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的桔梗花》花暮年

2、chapter.01

　　当那个男人一本正经跪坐在青木优对面的时候，她才恍然，自己似乎已经有长达两年的时间没见过他了。
　　沿袭了一贯的正装风格，男人身着白衬衫，外搭一件银色小马甲，配套的西装此刻正挂在门边的衣架上。西裤烫的笔挺却终究还是因为坐姿出现了些不太漂亮的褶皱。
　　上流社会出来的人，衣物必定是相当昂贵的。那么……他究竟是会心疼华贵的西装，还是对这些视若无睹？

　　男人支支吾吾盘算着该怎么开口的时候，青木优便在想这些有的没的。这是她的习惯，对旁人观察并揣测的习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自己能推出几种可能性而已。

　　“小优啊……”
　　“是。”
　　不同于男人的犹豫，青木优回答的相当干净利索。
　　“前阵子早川收到一些小道消息，似乎有人在追查香织隐匿的那几个月里发生了什么，那些家伙已经锲而不舍好些年了，我们起先并不在意，但是最近他们把目标转向了青春学园……”

　　早川是香织，原香织的生活助理。自原香织踏入娱乐圈的那一天就与她形影不离。这些青木优是知道的，同时她也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找到她的全部理由。
　　原香织还怀着她的时候，爸爸意外去世，不顾家人和经纪公司的强烈反对，她执意生下了她。但孩子的抚养光有爱可不行，还是得回归金钱物质。需要继续在演艺圈立足，让青木优在物质相对良好的条件下长大，原香织最终妥协在事业黄金时期隐瞒已育的真相。

　　这些，都是奶奶告知青木优的。
　　年纪尚小的她并不能理解这样的事，还是会拼了命地去找妈妈。而如今十五岁的她已经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小优你能够转校。”

　　才踏入高一不久，虽是直升但班级成员依旧是打乱的，青木优与现在的集体说不上是有很深厚的感情，并不存在离不开这样的情绪，但是……

　　“才把目标定在青学，我就转校，岂不是会欲盖弥彰让狗仔队迅速从我开始调查？”

　　“这点我们也是考虑到的。”那么说着，男人从一边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到青木优的眼前，“如果是冰帝学园的话，那些野路子的狗仔队是想查也无从下手的。并且青学方面我们也会以别的身份去打招呼，在校方资料里模糊你的存在。”

　　“好。”
　　青木优看着纸上的冰帝学园四个字，只回了一句好。
　　似乎是很诧异青木优会立即答应这有些失态的请求，男人愣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这件事他并没有和原香织商量过，想从青木优这里做个切入口，毕竟如果女儿都答应了，母亲就不会有太多过激反应。

　　“如果不那么做，会连累妈妈的吧。”
　　自小认识这个男人开始，他对她说得最多的便是，你这样，可是会连累香织的。而这一次，青木优抢在男人前面说出了这句话。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虽然这不是青木优想达到的效果，可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似乎是有那么些愧疚感。望着这张最近开始显老的脸，青木优笑了笑。
　　“迹部叔叔，要留下来吃晚饭吗？”

　　迹部隆一，迹部财团现任董事的弟弟。青木优曾在网路上查阅过他的资料和外部评价，在事业上他的评价并不比哥哥差，但在感情的问题上却一直被拿来诟病，甚至也遭到家族的不认同。
　　因为他爱上了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原香织。

　　妈妈的事业能一帆风顺至今，青木优是知道的，这大部分归功于他。不论是金钱的助力，人力的助力，绯闻的助力……
　　世人只知道这场艺人和商人的姐弟恋不被看好，却不知这艺人其实有过孩子。可以想象，这消息若是放出去，迹部集团不严厉禁止迹部隆一和原香织的关系，才怪呢。

　　迹部隆一最终还是没有留下吃饭，与青木优的奶奶寒暄客套了几句后便告辞了。他也是怕被查出些蛛丝马迹的，毕竟关于原香织的八卦，从他这个缺口介入会得到不少消息。但这样抱歉的事，如果不亲自登门和青木优商议，他会更愧疚。

　　这顿晚饭吃得稍显安静，老人见青木优自有思量的模样就没有出声打扰。
　　帮着收拾碗筷的时候，青木优似乎是把将来的变化考虑清楚了。她开口道，“奶奶，下周我要去冰帝学园了。那儿比青学远些，会晚到家，如果您肚子饿了可以先吃饭。”
　　“嗯，嗯。”
　　这其中的缘由老人也猜得七七八八，此刻青木优不打算深入地说下去，她也就不问。

　　晚饭过后，青木优与奶奶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夏夜总是热闹。乘凉的人们欢颜笑语，参杂着蝉鸣声盘旋天际。偶有微风拂面，没有白日的炽热与咸湿感，相反有那么些凉爽之意。
　　四季的空气都是不同味道，而同一季节的昼夜，空气中散发的味道又是大相径庭。青木优喜欢这样用嗅觉与自然亲近。
　　沿着蜿蜒的小路没走上多久，青木优在一扇对开的木门前停下了脚步。

　　抬手按下门铃，直到问候以及询问的声音传出，她对着门铃微笑，“国光，是我。”

　　青木优与手冢国光属于字面上那种意义的发小。因为家庭缘故已然比身边人成熟了些的青木优，比起手冢国光还是要差上一点。这令青木优感到哭笑不得。
　　国中三年，他们都没缘分班分在一起，高一也依旧延续了这种无缘。开学当天一起查看分班情况时，青木优把这“无缘”解读了成了另一种“太有缘”。

　　跟着手冢熟门熟路地走进厅堂内，青木优一一向长辈问了好之后便扯着手冢去院子里坐坐。

　　踏着铺设得有些蜿蜒的鹅卵石，步伐最终停留在一边的石凳处。院落里没有灯光，凭借微弱的月光勉强能够瞧见不远处的竹笕。山泉水流淌的声音却是清晰贯耳，到了一定时间便传出“笃”的一声。
　　在这相对静谧的空间里，水竹的报时声略有回音。

　　如果说夏夜有令人不悦的东西，当属蚊虫。这才坐了不出一分钟，青木优的手臂上已被叮了一个大包。
　　手冢看了一眼青木优挠手臂的动作，提出了还是进厅里聊的建议，随即被驳回。
　　“不要了。在厅堂里……阿姨叔叔又是倒茶又是水果的……太麻烦了。”
　　这样的待客之道，他们不好意思怠慢，青木优也难以推脱。
　　如此，手冢便也没再多勉强。
　　忽然的造访，没有预先说过，还是在这饭后的时间段。手冢想，应该是比较突发的事件。但从青木优相对还比较淡定的模样来看，事情也不算太坏。

　　“我要转学了。”
　　水竹孜孜不倦地报了三次时，青木优这才开口说话。
　　“……”这确是有些令人吃惊的，手冢望向身边的青木优。
　　“那个叔叔说，有狗仔队查到了青学……为了安全起见我转去冰帝会比较好。毕竟是贵族学园，一般人是无法探得学生情况的。”
　　“嗯。”
　　这是无可厚非的，所以青木优会答应也是在意料之中。手冢看着青木优略显落寞的神情，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任何安慰的言语，一方面是他不擅长，另一方面……青木优也不需要。
　　以手冢对青木优的了解，她向来只需要一个倾听者，至于细枝末节的事她会自行调整并理清思绪。
　　“什么时候走？”
　　“下周一，也就是后天。”
　　手冢微愣了一下，但随即想明白了什么。对方一定是把转学手续统统处理完后才找青木优商量的。如此，只要她点头，就能立即实施。
　　“……万事小心。”

　　虽然迹部那个超级自恋的家伙刷新了手冢对“贵族”的认知，但毕竟个人与团体是不一样的。而那样的世界，青木优从未接触过。手冢的担忧不是没有根据。
　　一歪头，青木优轻靠在了手冢的肩上。从小便是这样，在她害怕或是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就喜欢这样靠着手冢。他的成熟给了她邻家大哥哥的安全感。
　　“放心吧，就算转去了冰帝，网球赛的时候我依然是支持青学的。”
　　“嗯。”

　　既然这小丫头还有闲工夫调侃，那应该是没什么事了。手冢垂眸看了一眼青木优的头顶，跟着便把目光抛向了远方。

　　他记得，他唯一一次问过青木优家里的事，是在国一的时候。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倒有些模糊了，只记得自己居然很冒失地问了青木，你不恨妈妈吗？
　　因为事业不能与女儿相认，女儿还得处处小心着防着，说是为了给青木优更好的生活环境，但她凭何为青木优抉择是要母爱还是要物质较好的生长环境。

　　尚在消化妈妈不能陪在身边这件事的青木优，当下就被问闷了。看着对方忽然僵住的表情，手冢当即表示了歉意。
　　就在他以为青木优会哭，或是冲他发脾气的时候，得到的却是女孩压低了声线的言语。

　　“妈妈也在努力，我为什么要恨她呢？”

　　是的。就算变为原香织放弃了演艺事业，随便找份普通的工作把青木优拉扯大……事情也不会圆满的。在那个只在相片里见过的爸爸去世的那一刻，她的人生有无限的可能性，但不存在完美的那条路。
　　原香织大可以把孩子拿掉，好好在娱乐界风光一番，再和一位成功男士结婚。但她选择了生下她，赋予了她存活的机会，并且为之在努力。
　　这份母爱不是回家之后的一碗热汤，不是女儿伤心时一个安慰的拥抱，但不能否认她亦是伟大的。

　　起码，青木优是那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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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次想写个相对比较成熟的姑娘~
放弃脱线的吐槽还挑战了手冢这种冰山做男二……
你们还会爱我吗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