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乐木敏

55、NO55

　　晚上李佳楠的话，让陈孝萱想了很久，她为什么不知不觉想要靠近那个人，又在靠近时，会矛盾会纠结。她年龄正好，没有男朋友，他没有女朋友，只是谈场有好感的恋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顾忌。
　　陈孝萱思来想去，还是把手机拿出来，反复琢磨后，才发出去一条短信：你睡觉了吗？
　　停了十几分钟，那边才回过来短信：没有。
　　陈孝萱盯着那两个字想怎么接下面的话，手里的手机嗡嗡振动，她看清上面的名字，心跳突然快了几个节拍。深呼吸两下才摁下，尽量平静的语气，“没有睡觉，怎么那么久才回短信？”
　　“在洗澡。”邱洛城详细地回答。
　　“……”陈孝萱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哦。”
　　邱洛城套上浴袍，打开阳台的门，站在上面，“怎么没有睡觉？睡不着？”
　　“嗯。”听到他低沉好听的声音，陈孝萱焦躁的情绪，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现在闭上眼睛，我帮你数数，一……”
　　“如果我睡着怎么办？你又看不到。”
　　“我可以听到声音。”邱洛城笑着说，“准备好了吗？一、二……”
　　陈孝萱果真闭上眼睛，耳朵里是他磁性的声音，清晰的呼吸声通过听筒传递过来，像昨晚上他就躺在旁边一样，像他就躺在旁边，耐心地哄着她入睡。
　　邱洛城数数的声调没变，他轻手轻脚地进屋里，拿了烟盒和火机出来，数字没有间断过。
　　“你在抽烟？”陈孝萱突然说。
　　“没有抽，只是点着。”
　　“为什么不抽？”
　　“嘴巴要数数，抽烟就说不清楚。”
　　陈孝萱想了想，又问，“那为什么点着？”
　　“想吸烟了。”邱洛城揉着眉头，无奈地笑，“你好像更加精神了，要重新数吗？”
　　陈孝萱静了静，小声嘟囔，“抽烟对身体不好，不要抽烟。”
　　“好。”邱洛城把烟摁灭在栏杆上，“一、二……”
　　“邱洛城。”陈孝萱轻声叫他的名字，带着点半梦半醒间的朦胧。
　　“嗯？”邱洛城的声音更加轻飘飘，像是来自天边。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我像你的什么人呀？”陈孝萱咬着嘴唇，用蚊子哼哼声音补充，“前女朋友吗？”
　　“不是。”邱洛城心里疼痛难忍，他情绪起伏偏要压制住，唯恐吓到她，“没有，因为你是陈孝萱。”
　　你问我，为什么对你好，我对你真的好吗？又是为什么，因为你是孟晨曦，还是因为是陈孝萱？
　　陈孝萱得了他的回答，心里舒坦不少，她把被子拉到下巴盖住，“你明天有时间吗？”
　　“有。”
　　“我要睡觉了。”
　　“好。”
　　邱洛城站了半个小时才返回房间，那盒只燃了一支烟的香烟盒子被扔在垃圾桶里。

　　这是陈孝萱和陈孝萱第一次意义上的约会，陈孝萱格外臭美，穿了极高的高跟鞋，邱洛城穿得却格外随意，俩人站在一起，显得她格外重视似的。
　　陈孝萱见到吃的移不开脚，看到小玩意挪不开眼睛，邱洛城嘴上点评两句，就被她嫌无趣。逛街的兴致减去不少，蔫头耷脑的闹脾气说要回去。
　　下台阶时候，陈孝萱的鞋跟准确地踩进下水道里，她较劲拔出来时又生生撇断。一只脚穿着高跟鞋，另外一只脚尴尬地翘着。
　　邱洛城把脚伸过去，给她垫在下面，他往左右看了看，“前面有凳子，你坐着，我去买鞋。”
　　“我和你一起去。”陈孝萱被他背着，紧紧抱着他的脖颈，“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
　　“为什么不想？”邱洛城的脚步顿了顿，他记得，有次和孟晨曦逛街，孟晨曦的鞋子坏掉，他是让她在原地等着的，她没说什么的。

　　“因为我一个人，很丢人啊，我不想一个人。”陈孝萱理直气壮地说，“如果男朋友让我一个人等着，我要和他分手。”
　　因为人来人往的人看着我，我会觉得尴尬和不自在，就算穿着破旧的鞋子，只要跟在你身边，有人陪着，我也是高兴的。
　　迟到的真相就这么展现在邱洛城眼前，他终于理解了，那天孟晨曦脸上僵硬笑容的意义，那是她不高兴了。
　　他总是做着认为正确的，对她好的事情，却从未站在她的角度上替她想过。比如他肯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去换取她的安宁太平，却没想过，那并不是孟晨曦最想要的。她要的不是，被丢在认为安全地方的保护，她要的是，和他站在一起的感觉。
　　所以，当他自以为满腹委屈娶别人，以为她不懂他时，没有想过孟晨曦当时的孤单和绝望，和她最后打那通电话时候的，孤注一掷。

　　陈孝萱穿着漂亮的裙子，脚上却踩着双粉红色的运动鞋，看起来不伦不类的，她却高高兴兴地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样子。
　　“快进去吧。”邱洛城把手里提着的袋子交到她手里，微笑着提醒。
　　“你明天还会来找我吗？”
　　“会。”
　　“后天呢，还会来吗？”
　　“会。”
　　陈孝萱的手背在身后，她踮着脚，看了看邱洛城的脸，又低头，脸颊红彤彤的，期期艾艾地开不了口。
　　她说不出来，邱洛城就耐心地站着，等着。
　　“我回家了。”陈孝萱神色懊恼，夺过袋子转身就走。
　　“我看你进去。”

　　陈孝萱走了几步，又返回来，摸出来两枚硬币，“听人说，不能给人买鞋，是送人走的意思。我给你钱，鞋子算是我买的。”
　　邱洛城看着手掌内的两枚硬币，哭笑不得，“这样的生意，我是亏大发了。”
　　陈孝萱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邱洛城看，抿着嘴角嘻嘻笑。鼓起勇气，突然踮起脚尖，仰头在邱洛城脸上亲吻一下，“这样够了吗？”
　　邱洛城愣了一下，看她捉弄他后笑着要闪开，他长手臂一伸便圈住她的腰，把她拉回怀里紧紧抱着，低头不由分说地吻上她的嘴巴。在回来的路上，陈孝萱嘴馋吃了草莓味的棒棒糖，现在她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还在，平日里讨厌奶味的邱洛城，却吸着她的舌头吃上一遍又一遍。

　　邱洛城的吻让人很舒服，不压迫不强硬，温温柔柔的引导着她，要让陈孝萱一起参与。陈孝萱笨拙地学他的样子，伸着舌头去咬他。被他捉住用尖锐的牙齿咬了一下，以示惩罚，陈孝萱呼吸不畅，软软地趴在他身上。
　　这个吻不知道坚持了多久，邱洛城放开陈孝萱，陈孝萱仍旧耳鸣眼花。
　　邱洛城把她抱在怀里，心满意足地蹭她的头顶，“陈孝萱，我爱你。”
　　陈孝萱愣了愣，他说的是爱，不是喜欢。她心里一动，跟着说，“邱洛城，我也爱你。”
　　然后他笑了，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过几天是邱洛城的生日，这是陈孝萱偷偷看他身份证时候知道的。这几天，她整个脑袋里就反复想着送他什么礼物，送贵重的，她已经破产他未必瞧得上，送其他的，她又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陈孝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会问寿星。
　　邱洛城认真地想了会，“生日没吃过生日蛋糕，你给我买个蛋糕吧。”
　　“只有这个？”
　　“不然呢，请问陈小姐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没有。”陈孝萱皱眉苦脸地老实回答。

　　陈孝萱买了最贵最漂亮的那款蛋糕，下班后，提着往邱洛城的住处去。
　　她第一次给男朋友过生日，心里有些激动，敲门时候反复想第一句说什么。来开门的却不是邱洛城，而是个年轻人，和邱洛城有几分相似的外貌，那人看到陈孝萱激动不已，不由分说给了她一个熊抱，惊得陈孝萱差点把手里的蛋糕甩出去。
　　还好邱洛城及时出现，把年轻人扯开，牵着孟晨曦往里面走。
　　陈孝萱对这年轻人的自来熟有些吃不消，她一直躲着那人随时会伸过来的手脚，不知这人为何这样热情。
　　邱洛州好不容易等邱洛城走开，他赶快凑过去和陈孝萱挤在同一张沙发上，靠着她的肩膀抽抽噎噎地说，“你还好活着？这两年你去哪里了，我们找了你很久。”

　　“我一直在这里呀，你们？你们是谁？”陈孝萱觉得奇怪，“你认识以前的我？”
　　“不记得我了？”邱洛州觉得不可置信，“不会吧，你不记得我，为什么会记得我哥？”
　　“他啊，他是我高中同学邱歆彤的哥哥，邱洛城，当然记得他。”
　　“就这样？”邱洛州瞪大眼睛。

　　“对了，你和邱洛城什么关系呢？”
　　“我是他表弟。”邱洛州把脱口而出的弟弟改成了表弟。
　　陈孝萱转着大眼睛用力想，“你是邱洛城的表弟，就是彤彤的表弟，我记得你，你是彤彤在美国阿姨的儿子。”
　　邱洛州这下激动得半跪在沙发上，摇着陈孝萱的手臂，喜极而泣，“我就知道，你能记得我哥，肯定会记得我。”
　　陈孝萱惊讶地看着这一米八多的高大男孩，竟然真的流出眼泪，她抽了纸巾递给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对不起啊，以前的事情，我很多都记不得了。”
　　邱洛州止住眼泪，仍旧在抽噎着，“你还活着，我真是太开心了。”
　　“呃，既然高兴，你不要哭了。”陈孝萱无奈地看着邱洛州竟然越哭越伤心起来。

　　邱洛城在厨房做饭，陈孝萱扛了扛邱洛州的手臂，小声问，“你哥哥好会做饭呀，他是不是总给以前的女朋友做饭？”
　　“嗯，我哥为了她，才苦练厨艺的。”
　　陈孝萱嘴巴里酸唧唧的，“哦，做他女朋友好幸福啊。”她用力才忍住，没有去八卦他和前女朋友的事情，唯恐知道更多他们恩爱的细节，难保不会酸死。

　　邱洛洲探头看了看他哥站着的位置，确保他背对着这里，看不到他的动作，他压低声音窃窃地问，“今天我哥生日，你送了他什么礼物？”
　　“蛋糕。”陈孝萱指了指放在餐桌上，包装精美的盒子。
　　邱洛洲撇嘴，“其他的呢？”
　　“没有了。”
　　“没有了？”邱洛洲吃惊地瞪大眼睛，“我哥过生日，你只送一个蛋糕！你是他女朋友对吧，你男朋友过生日你只送一个蛋糕是吧。”
　　陈孝萱本来觉得已经送了礼物的，是心安理得的，被邱洛洲这一炮轰式的质问，她倒有些心虚起来，“不然呢？我又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坑已经挖好，见陈孝萱站在边上，准备往里面跳，邱洛州笑呵呵地挑眉，得瑟道，“问我呀，我知道。”
　　“真的？”陈孝萱放心不少，探头过去表示倾听，“他喜欢什么？”
　　邱洛州瞄了瞄邱洛城高大伟岸的背影，吞了吞口水，压低声音说了一个字。

　　听何美菱说，生邱洛城时候费了不少功夫，所以邱洛城的生日就是她的灾难日，在邱家，邱洛城好像没有过过生日。后来大了，就觉得没有再过的必要。
　　蜡烛点上十六根，陈孝萱又补了六根。
　　陈孝萱和邱洛洲唱了不着调的生日歌，邱洛城哭笑不得地听着，又被要求闭眼许了愿望。他把愿望在心里默念一遍，睁开眼睛，烛光摇曳，陈孝萱双手交叉闭眼真诚祈祷，脸上安静美好。
　　生日蛋糕，邱洛州吃了半块，陈孝萱吃了一块，邱洛城却吃了两大盘子，惹得陈孝萱侧目看他许久。

　　生日过完了，邱洛州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手机时间，夸张地哎哟一声，“已经这么晚了，我先走了。”挤眉弄眼地对陈孝萱示意，陈孝萱低着头，脸上通红。
　　邱洛城换了衣服，拿着车钥匙，对呆愣站着的陈孝萱说，“我送你回去。”
　　“时间还不太晚，我可以再玩一会。”
　　邱洛城奇怪地偏头看了她一眼，把钥匙放在桌上，“等会再送你回去。”

　　明明还是两个人，可突然冷清起来。
　　陈孝萱不知道该说什么，邱洛城似乎在等她说什么，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句话都没有。
　　几分钟后，陈孝萱受不了，站起来说，“我去洗手间。”
　　半个小时后，陈孝萱说，“我肚子疼。”
　　一个小时后，陈孝萱说，“我肚子更疼了。”
　　邱洛城家里没有药，看她疼得躺在沙发上打滚，跟着急得脑门上冒汗，“我送你去医院。”
　　陈孝萱拽着他的衣袖，“可能是蛋糕水果不新鲜，不碍事，我再去两次厕所就好了。”看邱洛城难看的脸色，她又说，“要不你给我买盒药吧。”
　　“好。”邱洛城倒了热水放在桌上，拿了钱包和钥匙，急匆匆地出门了。

　　等房门被关上，陈孝萱打滚着翻身起来，把脑门上的汗一擦，嘟囔着说，“累死我了。”
　　陈孝萱直奔邱洛城的衣帽间，打开衣柜门，整排干净整洁的西装、领带和白衬衣……

　　邱洛城是跑着去买药的，气喘吁吁地回来，陈孝萱没有在沙发上躺着。把药放在桌上，他鞋子来不及换，又去洗手间，“萱萱？”
　　无人应答。
　　家里空间不大，邱洛城在房间的床上看到鼓起来的一块，他舒口气。去外面把药和热水拿进来，“先把药吃了，再睡觉。”
　　床上的人还是没动。
　　邱洛城翻着袋子把药拿出来，抠出药放在手心里，转身过去……

　　连续更新有点写伤着了，减缓下速度，隔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