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赠绢帛 ...


  •   菩提觉得这婚事不能草率了,要是以后得个惧夫的名头,非得让二兄笑话死不可。叶振雪见她垂着眼,眼珠子却在眼皮子底下乱转,不知她又在想什么。

      叶振雪收起似是而非的笑,咳嗽了一声,“臣有一物想赠与公主。”

      菩提收回了飘远的思绪,“是何物?”

      叶振雪以手示意她坐下,而后他紧挨着她坐下。菩提从来没有与谁靠的那么近过,他与她说话时似有若无的膝盖触碰让她面上绯红,甚是不自在。想稍稍靠后,却不想已经是在柱子一角,再无余地可退。心中羞恼,本想让他退后一些,抬眼却见他神情云淡风轻面色如常,容颜如玉,稍一会儿,从广袖中掏出一方绢帛。

      绢帛叠的整齐四角,菩提面露疑惑,叶振雪只是眼角斜视她,嘴角微勾,却不说话。菩提心中蓦地一动,觉得他像一只狐狸。禁不住他的目光的审视,菩提转眼去看那方绢帛,用手指指,“拿绢帛作甚?”

      “公主还记得臣以前赠您一幅画像吗?您对那画喜爱非常,纸画易毁,臣前些日子将此画重新作在了绢帛之上,赠与公主。”叶振雪徐徐将绢帛展开。

      不多时那幅簪花图便全貌展现在她的面前。一模一样的曲线雕琢,唯一不同的便是在绢帛的左上角落了一枚印章。她讶然,“公子有心。只是何必再辛苦重作一幅呢?先前的画我还留着的。”

      叶振雪笑意晏晏,菩提心中一顿,又是这种狐狸笑。

      叶振雪问,“完好无损吗?”

      她终于明白,这人今日见她就是来找茬的。她抿了嘴,不答话,心头上有些恼意。叶振雪不好真惹恼了她,真生气了便不是他的意愿了。

      菩提的指腹摩挲在那枚印章处,“斡(音同‘卧’)流?”

      叶振雪点点头,“臣的字为斡流,公主知其出处?”

      这人是故意的吗?虽然她不记得很多事,但是别人提一句上文,下文便会自动在她脑中生成,大概是失忆之前读书记得牢固。朱唇上翘,眼中微有得意之色,“万物变化兮,固无休息。斡流而迁兮,或推而还。形气转续兮,变化而嬗。此言出自三闾大夫的《鵩鸟赋》。天地万物长变化,本来无有终止时。如涡流旋转,反复循环。外形内气转化相续,演变如蝉蜕化一般。我可有说错?”

      她的眼眸晶光点点,嘴角含笑,本来就生的妍丽非常,此刻藤萝做衬,清风相伴,更显得她嫣然一颗耀眼星子。叶振雪一阵恍惚,眨眼便收敛了神情,赞道,“公主好学问。”

      “只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近来翻阅典籍,读到古人所写的山川大河之壮观时,唯失落于不能亲眼目睹其风华。公子见过吗?”

      小小女子,也有装山河的胸怀吗?叶振雪点头,他笑,“臣见过。”

      “哦?”菩提惊奇万分,“如何?可曾如书上所写‘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叶振雪摇起折扇,“若是亲自登上峰顶,神识便觉豁然开朗。心神体会更胜之于诗中所写。”

      菩提神驰神往,可是,“可是据我所知姑洛无山亦无峦,公子如何......”

      叶振雪合上折扇,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敛,他看向远处,目光无处着落,“臣,十岁前并未见过父亲。”他看她一眼,“臣自小长在老家歙州,十岁那年母亲故去才被父亲接来姑洛。”

      这一点,菩提倒是很惊讶。他居然不是姑洛长大的,可他说的一口流利的姑洛口音,“为何十岁才与太师团聚?”

      叶振雪站起身,神色略显哀戚,“公主想知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刻意探听并不是君子所为,菩提摇摇头,“公子不想说便不说了吧。”

      可叶振雪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长身迎风而立,浓香盈满袖,神情飘向遥远的九年前,缓缓低沉的男音徐徐开口,“因为臣的母亲出身勾栏,不便跟来京都。父亲来京时,臣刚出生不久,不宜舟车颠簸,便一直随着母亲在歙州生活。直至十岁那年母亲去世,父亲才将臣接来京都。”他自嘲笑笑,“人人都说京都是人间天堂,臣却不觉得。记得刚到姑洛时,父亲每日都很忙,有时候一整天都见不到他。口音之由,与兄弟们也亲近不起来,有一段时间臣几乎被孤立在角落,唯有夜间想念母亲时偷着哭。由是,臣对姑洛委实喜欢不起来。”

      看似风华无两的太师四子,背后竟也有一段不愿启齿的过去。年纪尚幼,身边便无母亲的爱护,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挣扎着长大,其中辛酸又岂是他的寥寥几句话说得尽的?

      她看着他的背影,“那现在呢?”

      “现在?”

      “对姑洛改观了吗?”

      叶振雪转过身,对上她的眼睛,目光灼灼。

      “若是,能够在此顺利安家,臣想大概到那时才会有落定的感觉。”

      说来说去,又转回了他俩的婚事上。菩提面上一红,转脸看向亭外的修竹流云。只觉那人灼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只觉心上慌乱,两颊早已火辣辣。

      菩提突然站起来,左手捏着右手边的罗裙一角,疾步往台阶下跑去,“我,我有些累,先回去了。”广袖罗裙翻起路过的风,分花约柳间有几多落红相伴。

      银钏儿看了亭中负手站立的公子一眼,略一点头之后匆匆追着菩提离去。

      菩提落荒而逃的背影落在他的眼里,想起方才那张含羞带怨的娇颜,叶振雪深目如海,勾起一段幽幽风韵与捉摸不透。

      一声轻叹,她合上绢帛趴在案几上。手指拨弄着眼前空空的茶盏,脑海中叶振雪方才的灼人目光挥之不去,郎君吗?这个人也可以,亭亭如玉树,他长相不差,看起来也不像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想到方才见面时叶振雪拐弯抹角的找她麻烦,她鼓鼓腮帮子,嗯.....就是有点小奸小猾。

      她试着想象一下以后与他在一个锅里吃饭的场景,另外一个身影突然乱入。当食案对面的叶振雪突然变成了陈伯夷的脸时,她心中一慌,差点打碎了手中摆弄的茶盏。她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陈伯夷,似乎她对他总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她挖空脑袋去想就是一点都想不起与他有关的线索。她咬着唇,回想那日在亭中他明显的慌乱还有今日在娘娘宫中见面的场景,他似乎很不想见到她却又不像,她自己呢,莫名其妙的幽怨却也不像,闷闷的堵在心里透不过气,那种感觉她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字眼来形容。

      伺候在一旁的银钏儿疑惑不解,方才还见她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露出困扰不已的模样?

      “公主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殿内安静,银钏儿的突然出声唬了她一跳,猛然抬头。盯着银钏儿打量了一番,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问问陈驸马的事,殊不知她盯着人不说话的怪异模样,将银钏儿瞧得毛骨悚然。

      “公主?”

      菩提勾勾手指,“靠过来些。”

      银钏儿莫名,靠过去一些。

      “附耳过来。”

      她小声问,“你知道我与陈驸马的事吗?”她指指自己的头,“失忆之前。”

      银钏儿心中大惊,暗道,不是已经失忆了吗?如何还会记得陈伯夷?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怕一个说不好坏了公子的大事。便试探着反问,“公主问陈驸马作甚?您不是与他无甚交往吗?”

      “是吗?”她皱着眉,可总感觉不太对,“以前也不曾与他熟识吗?可我每每见了他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甚感觉?”

      “就如.....”她突然打住看一眼正瞧着她的银钏儿,心中想象与叶振雪对桌而食的事情是羞于启口的,“嗯,没什么。就是觉得陈驸马有些熟悉,想着若是以前的熟人,下次见面前就多问你们一些关于他的事情,也好不至于让我在故人面前出糗。”说完了她还不死心,“真的跟他不熟吗?”

      陈驸马做出负心之事,是人尽皆知的。公主好不容易不记得这个人了,是一件喜事。凡是知情的人都不会在她面前提陈伯夷,就连二皇子都不提,更何况现在长公主已经与他成婚,以前的事就更如云烟消散。如此,银钏儿的谎便可以说的光明正大。

      “不曾熟识,只是偶有见面。但那都是在陛下的寿辰筵席上。”

      她点点头。

      银钏儿见她将信将疑的神情,便委婉提醒,“莫非是公主见长公主与陈驸马琴瑟和鸣,心中也有所羡慕?如此,不若婢子差人去请准驸马入宫一叙?”

      “可别!”一听叶振雪的名字她立马汗毛倒竖,“....别,别麻烦人了。我只是随口问问。”她才被叶振雪弄得手足无措,可不想再见他。

      不过,银钏儿刚刚一句话提醒了她,陈伯夷可是与她的皇长姐成了婚的,就算是以前他们有过什么,那也已经是过去。还找回来做什么?再厚着脸皮假设一番,若他真与自己有过情,却转身而娶他人,那定也是一段不堪的过往。过去便过去了吧,更何况银钏儿都说她与他不相熟,与其自己胡思乱想她更愿意相信银钏儿的话。

      如此一来,想明白了,脑中便清明非常,一身轻松。只是,叶振雪那里,她以后要怎么见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赠绢帛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