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书纪年》意马

76、鬼方神迹（章三十五）

　　（75）
　　手感不对。

　　虽然同样是不盈一握，但唐豆豆的手腕明明又嫩又滑来着，这个人只能用骨瘦如柴来形容。

　　来不及做进一步的判断，面前的水波已经起了异动。秦零直觉不好，松开手迅速往一边闪躲，却碍于水的阻力，没能逃过一击——

　　那汹涌的冲击波霎时间已到他的面门，而他也瞬间意识到那是什么——解构槍释放出的巨大能量波。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千万不能拿脑袋去迎，否则必死无疑，于是抬手一挡，莫名的感觉从桡骨开始蔓延，迅速而锋利，算不上痛，或可以称之为麻。整个人被巨力掀翻、在水里不辨头脚地打着转的时间里，他抬手一摸，发现左小臂已经化为乌有。

　　幸好命还在。那时候他只有这一个念头，飞快摸出口袋里的微型激光切割装置，对准自己正在瓦解的肘关节，果断地按下开关……这条胳膊已经不能要了，否则会殃及全身。解构槍单次释放的能量，足够瓦解一头猛犸象。

　　这一切发生的同时，他已经被九曲十八弯的水流冲进了一处宽阔深邃的河道，而且能感觉得到水的流速明显加快，而且暗流丛生，漩涡遍布，十分之危险。跌跌撞撞几许，天翻地覆，浑身没有一处不痛，估计没骨折也已经遍体鳞伤。

　　残肢断臂，出血不止。如果再不止血，只怕很快就会休克了。他启动瞳外膜系统的强力平衡机制，辅助以夜视功能，终于搞清了方向，拼命往河道壁靠近，用完好的那只手奋力攀住一块突出的石楞，指甲都磨断了，才勉强稳住身体，然后对抗着强大的阻力从包里摸索急救包。他随身带了24世纪的强力稳凝剂，作用是瞬间凝血和凝固损伤组织，以备迅速就医。因为它很容易造成局部组织坏死的副作用，所以一般不到万不得已秦零不会使用，连给唐豆豆都没舍得用。可是现在，显然已经是万不得已了。

　　现在稳凝剂已经用上了，他只有一刻钟时间回到2323去就医，否则……这还只是刨除了河水对伤口感染程度的最理想的估算。

　　攻击他的人八成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亶，穿越时空远道而来的亶。或者……有没有可能是历史被改变以后继承或获得了三四千年前先人亶手里的解构槍的某个现代人？无论是谁，刚才那一击之后，两人似乎就被冲散了，现在任他开启最强扫描功能，也扫不到附近有任何人类的生命体征。

　　更重要的是——唐豆豆被冲去了哪里？现在是否安全？

　　瞳外膜系统定位……似乎不远，但闪烁游移。突然发现视野的边缘有什么东西在发出一闪一闪的白光，他恍然想起那是他亲手给唐豆豆戴上的手表……光源就在下游不远，他顺流下去，就要靠近，却看到一团暗影从光源附近一闪而过，然后白光就不见了。等到白光再次闪现，已经是在七八米开外了，秦零没敢迟疑，飞快追上去，追了一阵，却突然发觉不太对劲……

　　＊＊＊

　　天昏地暗。

　　唐豆豆不知道自己是被卡在了什么地方，只知道四周天昏地暗。

　　距离和秦零被湍急的水流冲散，已经有将近十分钟了。水流太急，她一路翻腾下行，稳不住身体。刚才情急之中想起手表有爆闪功能，就拆下来研究，好容易弄亮了，却不知道被什么人从背后重重袭击，掉头反抗的时候手表失手丢失，接着头上被人狠狠踢了一脚，氧气罩也被扯掉了，身体开始盘旋沉浮，很快被水流卷到了这个昏天黑地的地方。

　　这应该是河道壁上的一处狭小逼仄的缝隙，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只知道恐怕是出不去了——肩膀在狭缝里卡住了。浑浊的河水呛进耳鼻口眼，窒息的感觉一波波涌上，无谓的挣扎加速了血氧和体力的消耗，她很快开始陷入恐慌和昏沉。

　　秦零为什么没有跟上来。自从认识秦零以后，每次濒死，她都会有这样一种怨念。好像他天生就有责任保护她似的。

　　意识泯灭的边缘，终于感觉到身边水的流速缓了下来，而她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了。

　　等等，水不停地从主河道涌进这条狭缝里，难道是因为……狭缝后面还有未被河水填满的空间？刚才一味逆水挣扎着想要出去，却没想到顺流而下去试试看。这样想着，就努力屈膝去蹬缝隙壁，几经努力，肩膀终于松动一些，赶紧趁势扭动，随着几块泥屑的剥落，终于得以脱身向后。

　　身后是一处左右刚能容身的空腔，里面已经充满河水，偶有一两个气泡从身边晃晃悠悠经过。夜视一圈，发现四壁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脚下还有盘旋向上的泥阶——对面竟是一条陡然向上的通道，而且似乎越往上空间越开阔。扭头一看，她刚才被从冲进来的那道缝隙，也不全然是沉积泥石，内侧竟然还有一层人工浇筑的铁皮墙，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道缝。她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又有墓被盗了。

　　开在水位以下河道壁上的墓道口，真是太有创意了。不过，这么隐蔽的墓道口都能被人发现，也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出于职业本能，唐豆豆立即决定拾阶而上。这倒也不是盲目冲动，也有几条理论支持——首先，如果里面真有一座被盗的大墓，那铁皮墙上的缺口应该就是被之前的盗墓者搞出来的，看河道壁上缝隙的样子应该是新塌陷不久的，说明之前的盗墓者临走是重新“糊了墙”的，试想当年的情境，汹涌的河水也一定曾从这道缝隙涌入过，而这一次当“封门墙”再次塌陷后河水仍曾短暂涌入，说明有两种可能，一是里面未知的空间里存在排水设施，二是比之大墓被盗的当年河水水位有所上升以致水压增大，这样一来就不排除里面还保有一定气密空间的可能，而无论是以上哪种情况，都表示她往深处走可以活。当然，更可靠的一点证据是，瞳外膜系统探测到通道里的水深只有不到三米。

　　沿着泥阶上游三米，果然从水面冒出头去。不出所料，这条“墓道”充当了毛细管的角色，从而保证了内部高位空间的气密性完好。

　　大口呼吸了将近十秒，才能定心观察环境。依然是那条狭窄的通道，阶梯又向上延续了很远，才出现了一道半开的石门。

　　石门。果然让她猜中了吗？心里一振奋，就一口气爬了上去。身上的装备掉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支火折子可以充当光源，泡了水却也打不着了。只好依赖夜视功能了，虽然当下饥肠辘辘。脑袋刚往石门里一探，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只巨大的镇墓兽当门卧立，面目狰狞凶神恶煞，镇墓兽的背后是一间巨大的黑砖墓室，墓室里千军万马黑压压一片，就好像气势汹汹迎面而来的古代军队，最可怕的是其中每一名真人比例的重装甲兵的面孔都栩栩如生，比之秦始皇兵马俑更加逼真，尤其那一双双眼睛，不知为何集体发出一种诡异的荧荧绿光，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她看一样……

　　当她意识到这绿光可能是由于夜视成像作用的时候，试着关闭了系统功能，发现眼前一片漆黑，这才摆脱了毛骨悚然的感觉。刚想安慰自己没什么吓人的，突然听到有人声在附近窃窃私语。

　　再一听，又没了。

　　墓室里，风不动，水不动。

　　……什么情况？

　　重启夜视功能，壮着胆迈脚进去，绕过镇墓兽，走进千军万马……

　　好像没毛病？没毛病再走两步？

　　走着走着，视野里就出现了对面墙上的另一道门，唐豆豆心想，那应该是通往主墓室的门吧，于是更加加快步伐，奇怪的事却发生了——她走了将近三分钟，都没能靠近那道门一星半点，似乎是在原地踏步，可是回头一看，身后也是遥无边际，来时的门和镇墓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千军万马，全部整装待发面朝向她……

　　面朝向她？难道不应该是背对着她？

　　糟了，中阵了。

　　一时间所有的人俑都仿佛动了起来，金戈铁马气吞山河，踩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以唐豆豆为中心聚拢过来。头顶上阴云如铁，重似千钧，铁蹄和戈矛全部蠢蠢欲动，似乎随时预备着将她践踏成肉泥。这阵法杂乱得没有任何突破口，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套用二十八宿四十六卦来推算，按照推算出来的生路去迈脚却发现都是死路一条。看来前后左右都没有路了，唐豆豆一时间六神无主，双手攥紧身上仅剩的一只匕首，手汗却滑腻得让她总感觉攥不住了。背后时常阴气森森，她不得不来回转动身体，提防各方危机。

　　突然一个个蓝色的幻影从前排骑兵俑的身体里跳脱出来，仿佛灵魂出窍一般，鲜活地动了起来，劈头盖脸袭击向她……

　　秦零救命——

　　这已经是她自失散以来向他发送的第三十多条求救信号了，不过从没得到回应，估计他根本就没接收到。按说这里应该已经出了神女墓的磁场乱流范围了，为什么瞳外膜系统之间还存在有连接障碍呢？难道是他已经回了2323了？

　　一边想入非非一边胆战心惊，突然感觉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不坑不坑，某只是放浪了三个月，攒了攒灵感。预计下周开学后恢复更新（暂时还是没办法保证频率抱歉）。
故事里的世界到目前只展开了一角，我会努力一点一点让它丰满、鲜活起来，希望最后能呈现出一个完整的、勉强值得一看的故事。
谢谢仅有的几位始终支持我的小可爱，谢谢^-^小天使在我放浪期间还不忘时时回来催促我鞭笞我，每看到一条评论我的血槽就回血一格，我，啥也不说了，先赶个作业去。我们青山不改，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