他到屋里喝茶。顺着雨水管道,我爬回房子里,坐在他的旁边,偷偷拿起他的杯子抿了一口普洱。
      快乐有许多种,当我坐在他的身边时,那快乐的感觉就好像在轻轻抚摸着我。
      我的妈妈恼我用客人的杯子,又重新给他斟茶。
      她的新郎哈哈大笑起来,和她嘀嘀咕咕又不时偷瞄我一眼。
      我也不说话,安静坐在林智久旁边。
      他今天穿着浅色衬衣,鬓角修理得十分清爽,握着杯子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的短而圆润。
      我大胆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小手心上:“真好看。”
      这个时候对面的两个人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瞥了他们一眼。林智久眼底流露出笑意,轻轻捏了捏我的脸蛋。
      我心头狂跃:“带我走吧!”
      他定睛一看,我手里正挥舞着他的蓝色手帕。
      “带我走,我就还给你。”我仰着脸,威胁他。
      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我的面孔涨红,本该耷拉下脑袋的我将下巴抬的更高,强烈显示着强大的自信心。手帕上有他身上的味道,一定是他爱惜之物,有了它,他一定不会抛弃我。
      最后,他还是把我带走了。是我母亲和她的新郎点头同意的。
      我已经十一岁,马上是读中学的年龄。
      他拉着我的行李牵着我的手跟妈妈告别,我努力表现出离开妈妈不开心的样子。
      “你在哭吗?”
      又是同样一句话。
      “你瞎吗?”
      他摸了摸鼻子,笑出了声:“你将终身托付给我,为什么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我就拖长了声音,用最细最轻最慢最长的声音,一字一句:“你——瞎——吗”
      他楞了楞,哈哈大笑起来。我望着他脸上荡漾出来的笑容,脸颊又被风吹的滚烫。上帝知道,一定是因为风。日本的风又湿又热,比中国的风更容易吹出红脸蛋。
      到了日本,我知道他的全名——小林智久。
      林智久让我唤他舅舅,我不,我偏要叫他智久先生。
      “我的妈妈不是你的亲姐姐,你是我外公捡来的孩子,我是我外公的孙女,你不是我的舅舅,我不是你的侄女。”
      “名义上来说我是你的舅舅。”
      “我的心上刻着你不是舅舅这四个字。”
      “为什么?”
      “我将来要与你结婚。”
      他头疼的看了我一眼。张婆给我送来新衣服,他在车里等我换好衣服,驶入一家私塾,有个漂亮的小姐过来接我。他们俩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语言。
      “你要乖乖上课。”他替我打开车门。
      漂亮的小姐也说:“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我很奇怪,这两个人到底用我听不懂的话说了什么。
      “你们刚才是在商量多少钱卖掉我吗?”
      他敲了敲我的脑袋:“我说让温子小姐好好教你日文。”
      “蚊子小姐?”
      漂亮的小姐捂着嘴笑,“是温子——あたっこ,不是蚊子。”她非常有耐心的读日文发音给我听,我却在心里祈求上帝让林智久先生不要爱上这个说话温柔笑容温柔的女人。
      林智久瞪了我一眼:“不许对温子小姐无礼。”
      “你要去哪里?”
      “我去上班赚钱。”
      “赚钱将来娶我吗?”
      林智久再次头疼地看了我一眼,为了让挡在车前的我让开路,点了点头,还不望把头探出来嘱咐我一定要乖。
      可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从他把手帕递给我的那一刻。他点了头,就是一定要娶我。
      中午的时候温子小姐给我吃白米饭,切成细丝的圆白菜,和两个比核桃大点的炸鸡块。
      我以我不是兔子为理由只吃了炸鸡和米饭。
      林智久看着啃排骨正欢的我,哈哈笑了起来,“你是小狗吗?”
      我摇头。
      “不是小狗也吃骨头,那你不是兔子,为什么就不能吃菜了?”
      我理亏,夹了点生菜叶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
      张婆是我来日本之前,林智久特地找来照顾我的。是位中国婆婆,会讲中文,会烧得一手可口的饭菜。她的年龄可以当林智久的妈妈,林智久喊她张姐,我也喊她张姐。
      一天夜里刮台风,外面鬼哭狼嚎似的,窗户似要被掀翻。我惊恐地尖叫了一声,捂住耳朵内心算着他还有几步跑到我的房间,下一刻我扑到他怀里,颤抖着说害怕。他只好坐我身边哄我入睡。我紧紧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第二天他一准没在我的卧室,只有张姐在厨房围着围裙为我做三明治。吃完早饭,张姐开着她小小的汽车送我去温子小姐的私塾,据智久先生说她曾在中国留学。
      温子小姐告诉我她的爱情时,双眼亮晶晶满满流淌着幸福的光彩,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有一天那个人走进了你的生命,你就会明白,你的决定永远没有错。”
      这句话感动了我,也打消了我对她仅有的一点敌意。出于礼尚往来,我问她想不想知道我的爱情,她柔柔微笑,略带惊讶地说:“好啊。”她答应替我保密,我才告诉她我为何留在日本。
      “温子小姐说你很聪明。”
      “我长大了一定比她好看。”
      林智久盯着我的脸蛋看,“你很像你的妈妈,将来也一定是美人。”
      我有点生气不再理他。
      林智久的工作很忙。我的日语进步很快。一年后,我已经完全听懂了他和温子小姐的对话。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你是日本人?”
      “是的。”
      “为何你的中文这么好?”
      “你的外公收留了我,并且送我上学。”
      “我想见见你的父母。”
      他为难的说:“他们找到了我,接回了我,然后与我一同生活了七八年就走了。”
      我知道他的父母与我的爸爸,外公外婆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他有空带我去喝咖啡,带我去品尝正宗的日本料理,然而我不习惯跪坐地上,每次都是盘着腿,一口气喝一碗味增汤,大口吸溜着乌冬面。
      林智久皱眉,开始给我讲餐桌礼仪。这些温子小姐第一堂课就给我讲过,我早就烂熟于心,可我执意让他以为我不懂,留意到我的粗鲁,并耐心纠正我。
      有一天,温子小姐把我送回,张姐给我做了饭,我吃饱后看了电视后泡了澡后躺在床上数了两千只羊,他还没有回来。
      终于,在我迷糊之际,我听到车响,我兴奋地跳起来,趴在窗户上准备朝他挥手,可是我的手却僵在空中。
      他坐在车里,正和一个女人相拥接吻。
      我的手慢慢垂了下去。
      那一夜,女人睡在了他的房间。我呆坐在他的卧室前,听到里面轻微的喘气声直到后夜才开始变得安静。
      第二天,我醒来便躺在病院。
      那是我读国中的第二年,我十四岁,已经知道用凉水洗澡,用冷风吹发,吃下一大碗冰,将自己折磨到昏迷不醒。幸运的是,那天夜里也刮台风,我睁开眼看到他时,眼眶发红,埋怨地说:“我怕台风。”
      他后悔极了,一直道歉,台风这件事情成功在他心里留下烙印。
      那以后,林智久再也没将他的女朋友带回家。可他依旧有女朋友,三十多岁的男人不谈恋爱才是怪事。
      我穿着制服裙子,用剪刀将裙子下摆剪掉一半,故意站在他面前。他看了,皱着眉从钱包里掏出钱给我。
      “这校服太小,你再去买一一套新的。”
      我好不羞涩:“我发育很快,买新的过上一两个月也将不再合身。”
      他的脸上带着僵硬的表情,我看到他的喉结动了动,还看到他微微发红的脸颊。他见我看他,侧过头,我就看见他更好看的侧脸轮廓。
      我试探地说:“有个男生要约我一起看电影。”
      “他在追你?”
      “他想要亲吻我的嘴唇。”
      林智久生气的看着我:“你才多大。”
      我踮起脚尖已经能触碰到他的嘴唇,我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发出咦一声,一脸天真地望着他震惊到呆滞的脸,“一点都不甜,为什么想要亲吻我呢?可我很想看那部电影,怎么办?”
      他始终拿我没辙。
      他灵魂归位,并无比头疼的看了我一眼,揉了揉眉心:“你想看什么,我周末有时间陪你去看。”
      “你不用陪你的女朋友们?”我故意把们说的很重。
      他回头望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到底去不去。”我开始摇晃他的胳膊,可怜巴巴望着他。
      林智久先生被我打动,开始在我的有心安排下同我约会。
      他开着车说:“你已经长这么大,我和你出去,就像带着我的女友一样。”
      “我有你的女友漂亮吗?”
      “你说的是哪一个?”
      我撅着嘴说:“最漂亮的那个。”
      他诚实地答:“不如。”
      我懊恼地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子生闷气。
      他哈哈大笑起来:“可她不如你可爱。”
      我的心情立刻舒服许多,拉着他买了爆米花和可乐,挽着他的胳膊进了放映厅。
      我挑了最长的一部电影,有两个半小时长。后两个小时,我开始装睡,靠在他的肩膀上,听他的心跳和呼吸声。然后借着屏幕亮光偷偷打量他的下颌。胡渣从他的毛孔里刺出来,无论刮得多么干净,还是会留有淡淡的青色,当然一定要近到可以看清他脸上的毛孔才能发现。他的心跳和呼吸起初很快,后来慢慢平稳。为了避免他发现,我不再用余光看他,安静听他的心脏在胸膛里有规律跳动。
      妈妈过来看我,在我来到日本的第三年后。
      她的手里牵着一个男孩,肚子又微微隆起。看到我,惊讶于我的成长速度,是的,我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
      她的孩子叫我姐姐,我欣然接受。叫林智久舅舅,我坚决不允,我把他拉到无人的角落语重心长教育他,最后他跟我一样,叫他智久先生。
      妈妈脸上浮现愁容,我看不惯。转身上楼,她上楼来找我,我告诉他,智久先生在楼下等着她说话。她盯着我看了许久,最后长叹一声:“你开心就好。”
      之后,我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直到把她们送到机场,看到她们飞离我的视线,离开我和林智久的国度。
      我仰着脖子,目光还停留在空中,不经意问:“你要结婚了吗?”
      他脸上的表情立刻慌乱起来。他想不到我会无意间听到他和妈妈的谈话。
      我露出狡猾的笑容:“好久没见你换女朋友,我猜的。”
      他松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视线落在遥远的天际。
      “什么时候。”
      “等你成为高中生。”
      “你会让我搬出去住吗?”
      他摇了摇头,开车回去的路上,他一直眉头紧锁没再跟我讲过一句话。他想打消我的念头,将他从我眼中除去,我不允,他坚决做不到。
      进入中三后,我在学校卫生间脱下制服,换上超低领的连衣裙踩上高跟鞋,和一群不良少年泡在舞厅扭动腰姿。他黑着脸找到了我,脱下他的西装外套给我披上,用湿巾胡乱地抹掉我过于浓艳的口红。
      “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张姐说你有一段时间每晚都是醉醺醺归家。”
      他为了躲我,每天都回来很晚,有时根本不回来,应该睡在了他未婚妻家。
      我身上满是酒味,我搂住他的脖子哭:“你不在家,我不想回家,那不是我的家,等以后你有了孩子一定会赶我走。早走晚走都是走,我还不如明年开始就跟我的男朋友同居……”
      他吃惊的望着我,大呼:“你已经有了男朋友?”
      我抹了把鼻涕,委屈地望着他:“兴你找女朋友,不兴我找男朋友?”
      他松了一口气,拍着我的背安慰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赶你走。”
      “那你答应我,等我毕业再结婚。”
      他嘴角微微一僵,看到我妖艳的妆和放荡的衣服,旋即点了点头。
      玉兰盆节很快到了,他送我一件蓝底紫阳花图案浴衣,张姐帮我穿好,为我盘了头发,从院子里摘了许多白色雏菊□□头上,像一个花环。我喜欢这种白色的花瓣围着黄色的花心,像活泼的天使深爱着太阳。
      智久先生看到我头上的小花,带着溺爱的眼神望着我:“可怜了我院中的花。”
      我挽起他的胳膊调皮地笑:“是张姐硬要给我戴。”
      张姐听见了笑着骂:“没有好心眼的小姐,是你说要将你打扮成一位仙子。”
      林智久在我脑门上点了一下,歪着头笑:“仙子小姐,我们去花火大会罢!”
      我和他步行去乘电车,电车里满是和我做类似装扮的少女,而我却因为身边站着智久先生显得与众不同,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也许那些少女们不是这样想,我只当她们羡慕我,谁让我有一个智久先生。
      我穿着木屐,手里提着一个草编包,迈着细碎的小步,和他并肩一起向海边走。
      浓绀色的夜空上缀满冰冰凉的星子,彼岸的轮廓化为虚有,此刻周围是极静极静的,就连有人撞到我我也不知道他撞到了我的肩膀,我只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兼呼吸,旁人的存在对我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如果不满怀希望,我又怎能心安理得将满脸赧颜羞涩变成我的呼吸我的脉搏。
      他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脸蛋,让我看已经在空中绽放的烟花。
      我不能继续装作不容旁骛的样子,遂抬起头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朵上去,绽开,两朵上去,绽开……无数朵上去……绽开,我的心莫名跟着起伏起来,如此美景我再不动心,岂不是有点无情。海上的烟花大概是最能打动人心的,所有的姿态一览无余,星星也被它们的光彩比了下去,但是不过一瞬,只不过在每年的夏天,只不过一年一次。
      他的声音是伴着凉风送来的,痒痒的在我耳边响起:“结束了,我们该回去了。”
      我倔强地摇摇头,指着星星说:“那不是还有吗?”
      他低头笑了笑,只好陪我继续坐在海边。
      有人回头,大概心里在想,为什么还有两个傻子坐在那里?我才懒得跟他们多说废话,就让我一动不动坐到被风化为尘土我也愿意。上帝知道,我本就来自于尘土。
      “要赶不上最后一班电车。”
      “这样岂不更好,我们一路走着回去。”
      他看了看我的脚下,自然觉得我是在开玩笑。木屐可以脱掉,我可以光脚,只要他陪着我。最后我们还是赶上了最后一趟电车,到家已近十二点。
      我读了附近最好的女校,因为他夸过我聪明,所以定不辜负他的赞美。我还是把裙子剪的更短,每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有男生追我,他们称呼我为美人,费尽心机讨好我,可我的眼里只容一人。
      他去学校接我,有人把他认成我的男朋友。我很开心,说给他听,他的眉头却笼罩着愁云。我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真想吞掉一卡车的后悔药。
      他一次也不肯去接我,我只好坐电车回家。
      张姐在厨房炸着天妇罗,偶然撇到我,惊叫道:“小姐,你已经长成了大人。”
      他从书里抬眼瞅了我一眼,我气张姐,因她的一句话,使他想起来我是一位女性,快要成年的女性。
      我变得更加颓废,这两件事加起来让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他当我透明,有时在卧室门口相遇,头也不肯点一下,仿佛我是空气。
      “林智久!”我唤他。
      他蹙眉瞪我:“你不该直呼我的名字。”
      “那好吧,小林智久先生。”我摊着双手用日文有礼貌喊他,我问他:“为什么不再对我好?”
      他沉默了一下,噔噔走上台阶,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
      台风天,他不再让我进他的房间,或者进我的房间。我固执地睡到他门口的地毯上,第二天起来身上多了一条毛毯,他再也不肯让我随意进出他的房间,宁愿我睡在地上。
      我的脸上开始布满愁云。
      我告诉他我交了男朋友,他说有空领回来让他看看。
      我告诉他我今夜住在外面,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淡淡说了句注意安全。
      我睁大眼睛瞪着他,扬言:“我要搬出去与男友住。”
      他的脸上出现一层寒霜,我以为他要发火大骂我一顿,我内心泛着甜蜜迎接他的狂风暴雨,可他有气无力的说:“你快要成年,这些事你自己决定。”
      我懵了。
      他让张姐替我收拾行李。
      我抱着张姐哇哇哭个不停,张姐恳求我不要离开。为了张姐,我留了下来。他看着我似笑非笑,我执拗地说:“我是舍不得张姐。”
      “那你舍得你的男朋友,看来在你心中也没那么重要。”
      我注视着他的双眼,声音响亮又迅速:“你知道谁在我心中最重要。”
      他的眼神猛然抖动了一下,勉强笑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继续看他的书。
      即使我坚决不允,他还是执意要做,头一次我觉得自己突然被掏空,坠入地狱,无能为力的恐慌吞噬掉我,整日恍恍惚惚昏昏沉沉。
      十八岁那年,我回国看望我的妈妈。因为那一年,他向我宣布他即将结婚。我因为表现的非常开心,他奖励了我回国的机票。因为我不曾回去过一次,我已经有了弟弟妹妹,可他们似乎并不怎么了解我这个姐姐。
      有的时候也不是说我冷血,只是我的心不在那里。全世界,只念一人足矣,大概就是我这种“冷血”的人。
      他还有一个意思,我乘飞机的前一天晚上他找我聊了一次。
      按照中国法律,我已经成人,可以自由选择去留。
      “你不要我了吗?”我伏在他的膝盖上,声音变得颤抖。
      “我永远是你的——舅——智久先生。”
      他本想说舅舅,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改口,也许是因为那一刹那我深深注视着他的眼睛,也许是因为我一直叫他智久先生。
      “可你即将成为别人的先生。”
      “我老了,总是要成家的。”
      “是因为爱情吗”他迟疑着不肯回答,我大声道:“我宁愿孤独终老,也绝不会嫁一个我不爱的人。”
      “我有我的忧虑,我的愁苦,你不会懂。”
      我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就告诉我吧,我与你一同承担。”
      他不动声色收回手,笑:“从我见到你的第一次,到现在,你永远是个小孩子。”
      我发出鄙夷一声:“我讨厌别人用小孩来形容我。”我索性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女人有的我全有,我是女人。”
      “不,你不是。”
      我恼了,立刻解开上衣,只着胸衣站在他面前。
      他彻底怔住了,用一只大手阻止了我还在宽衣的手,即刻用他的外套包裹住我,让我不至于裸露在他面前,他愤怒到声音打颤:“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用手触过的那片肌肤在发烫,我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后轻声说:“我从来都不怕台风。”我大着胆子,吻了他的嘴唇,暗哑着声音:“我爱你,我的智久先生。”
      他震惊,推开我,沉默,后退,转身。事实上,他在懊恼我向他揭底,谁让我已经成年了呢?成年意味着可以不再昧心可以肆无忌惮说出自己的心声。
      “我不怕无依无靠无主孤魂似的在人间游荡,我怕没有你。”我在他推开门后,大着嗓门喊,并成功使他趔趄了两步,落荒而逃。
      他索性不肯见我最后一面,让张姐送我去机场。
      不见也罢,一辈子不见也罢,大不了孤独终老,也没有他不爱我可怕。
      一年像拖了一辈子那么长,蝉又开始叫着夏季。
      紫阳花一球一球开着,大簇花瓣看得人迷醉,这应该是记忆中的夏天光景,可我已经看不到。
      我在中国读了大一,等不到他来接我回去,却等来了他结婚的消息。我手里握着那条淡蓝色方格手帕,一天又一天发着呆。
      妈妈,妈妈的丈夫,我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一家四口去参加智久先生的婚礼。
      走的时候他们给我请了看护,一个年轻姑娘怎么能看得住我呢我趁她转身的空当,握着手帕翻墙而出,逃得无影无踪。
      我四处寻找一个叫天堂的地方。妈妈告诉我爸爸在那里,外公外婆都在那里,我要去找到他们。问了许多人,他们都不肯告诉我天堂在哪里,甚至有人骂我,神经病!见到林智久以前,常常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我是神经病,拖油瓶,但我佯装听不见。
      走累了,我握着手帕躺在公园的椅子上,醒来后看到了智久先生。他的脸上有股悲哀的神气,萎靡不振。
      一定是在做梦。
      我闭上眼睛,不想去看。
      “醒醒。”有人吻了我,“是我,我是小林智久。”
      “呵,小林智久,十一岁那年,他说过娶我,在温子老师面前,可是他忘记了。”我双目紧闭,眼角渗出泪来。
      他掰开我的手,想要抽出我握住的手帕,试了几次,始终没有成功。
      “别想从我手里抢走他的东西。”
      “我喜欢你。”他轻声说,“在婚礼开始前,我反悔了。我宁愿孤独一生,不愿娶一个我不爱的人。”
      我睁开眼,眨眨眼睛,看住他,他也看住我。我们融在相互目光之中,一些借口渐渐变得微不足道。
      “我不是在做梦”我喃喃自语。
      他替我拢了拢耳边的头发:“不,你没做梦,都是真的。”
      “我还是很喜欢你,像漂泊了一生,遥遥无期。”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勇敢,名义上你是我的侄女。”
      “可我们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我想了好久终于想通。”
      “我们去登记结婚。”
      “好。”
      妈妈一家过来看望我,给我带了水果和鲜花。我亲切同我的弟弟妹妹打招呼,见到活泼可爱的少年少女们,我的脸上不自觉浮出笑容来。
      “你的气色好很多。”妈妈诧异我脸上的神情,数月前我脸色苍白,终日呆坐,她以为我再度发病。
      我愉悦的对她笑:“妈妈,我就要结婚,你应该替我高兴。”
      妈妈楞住,随后尴尬地笑出声,她扭脸看向林智久,一脸担忧。
      我眯起眼睛:“我困了。”
      他们走了出去关上门,我踮起脚尖跟上。
      “智久,她现在的病情很不稳定。”
      “我想你搞错了。”
      “可是,她的病不适合结婚。”
      林智久笑:“她只是离不开我,一年的时间让我发现我也离不开她。”
      看吧,这个世界上只有智久先生最懂我,连我的妈妈都在担心我短暂的精神病史,只有他最懂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世界最难的单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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