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天下无狗（坑）》南柯十三殿

4、两只老虎

　　王谷雨：“哥哥，我比较好还是真人姐姐比较好？”

　　王谷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卡卢比正捧着于睿留下自制教材“看图识字”，忽然听见原本在屋子里滚来滚去抱着茶壶玩的妹妹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他先是愣了愣，接着才反应过来对方到底再问什么。
　　卡卢比看着几乎是小一号自己的团子板着一张脸，十分严肃的样子，忍不住便放下了手里的“书”，伸出手捏了捏王谷雨的没几两肉的小脸，温声道：“当然是般遮娜比较好啊？”
　　王谷雨便矜持地点了点头，握住卡卢比的两三根手指慢条斯理接着开口：
　　“也就是比起真人姐姐，哥哥还是会站在我这里对吧？”
　　卡卢比不太明白王谷雨到底想要表达什么，然而他依旧满足了对方的希望。
　　“如果般遮娜需要我的话。”

　　听见了自己想要的回答，王谷雨顿时松了口气。
　　她赶紧把先前紧紧掰在身后的两条胳膊凑在了卡卢比的眼前，眨了眨眼，表情是十足的痛快。
　　王谷雨：“嘿嘿嘿，我刚不小心砸了真人姐姐的紫砂壶！”
　　卡卢比：“……”
　　王谷雨动作娴熟的将碎片哗啦啦便往装着煤灰里的铁桶里一丢，冲卡卢比甜甜一笑。
　　王谷雨：“哥哥，你站在我这边对吧？”
　　卡卢比：“……”

　　曾经的跋汗第一勇士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摸了摸王谷雨的头，想要冲她摆出一张严肃的脸，努力了半天却只能叹气，半是对自己的无奈，半是对王谷雨的无奈。他用自己的脑袋敲了王谷雨的额头一下，算是惩罚。不过放妹妹自己玩耍不过两个时辰，她就能砸了救命恩人喜欢的茶具——卡卢比是万万不敢再说出什么“去玩吧”这样可怕的咒语了，他只能选择一手把妹妹捞回怀里，坐在他半曲起的一条腿上，指着于睿特意为他所作的图册哄道：“哥哥教你学真人的文字好不好？”
　　王谷雨瞥了一眼那图上再简单不过的正楷“花鸟鱼虾”，颇为不屑的扭了头。
　　王谷雨表示，就这点知识量，她在王家的时候三岁就学完了好么？好歹现在她还六岁呢！
　　于是王大大委婉道：“不学。”

　　卡卢比一时无法，只得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画报又看了看低头因为无聊开始自己玩自己手指的王谷雨。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建议道：“般遮娜，要不哥哥给你说个故事吧？阿姆以前常讲给我听。”
　　王谷雨仰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充满了对卡卢比讲故事能力的怀疑，她深沉地建议道：“哥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卡卢比见王谷雨愿意更多开口，十分高兴：“好啊，是长老们给般遮娜讲的吗？”

　　话虽如此，卡卢比也知道部落里的长老对待弱小者是个什么态度，知识是长老的垄断，他们绝不会传授给弱小又无用的女性。因而他这么说不外乎便是想要给王谷雨一个台阶下，心里早已做好 “哪怕妹妹编得故事再无趣也要拍手叫好”的决定。
　　王谷雨闻言轻轻的“嗯”了一声，托着下巴想了想，随随便便地开了口。
　　王谷雨开口道：“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位十分厉害的勇士，他少年时寡言少语，比起按照父亲的要求习武格斗，更习惯于抱着自己的武器静静独处，他的父亲因此而误以为他木讷无能，一度对他极为失望……”

　　这是王谷雨第一次试着给人讲故事，她一边叙述一边将超出卡卢比认知的事物替换成他所熟知得，又要注意叙事地长短轻重，这般一来，故事倒不似她最初想得那般随意，倒废了一番心力。待她给卡卢比讲到喜闻乐见的“少年勇士一剑惊天，连锉他族两位勇者”的大高潮时，于睿也差不多完成了她今日对歌朵兰周边丝绸之路的探索，素手掀开了笼在山洞最外处的纱幔，轻咳了两声。
　　王谷雨在于睿回来的瞬间闭上了嘴，就势滚去了卡卢比的身后，扒着他的肩膀，冲着他的侧脸紧张地做着口型——
　　哥、哥、靠、你、啦——
　　卡卢比无话可说。
　　于睿回来之后的习惯是先拭手净面，接着为自己泡上一壶清茶。王谷雨不小心弄坏了她的茶壶，想要让她毫无察觉是绝无可能的事。
　　因而卡卢比便抱着王谷雨老老实实去道歉了。

　　于睿：“……我只有一个问题，谁摔的？”
　　王谷雨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脑袋往卡卢比的肩膀深处拱了拱。
　　这点动作如何逃得过纯阳于睿的眼睛，她当下轻咳了一声，想要开口稍作教育，却不曾想王谷雨头还没有拱完，卡卢比已经认下了罪。
　　卡卢比道：“抱歉于真人，是我大意失手。”
　　听到这样的回答，于睿差点便想即刻掉头出门，去将前两天寻到的那位略通汉话的南疆居民唤回，问问对方是不是还有什么旁支的方言没有和自己说清楚，她似乎又听不懂眼前这位异族人的话了。
　　于睿：“卡卢比，你是位出色的勇士，会拿不稳一把小小的茶壶？”
　　卡卢比眼都不眨：“是的，谁都有失手的时候，便是神也会有疏忽。”
　　于睿听着这样的回答，立刻什么脾气都没了。哪怕犯人呼之欲出，可犯人的家属已经一门心思要顶罪，她一个外人又能如何？难不成要就地揭穿，让两方难堪吗？
　　于是于睿只得叹了口气，转而道：“不早了，先吃饭。”

　　为了就近研究歌朵兰的地底种族，于睿抛弃了很多规则顾虑。她选择与这队异族兄妹隔纱而居，更是选择与他们同餐共饮。
　　这样的做法使她能够以最快的速度了解这个神秘的宗族，而她也的确得到了很多她想要的信息。
　　于睿扫了桌对面的兄妹一眼，不得不搁下自己的碗，再一次打破自己的习惯，开口纠正道：“般遮娜，你昨天答应过我什么？”
　　王谷雨正端着饭碗，站在小板凳上给他的便宜哥哥喂饭。她搭配的十分健康，通常是一口肉一口饭，最后视情况再来一两筷子昂贵的蔬菜。于睿出声阻止的时候，她刚给卡卢比喂完一口肉，听见于睿略带上责备的话语，便乖巧的回道：“答应要帮哥哥好好学着用筷子。”
　　于睿温和道：“那你如今在做什么呢？”
　　王谷雨想了想，跳下了小板凳，将手里的碗和筷子塞进了卡卢比的手里，仰头沉痛道：“哥哥我尽力了，真人说了，你要自己吃。”
　　卡卢比：“……”
　　卡卢比不太明白为什么于睿只是说了一句话，自己的待遇一下就从“有妹妹喂”降到“要自己吃”了，但却仍然拿起了筷子，用极为别扭的手法吃完了饭。
　　这顿饭吃得长了些，而等这顿饭结束后，卡卢比的筷子虽然没有王谷雨用得出神入化，但好歹也算得上有模有样了。

　　于睿见状十分满意，仆人进来收拾了碗筷，于睿也拿出了今日在集市上给王谷雨换来的糖果。王谷雨装孩子装得乐此不疲，于睿虽聪慧但毕竟江湖经验浅些，只当她是个早慧沉稳的孩子，却不疑其他。
　　王谷雨看着于睿将糖袋给了卡卢比，并交代他一天只能给两颗，否则吃多了会坏牙。卡卢比一脸凝重的应了，结果一回头便看见王谷雨期待的脸。
　　王谷雨仰着头看他，竖起了三根手指：“要三颗。”
　　卡卢比：“……说了只能两颗。”
　　王谷雨顿时满脸失望，她也不缠闹，只是默默的垂下了自己的脑袋，轻轻的“哦”了一声。
　　然后于睿便能看见一大一小两张脸都冲着自己一脸祈求……可怜地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对这对兄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
　　于睿深呼吸了口：“……只能三颗。”
　　卡卢比迅速的在王谷雨手心上添上了第三个颗糖。
　　于睿：“…………”
　　于睿忍不住开始思考，探索歌朵兰之秘这个决定……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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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谷雨每次变回小孩子都会觉得自己的心态也会一同变得幼稚。她并不是十分喜欢吃糖，可却十分喜欢看卡卢比无原则偏袒她的样子。所以当她吃完三颗糖后，也并未像真正贪心的孩子一样缠着要第四颗，而是顺从的在卡卢比的帮助下洗漱，随后便早早的休息了。
　　她的新身体经过太多磨难，正如于睿的诊断所说，若是不好好调养修整一番，怕会落下病根。而卡卢比也真是顾忌着这一点，愿意配合于睿所有的探究，在她选择的山洞中暂且居住下来。
　　想来于睿也是清楚的。这来自于“狂暴恶魔”深处的男人，并不适合恬淡泊居的日子，他是由血与火磨砺而出，也只有无尽的杀戮方能证明他自身的存在。于睿心这么告诉她，可于睿眼中见到的却是一只已经收敛了全副爪牙被驯服的兽。
　　这样的青年无疑更安全，于睿想，如果他不那么惯着他的妹妹便更好了。

　　“真人觉得我太过纵容般遮娜了么？”
　　当于睿如此隐晦提醒，灰发的青年只是笑了笑。他并未急着回答于睿的问题，只是指了指洞窟外皎洁的明月，反问道：“您会去约束月亮的轨迹吗？”
　　于睿闻言皱眉：“这如何相比？人可教化，月为仙宫，远并非人力可及。”
　　青年摇了摇头：“我并不懂太多的道理，但在我眼里，这两者并没有区别。”
　　“真人不会去要求月亮如何起落，我也不会去要求般遮娜如何。”
　　于睿讶然：“可她毕竟是人，你是她长兄，自可一生纵容。可这天下却并非她的长兄，若她有日闯下弥天大祸，届时又该如何收场？”
　　青年认真的想了想于睿的话，轻轻摇头：“她不会。”
　　卡卢比微笑道：“真人也觉得般遮娜很聪明吧？”见于睿颌首，青年继续道：“所以她不会，她的顽皮只因惶恐，她不过想要确定自己是被在乎的。”

　　于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真人曾问过我族中信仰，自然也不难推断出我为何会离开地窟。”青年平静道，“真人不好奇般遮娜这样的孩子为何也会离开吗？”
　　“……为何？”
　　“她是我族选中下任圣女，却当众宣布背神。”青年的表情看起来似笑却哭，“只因所有人都告诉她我是渎神的罪人，她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情急之下只得以背神立誓。”
　　“而我——直到长老将我们的姓名并列作为罪人公布，才知道我妹妹的名字是‘般遮娜’而非‘般遮丽’。”青年道，“可她却愿意为了我这样的兄长，抛弃自己的信仰与生命。”
　　青年回过头，面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看向王谷雨熟睡的帘后，面上的表情既温柔又平静。

　　“真人或许觉着我太过纵容般遮娜，可我却觉得远远不够，我想满足她所有的愿望，令她的面容上除却喜悦不会有其他，使她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姑娘，永生无忧……”
　　“不为赎罪，不过只想补上我遗忘在她那儿一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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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对得起你们的评论，写到这个点……困死了，明天还要上班
后半段可能有点糙，明天中午也许会大修，总之大家先将就着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