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江湖异种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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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重和年间，岭南某地。枯藤、老树、昏鸦。
如血残阳将天空晕染成一片殷红，溪流之侧山坡地，大片杜鹃花开的正好，倒影落在溪流中，逶迤出如梦似幻的水波。。
溪边一人撅着PP正用扇子冲着柴堆煽火，火堆上悬着只大瓦罐，飘出浓郁香味，无良地破坏了略带凄清的美景。
此人身穿葛布道袍，头戴青莲冠，背插一柄灰扑扑的拂尘，脚蹬半旧云履，一看就是个落拓游方道士。惟他的眼睛看不出落拓，幽深通透，叫人一望便不由自主拜服在其卓然世外的神采下，不经意便忽略其容貌年龄。
外貌仙风道骨，内里不好说，但听他念念叨叨：“江湖好，少年弟子江湖老。老归老，好吃好喝不能少……”
忽地他眉尖一耸，直起身。旋即又弯下腰划拉，地上出现一行字：“道爷烧的汤里加了巨毒，勿谓言之不预也。”
划完，该道旋旋然往下游走了段，袍子一撩，嘘嘘……
嘘罢见某处山果红艳艳，跃去摘了一把，往溪水中洗洗，嚼巴着回头。
返火堆边，惊见地下多了行字：“老身也加了料，勿谓言之不预。”
某道非等闲之辈，方才他并未走多远，留字是怕不要脸皮的损友打抢，而有人竟能跑火堆边留字他却未察觉，太惊悚了。
他全身劲气提到最强，语带笑意高叫：“哪位道友路过？是瞧中贫道的手艺还是嫌弃？无崖子有礼了！道友不照个面么？”
一个暗哑的声音响起：“免礼，老身只是想瞧瞧你小子白日飞升。”
无崖子先是全身劲道顿松，旋即全身皮子发紧，吭哧道：“杜、杜药仙？晚辈辛辛苦苦躲这儿煮口汤喝，前辈定是不会加料的，对不？”
杜药仙懒洋洋道：“那是自然，老身只不过不小心碰了一下罐子，也不知有没有掉点料进去，你且尝一口试试。”
无崖子扑嗵跌坐：“晚辈觉得，请道友们来试药比较好。”
四野无回音，无崖子莫名觉得无边压力沉沉来，冷汗乱冒。
忽地响起细细的婴啼，刚才的声音辨不出方位，婴啼方位再清晰不过，就在溪流对面的杂树林中。
无崖子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解下腰间葫芦：“里头的羊奶是新鲜的，什么都没加。”
杜药仙道：“抛过来。”
无崖子依言抛出葫芦，言：“这么小的孩儿，有个安定的地方长大才好。若是男孩，晚辈可带回观中。若是女孩，山里也有人家。”
“不用。”杜药仙的声音有些萧瑟，带点自嘲道：“老身没这么快死，总还能将这娃儿拉扯大。将来你在江湖上遇到一个叫杜鹃的姑娘，若顺手，照应一二。”
无崖子连声道好，片刻迟疑道：“莫非这孩子是、是……您老的弟子？前辈不若就在附近山村落脚，也好找一个奶娘。”
“不用！”杜药仙的语气带上恼怒，“若非当年我任由她娘跟那起子蠢妇混一块，也不会学了些不知所云的东西，竟被个男人坑死！”
无崖子大惊失色：“什么？！她……”
“死了！”沉沉暮霭中，杂树林边出现一个苍老的人影，幽幽道：“尘归尘土归土，不劳别人找那畜牲算账，两个同归于尽的。你莫怨，你们本就没缘分，她打小想嫁的就是书生。听我一句劝，你六根未尽哪像出家人，女人多得是，找个好姑娘成家吧。”
无崖子似哭似笑，木然坐在地上。说实在的，他都搞不清自己有没有爱过那位江湖第一美人，出家也不是因为她，但那一抹靓影确实震撼过他的心，乃至舍生忘死充当护花使者，末了人家嫁了个酸秀才，听说她婆婆还很不满意儿媳。
杜药仙叹息一声，背起装婴儿的篓子。她只是路过，不期看到一个傻小子穿上了道袍，顺口劝说一二。她还想有人来劝慰一番呢，最疼惜的关门弟子死的那么荒唐，但盼现今只会饿了哭、饱了睡的小杜鹃长大后不再犯昏。
不知几时移上天空的月亮，洒下清冷的月光。背篓里，一只小丫丫眼儿半眯。
杜药仙弄错一件事：咱们的小杜鹃乃神婴，除饿了哭、饱了睡，还会吐泡泡。这会她粉嘟嘟的小嘴成功吐出一个比嘴更大的泡泡，因篓子动弹，泡泡破了。
小丫丫不满，呀呀叫唤，这声音比刚才求吃的哭声大多了。无崖子一惊蹦起，恰好看到杜药仙背着篓子倏忽远去。
【据《北宋江湖大事纪》记载：妖女杜鹃尚在襁褓中时，一个照面便将仙长无崖子的魂勾走了。从此无崖子不顾道义维护杜妖女，但求能成妖女裙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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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崖子和药仙偶遇一旬后。
中州乡野某小村，轻风吹过牌坊上三个旧字：贾家庄。
这个上午，村里某小院传出欢声笑语——庄主九姨太所生的七少爷贾羽欣过百日。
百日是男丁的大日子，但主母苏氏没来，孩子爹也没影，只有几个下人凑趣。小包子不懂人间冷暖，嘎嘎大笑手足乱舞。
七少爷生得特招见人，一对海蓝色的纯净的眸子滴溜乱转，鼻梁高挺天庭饱满，小身子比同龄儿大了一号不止。
惟一的贺客赵家媳妇将他抱起，他却挣身要去抓惟一的同性赵东成。
赵东成现年六岁，个头普通模样普通，比庄主之子逊色多多，如果扒去一身锦衣，跟村里满地乱跑的仆人娃儿没什么两样。
事实上他就是仆人之子，他那已经死翘翘的老爹是贾家管事之一，护主而亡。现今赵氏一门脱了奴籍，除他们母子，其他人都迁去县城享福了。呃，赵家是贾家世仆，赵管事只是庶子，早在成亲时就分出来过，但不影响赵家托他的福。或者说贾家会做，世仆这种生物可说是主家累赘，繁衍下来，少不了吃白饭之辈，借着恩典打发了，省多少事。
今天赵东成是被他母亲拖来的，年龄小不懂掩饰，狗眼看人低，黑着脸不睬小主子。
小羽欣不知趣，张着没牙的小嘴一个劲朝他呀呀叫，不知怎么一来小拳挥向赵母，一举将她变成了熊猫眼。
赵东成惊怒，他母亲乃武林高手，竟被婴儿一拳打黑眼，莫非这小子天生带毒？他立马气灌全身，劈手将小家伙抓了过来。
【据《地球修真史》记载：英明领袖赵东成幼时第一次见到沦入红尘转世的某某，爱心强烈涌动，将之紧紧拥抱在怀中，誓言不惜抛头颅洒热血捍卫某某……】
而现实是赵小子将小七头下脚上倒拎、气刺其经脉，洗骨般切查。
转世某某虽然了无前生记忆，硬是不凡，英勇地一声没哭——全身如撕裂般巨痛，这痛来的太快太猛，直接把他痛昏过去，省下了哭嚎步骤。但身体的其它反应尤在，表示为条件反射地屎尿齐出，熏得小东成眉头大皱。
赵母脸上变色，喝道：“放肆！这是七少爷！”
小东成已检查完毕，确定臭娃儿无毒，一言不发塞回给九姨太。
六龄童怎么有这么大本事、还不把小主子放眼中？因为他三岁时就被选为庄主的亲传弟子，由庄主亲自调~教，地位与嫡少爷相等，一介庶少爷算哪根葱。
贾庄主能调、教出这样的弟子，贾家庄当然不是寻常小村，乃一个神秘所在。
贾氏子息都是“平常种田人”，每代有若干考中秀才举子，并不出去做官，只捞个乡绅身份。但庄主的亲传弟子甚了得，用自个姓氏把贾氏生意做到入草原、越沙漠、过沧海。当然商人上不了台面，在主流社会眼中，地位远在乡绅之下。
如此这般，朝代更迭，这个庄子始终不倒。唐代那会，朝廷曾派大军围困，杀了个“鸡犬不留”，真正想杀的人却皮毛都没碰着。一转眼，人家换个姓氏又在别处冒出来。于是从唐初长安某氏一路更名，变成今天的中州贾。
却说九姨太赶紧给小家伙换尿布，一叠声道歉。
赵母笑道：“没事，七少爷天生神力可喜可贺！九姨娘，快把物什摆出来让七少爷抓。”这么说着她心生凄凉，九姨太是夷女一向不被待见，但七少爷好歹是庄主的亲骨肉，老爷却连摆百日酒都忘了，周岁生日抓周自是不可能，变成按九姨太家乡的习俗行事。
赵东成仍无好脸色，他不知母亲犯了什么毛病，巴巴儿跑来跟狐狸精套亲近！
不能怪此子，庄主亲传弟子自是由庄主教导，贾老爷灌输给他一整套狗眼看人低的大道理，没法怪他眼珠子长脑门上。
那头丫头们已把物什摆好，九姨太笑吟吟将儿子搁大桌上。
小包子在物什中爬来爬去，相中两样鲜艳物：左爪捏住胭脂盒、右爪拎起小宝剑！
“采花贼！”赵童鞋脱口冒出三字，满脸冷笑。
赵母斥骂：“左不过图热闹，你那时抓的什么？一块石头！莫非你以后做石匠？”
赵东成两道小剑眉皱起，大不以为然。那块石头可不是寻常之石，一直摆他枕头边，每天晚上他都会感应到涓涓灵气，吸纳一番，练武习文事半功倍，充分说明自个是“天生异质，将来必成一代大侠巨贾”（注：贾庄主语录）。
赵母微微叹气，她把儿子带来，是指望小东成同情那对可怜的母子。她当丫头时服侍过九姨太、呃，直白地说被主母派到九姨太身边监视了一阵，结果主仆之间有了感情。
奈何赵东成不当个事，因为庄主亲口告诉过他当年“服侍”的内情。
好不容易熬到告辞，出了院门赵东成便冷冷道：“今天娘是让儿说要祭拜父亲向庄主告假的，儿不想再向庄主打谎言了！”
自此赵东成再没去过九姨太的小院，小羽欣长到记事也不知有这么一号角色。
一直到七年后的赵东成出山，凭手中刀名震江湖，赢得“无敌金刀”尊号，贾七少才知道这一代贾氏弟子中最杰出的人物叫“赵东成”。
次年仲春，正在岭南熟悉生意的赵东成接到庄主的飞鸽传书，说他的小妾荷花生下一个男丁，要他早些回家，莫错过孩子的百日酒，好替娃儿起名。
赵东成满心不得劲，十四岁就当爹的不罕见，问题是那娃根本不是他的儿子！荷花是他母亲的贴身丫环，不知跟谁鬼混有了身孕。出了这种事理当浸猪笼，他母亲却哀求他将荷花收房，他为了做孝子只好当乌龟！
憋着一肚气的某少侠处理完手上事，认命地跟着送货北上的车起程了。
一行抵贾家庄，远远望着牌坊，赵少侠一肚火。突然他的天才脑瓜冒出异想：娘是不是玻璃？瞧，跟没人睬的九姨太拉拉扯扯，又逼我收下败坏门风的丫头！
精英教育已令赵东成学会喜怒不形于色，笑吟吟一路接受众人道贺。
入庄先拜见庄主，今天主母苏氏也在座，令赵东成有些意外。
主母苏氏和历代庄主夫人一样，是在贾家庄长大的童养媳，行事做派不输于任何大家闺秀。寒暄罢，苏氏含笑道：“荷花替赵家生了长孙，大功一件。你娘的意思，要把荷花扶正，不知你意下如何？”
赵东成再撑不住，垮下脸道：“老爷夫人也是这意思么？”
贾庄主呷了口茶，笑道：“荷花是咱庄里长大的，人品还过得去。只是你再过年余就打理生意了，难免遇上门当户对的姑娘，我的意思不用着急。”——贾氏攀姻亲也是用弟子不用子息，庄主当然指望这一代最杰出弟子攀龙附凤。
赵少侠不明就里，感动得泪快掉下：“多谢老爷！成儿也想先学会做生意。”
却说有了庄主“御旨”，赵东成梗着脖子返家。推开院门，发现里面清静得出奇，一个人影都没有。略一感应，荷花和“儿子”皆不在，只有母亲在屋里焚香。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江湖异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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