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注视 ...
-
「一支时间飞逝的小船悄悄从你面前划过。」
克里斯回到了家乡，念完了高中，又念完了大学。
他从低级哨兵长成了高级哨兵，那些曾令他羞愧的懦弱已经不再困扰着他，他想，六年前如果是现在的他大概会决定去探寻真相。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战争结束很久了，这一切与他无关。
作为一个远离向导的哨兵，完成了两次进化稳定程度却不降反升，在旁人眼中，克里斯是个挺神秘的哨兵。
但克里斯知道，这不是什么神秘的事，这一切还是没有绕开哨兵向导恶俗的套路。
有一个人……不，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看着他，像蓝星环绕日星一样，每一年从近日点开始远离，又从远日点回到最近的距离，不曾真的接触，但总归一直在看着。
克里斯当然知道注视者是谁，失而复得的感官屏蔽场和进化失控却被安抚毫无疑问地指向了一个人。
但他一直没有真正出现在他面前。
克里斯以为，文森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但显然，他对自己的向导并不是很了解。
文森特对克里斯的感情挺复杂的。
一开始，是喜悦，找到哨兵的喜悦。他是优秀的向导，没有哨兵也能将自己的精神管理得很好，但他非常期待有一个哨兵，因为他已经二十二岁了，足足七年没有配合度高的哨兵，说实话这有些奇怪。
就在那一年他遇见了克里斯，克里斯和他的配合度足足有90，当他征询克里斯意见的时候，看得出来他也是十分高兴的，于是他们很顺利地完成了彼此标记。
但那时克里斯在他面前有些自卑，因为他是高级向导而克里斯是初级哨兵，但文森特根本不介意这个，且不论大家都是这么进化来的，就算克里斯一直是初级哨兵，这又代表得了什么吗？
后来是挣扎。
战争爆发了，作为军校优秀毕业生，文森特本来早就该上战场了，但家属这一块一直过不了，所以一直没去。
情况越来越危机，每天都有很多阵亡者，大家已经打到没有斗志，全国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悲观的气息。这时，向导先行制的实验让大家眼前一亮，哨兵向导的特殊关系可以影响士气，且效果非常明显，一个班的哨兵就可以带动一个排的士兵。但毕竟哨兵向导还是太少，于是一个扩大影响力的计划应运而生，文森特是参与者之一。
向导先行制，顾名思义，就是在行军中将向导和哨兵分开，以哨兵本能激励快速行军。而文森特被授予的任务就是制造一些小意外，然后营造出什么“向导神秘消失，愤怒的哨兵一气之下消灭敌军三十人”“他们是灵魂伴侣！”这样激励人心的新闻。
文森特并不愿意这样欺骗克里斯，可军令难违，他的内心一直十分挣扎。维恩一脚将向导踢出了队伍，文森特必须得请求支援了，而一旦联系了哨兵，这戏是演也得演，不演也得演了。
哪知就出了事。
罗伊的死让他十分恐慌。
在战场上他不是没有杀过人，可是按照计划罗伊最多轻伤，文森特很害怕这样的变故。
所以后来邀请多明尼克调查并不是演戏，而是他真的觉得需要调查了。
后来的事态失控了，死的人越来越多，等到他按照计划消失在克里斯面前时，他终于恍然大悟。
计划还是那个计划，只是他的上级没有告诉他计划真正的样子，不痛不痒的消失激不起什么波澜，他们需要英勇的牺牲来为向导先行制造势——一个急行军四天的队伍，遇到敌袭仍有一战之力，这是个再好不过的例子了。
其实这也未必是多好的主意，但战争中人命轻如草芥，牺牲几个人看看效果在某些人眼里可能再平常不过了。
所以这之后是愧疚，愧疚这次他离开了哨兵，再也没有机会回到他身边了。
因为他欺骗了自己的哨兵，而且出了这样的事，军方怎么可能还会放他回来。
此后他一直无名无分地为军方干一些脏活，每年抽一个时间去看克里斯，慢慢接受了人生就是这个样子的事实。
但世事难料，战争再一次爆发了。
莱安是被波折的一方，即便如此，战争的代价他们仍承受不起，没有人愿意打仗，可又非打不可了。
这就是他再一次出现在克里斯面前的原因。
这次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临到头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克里斯家门口,文斯和他默默对视着。
最后还是克里斯开了口：“文……斯，有什么事吗？”
那种平淡的语气，让文斯从对往事的回忆跳了出来，他打量眼前的哨兵——高大、英俊、冷淡，是个哨兵的样子，他不再是那个会蹦蹦跳跳来到他怀里撒娇的克里斯了。
克里斯有些烦躁，不论什么原因，其实他对文斯出现的理由都没有丝毫兴趣，如果可能，他甚至不想和他对话。
谁知道这个满口谎言的向导又要说什么来骗他呢，克里斯满心嘲讽地想。其实他知道文斯不是这样的人，但他控制不住这样想，他可是自己的向导啊，可是他骗了自己，又一句解释都没有地消失了六年。
克里斯垂下头，百无聊赖地转着指尖的钥匙。
“……克里斯，”文斯还是开口了，“战争又一次爆发了。我们需要你 。”
克里斯感觉怒火烧穿了自己，又感觉十分疲惫。
又是这个原因，又是这个原因。克里斯感觉自己就绕不过去这个点，他拍拍肩膀，不动声色地把想冲出来的萧萧拍回去，面无表情地回道：“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我可不认为我能起到什么帮助，毕竟六年前我连自己的向导都没保护好。”
文斯知道他这句话并不是单纯地在埋怨他，克里斯是真的在怪自己没有尽到哨兵的责任，因为他是利用了他们之间的一个小习惯来消失的……
文斯依稀从这句话中看出了六年前那个克里斯的影子，也许有点不合时宜，但他觉得此刻的克里斯非常可爱。
“克里斯。”于是语气中忍不住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意味，六年前的向导先生也并不一直是大哥哥的角色。
“……进来再说。”克里斯最终还是放弃了在家门口和文斯周旋完的打算，因为他突然发现这非常傻。
掏出钥匙，开门，文斯在沙发上落座，克里斯去倒了两杯牛奶。
文斯抿了一口冰冷的牛奶，把玻璃杯轻轻搁在茶几上，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还是发出一个碰撞的声音。
“当”地一下。
文斯抬起头，带了点疲倦的笑意看克里斯，他说：“克里斯，我想你了。”
蓝星义无反顾地撞上日星了。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注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