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有只白骨精》微雨清尘

18、挽留（1）

　　白玉分出一缕神识往手里的人形娃娃体内探去，这是使用鬼体前必要的气息融合，然而，这一番交流还未来得及深入，却被秦珮拦了下来。

　　白玉一惊之下，慌忙将神识收回，好在她这才刚开始，若是再深入一些，秦珮这么一打搅，她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被人扰了事，白玉自然没有好口气：“阿珮，你做什么？”以秦珮的见识，她不信她不知道这时候不能打扰。

　　无意为之是一回事，故意为之却又是一回事了。所以白玉此时才这样生气。

　　见白玉生气，秦珮也没有过多的表现，她仍然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语调也没有多少起伏：“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用这个。”

　　二十多日前，为了对付黑熊精，秦珮曾强行给她输了五百年的修为，让她直接化了人形，之后她被黑熊精重伤打回原形，修为退回到比原来还差的地步，那时她伤得太重，秦珮担心她活不下来，便再给她输了五十年的修为，又借助了灵泉附近的灵气，才算让她挺了过来，尽管如此她也是元气大伤，昏迷了二十多日才勉强醒过来。

　　秦珮输给她的修为和她从这鬼体中获得的本质上没有多少区别，都是外来的与她本体多少会产生排斥的力量，白玉的身体并不是一个容器，她无法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一股巨大的根本不属于她的力量与她身体里原来的力量简单叠加融合，尤其是，在她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的情况下。

　　若她强行吞下这一千年的修为，她的本体很可能会因为受不住而爆体而亡。

　　秦珮将这么做可能导致的后果给白玉说了一遍，白玉便沉默了下来。

　　秦珮没理由会骗她，所以这件事九成九是真的。

　　她在心里做着艰难的抉择。

　　真的要为白芍做到这一步吗？

　　如果她还是山神庙那一晚之前的周怜蝶，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帮她，可是有了庙里的那一场刻骨铭心的背叛，她与白芍之间，怎么都不可能毫无隔阂的。

　　前世她自问没有半分对不起白芍的地方，白芍却为了萧楼，对她布下杀局步步置她于死地，这样的白芍，值得她为她冒着灰飞烟灭的危险吗？

　　且她还在不久前出现在石洞口，告诉她，她以后不想再在白虎山看到她了。今生，她对她依旧是那么绝情。

　　思及此，白玉把手里的袖珍娃娃又放回了木盒中。

　　她白玉的性命也很珍贵，至少不能为了这样的绝情寡义之徒送出去吧？

　　将鬼体放回木匣的时候，她还想着白芍的事情，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没注意便放错了层，将原本应该放在第一层的鬼体放到了第二层，并且还因为放置的时候用力过猛，将原本放在第二层的那本她从未翻过的书挤了下去。

　　那木匣被白芍施了法术，虽然看上去很小只，但实际的容量却很惊人，那书这么一掉，就掉到了一百多层下面。

　　白玉将她的整个骷髅臂都伸了进去也没能捞出来，秦珮见她为难，便把木匣子拿过来整个倒了过来，左右摇晃了几下，匣子里的东西便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白玉：“……”

　　好吧，不管用什么方法，能达到目的就成。

　　她只好耐着性子将堆得像小山丘那么高的灵果一个一个捡了回去，又把那两个鬼体塞了进去，最后才是那本罪魁祸首的书。

　　白芍当初送了她三样东西，一百个灵果，两个鬼体，和一本不知道写了什么的书，鉴于前两样都是十分实用的修真界宝物，白玉自然而然地便认为第三样也不会是什么凡品。

　　她拿到这本书之后，一直也没来得及翻看，鬼使神差地，却在此刻忽然有了想看一看里面写了什么东西的欲望。

　　白玉将书翻开。

　　入目处，是熟悉的娟秀的字迹，她只读了两行，那种熟悉的感觉便油然而生，又读两行，在她领悟了书中记载的内容之后，她心里不由得泛起了阵阵涟漪，白玉颤着手将书往后翻，直到翻到最后一页，她心里的那点涟漪，早已形成汹涌波涛。

　　这是由白芍亲手抄写的，原本被记录在石洞壁上的千余种仙谱。

　　不仅如此，石洞里的仙谱俱是以古梵文记载，原本白玉理解起来便很是艰难，修习的时候常常要找白芍给她讲解，而这本手抄本上还包含了大量白芍对这些仙谱的理解，看上去比原版简单易懂地多。

　　灵果虽有助修炼，但毕竟功效有限，也就是个辅助的修行道具，鬼体虽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千年修为，但副作用亦不小，而这本从石洞里拓下来的仙谱，虽然短期内不能给白玉什么帮助，却是白芍送给她的这三样东西里面最宝贵的。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如果灵果和鬼体是鱼的话，那本手抄仙谱就毫无疑问是渔了。石洞中记载的仙谱逾千种，白芍只不过领悟了百分之一二，便能在白虎山称王称霸，她将这东西赠予她，便等于将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都赠予她了。

　　如果她只是因为看不惯她，想赶她走，实在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

　　结合今日白虎山上的情况，白玉还有什么想不到的。

　　——白芍她，是因为没有把握能打过这个强大的敌手，所以才逼她走的吧。

　　白玉想到独自去风霓裳手下将她救出来的白芍，想到让她和她共享白虎山主荣光的白芍，想到石洞前欲言又止的白芍，前世段岫莹的种种她已经没有记忆了，但今生，白芍并未对不起她。

　　白玉原本想走，此时却怎么都走不了了。

　　秦珮看着白玉再次将木匣打开，取出第三层中的鬼体，她便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阿珮，如果我用这东西，有几成把握能活下来？”白玉手里举着娃娃，轻声问道。

　　秦珮想了想，道：“七成。”

　　七成，若是在其他事情上，已经算是一个不低的概率了，若是从前在山中狩猎，有七成的把握能追上一只麋鹿，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追上去，这已经是一个值得一搏的概率了。但是在涉及生死的事情上，却是怎么都不够的。

　　她有三成的可能性会在下一刻灰飞烟灭，彻底地消失在这世间。

　　“阿珮。”白玉看着秦珮，郑重地说道：“如果我死了，这匣子里的灵果和仙谱就交给你了，灵果吃了对修行有好处，这仙谱，你能参悟多少参悟多少，还有，替我告诉白芍……唔，就是洞口那个骷髅头，我明白她的意思。”

　　白玉想了想，自己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忽然发现她的妖生其实还是过的蛮简单的，她想来想去，除了白芍和秦珮，竟然再找不到可以牵挂的人了。

　　白玉从四周望了望，看到她们所立的山坡上有一树开的正艳的桃花，她走过去，折下一支开满粉艳的桃枝，将上面的花朵去掉，留下一截光滑的尚有一定粗度的树枝，然后对着树枝注入灵力。

　　事情办好后，白玉将那截桃枝递给了秦珮。

　　秦珮一脸懵地接过。

　　白玉解释道：“我在这桃枝上施了法术，若是我死后，你受到这山上精怪的为难，尽管拿这个抽他们，只要你不遇上那几个强大到变态的，白虎山上普通的妖都足以对付。”

　　秦珮点了点头，便带着白玉的黑木匣子和她给她的桃枝退到距离白玉几百米远的另一处山坡了。

　　秦珮心下算着，这么远的距离，待会白玉爆体而亡的时候，她的碎肉应该不能沾到她的衣裳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