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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   “啊!”随着戒尺重重地落到她的胳膊上,宝珠终没有忍住,叫了出来。

      巧儿在一旁大叫了声“小姐。”便扑了上来,一把将脸上得意的曾嬷嬷推到一旁,如护崽的母鸡一般将宝珠挡在身后,“你疯了,怎么打人。”

      曾嬷嬷却仍是无视着巧儿,只对宝珠道:“陈小姐,你这站资老奴已经纠正多时,你却还是经常疏忽,老奴也是为了让你加深印象,才不得已而为之。学规矩,都是要吃些苦的,陈小姐你若是怕责罚,就认真些练习吧。”

      宝珠捂着被戒尺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这一下,打的是真狠。

      她们是用过早饭后,没有半分歇息,就随着曾嬷嬷开始学习。知道这老货不会对她多好,宝珠心里一直加着提防,上午时还好,只是教她怎样敬茶怎样行礼,虽也小小的使了些手段,但也都在宝珠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用过午饭后,曾嬷嬷还主动给了她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有那么一刻,宝珠甚至觉得她对曾嬷嬷是有所误会了。可正当她放松了警惕时,曾嬷嬷却一反上午的态度,格外苛责起来。只一个站立行走,反复不下一个时辰,头顶着重重的书本,宝珠脖酸腿抖。

      还以为这样就是曾嬷嬷的手段极限,就是让她吃这看不到伤痕的苦头,却没想到,这老货竟然会从袖子里抽出戒尺,没有任何说明的上来就抽她。让她连个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果然,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吗?

      想着昨夜里,柯沛霖临走前的反复交待,她心生愧疚。那人明明告诉她,让她今日将这药给曾嬷嬷用下,偏她自己心软犹豫,不敢动手。又因曾嬷嬷的小伎俩,还一度产生放弃的想法,活该你自己吃亏。

      宝珠暗暗骂着自己。

      “陈小姐,我们继续吧。”曾嬷嬷可不知宝珠在想些什么,她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这种报复的喜悦当中。后面该用的手段,已是泉涌般的在脑中翻滚。

      明知这老货已不安好心,她若还是听话的继续练习,那她才真的是脑子病掉了。

      “巧儿,接住我。”低声对巧儿说完,宝珠便两眼一闭,倒在了巧儿的背上。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巧儿知道宝珠这是装晕,却也努力配合着大叫起来,将她移到了床榻之上。

      曾嬷嬷嘴角冷笑,装病这一招,她见多了,“你且让开,我来看看。”

      “你看什么!”巧儿哪肯让曾嬷嬷近宝珠的身,用力将曾嬷嬷猛的推了老远,恨恨地道:“你看什么,看我家小姐被你打的是不是太轻了?你算个屁,烧糊卷子一样的老货,腌臜玩意儿,也配染我家小姐一根手指头。滚开,再凑过来,小心我揍你。”

      她故意这样大声叫骂着,将一直守在门外的孙婆婆给引了进来。

      孙婆婆不知事情真相,看宝珠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样子,眼泪就落了下来。“这是怎地了,早上还好好的,这,这,我去找夫人,我去叫大夫。巧儿啊,你把小姐看好了,若是被人害的如此,老婆子拼了这条老命,也得喝了那人的血去。”

      没多久的功夫,于氏并两个嫂嫂都匆匆的进了屋,宝珠也怕吓到于氏,适时的醒了过来。

      看着目光清明,脸颊红润的宝珠,于氏本提着的心又落了回去,瞪了眼宝珠,却还是配合着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

      娘啊,你这干巴巴的几个字就完了?自己白白费了这些力气,您这演技,比起巧儿可差着好几个小金人啊。

      “巧儿,快去请大夫。”于氏总算反应还不算太慢。

      巧儿得了令,心下了然的应声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便带着大夫回来了。那大夫本就是陈家常请的,又有巧儿这一路的叮嘱,自是知道该说些什么。什么脉沉无力阴气不足,又是虚又是浮的,摇头晃脑的好通说,最后只却只给开了寻常的养生方子,留下一句需将养几天不宜操劳诊断,便走了。

      一通闹剧下来,曾嬷嬷也被于氏礼貌的送回了屋子休息,留下她们娘俩,大眼瞪小眼的一坐一躺。

      “行了,别装了,快起来。大白天的躺在床上像什么样子,没病也躺出病了。”

      于氏是个勤快人,从来都都没有早上睁开眼后,还躺在床上的习惯。她是这样的,自然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儿女,所以陈家四兄妹也是如此,打小就没有懒床的习惯。

      也绝不会除了午睡时还会躺在床上,宝珠有时候是真想啊,无奈自己娘亲看不惯,被发现就是五指山伺候,哪个不怕。

      宝珠讨好的对于氏笑笑,赶忙爬了起来,“娘,这不是非常之举嘛,我也没办法了。”

      “到底怎么回事?”于氏突然冷着脸问道。

      “您别这么严肃嘛,怪吓人的。没什么事,就是我吃不得苦,想偷偷懒啊。”宝珠不想将自己挨了打的事情告诉于氏,不想让她再多添压力。

      可于氏又哪里会信,拍了一下宝珠的头顶,“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要我去问曾嬷嬷还是巧儿?”

      宝珠无奈的叹声气,道:“真没什么啦,她打了我一下,我就装病了。”

      听说女儿被打,于氏慌忙伸手就去宝珠身上摸索:“打你哪了,我看看。”

      宝珠被她摸的发痒,边笑边躲,道:“娘,就是戒尺打了一下,没事的。我穿着棉衣,能有多疼啊,您别摸了,好痒的。”

      “给我看看,你躲什么?”于氏却还是不放心,想要掀开宝珠的衣服。

      宝珠不想让于氏看她的伤处,虽然她自己暂时也没看到容易伤成哪样,可是胳膊上一直火辣辣的疼,肯定是红了的。被于氏看到,定是又要一番伤心。

      “真的没事,娘,我被您养的这么娇气,要是真疼,我肯定扑你怀里大哭,还能现在这样,跟你有说有笑的?”

      于氏仔细商量着宝珠的表情,见她确实没什么痛苦的样子,才松了口气,恨声道:“她也太目中无人了些,怎么敢对你动手,不行,我得找她说道说道。”

      “你跟她说什么呀,最后搞不好还要被气到,那样油盐不进的样子。”宝珠拦着于氏,道。

      于氏犹豫了一下,“可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你被欺负啊,后面的日子还长呢,躲得了今天躲得了明天吗?你也不能总装病啊,再传出说你身体弱势,到时还不是你吃亏。实在不行,咱……给她些银钱?”

      “凭什么?”宝珠瞪起眼睛,道:“她欺负我,我还要给她钱,娘,她还没重要到要咱们这样对待她。’

      “可……”于氏还想劝上几句,宝珠阻止道:“娘,我有办法的,真的。要是我的办法行不能,到时我就听你的,你先给上我两日时间。”

      于氏疑惑的看着宝珠道:“你能有什么办法啊?可别又是装病了。”

      宝珠摇摇头,“不会了,娘。”但却也没再多做解释,实在是她说不出口啊。若是于氏知道,柯沛霖夜里摸进了家里,那她可就不是现在装病这么简单了,于氏绝对会下手比那个曾嬷嬷狠,她是一定会真具生病的。

      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

      入夜,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宝珠才挽起袖子,给有些红肿的伤处抹上药膏。隔着棉衣还能伤成这样,可见曾嬷嬷下手真是没留半分情面,这仇,是结下了。

      轻轻的扣门声响起,宝珠以为是于氏不放心她,急忙放袖子道,“娘,我真的没事,您早些休息吧。”

      “是我。”柯沛霖的声音。

      宝珠愣了下,昨天不是说过几天才会来吗,怎么今天又来了?

      “不是说,过几日再过来吗?”心里想着,口中就问了出来。

      柯沛霖斜了宝珠一眼,从她身边走过,如昨天一般坐在了软榻上。只是才刚坐下,他就皱起眉头,“什么味道?你受伤了?”

      “没啊。”宝珠摇头,下意识的就想隐瞒。

      柯沛霖上下看了眼宝珠,视线落在她没有放好的袖口上,冷声道:“给我看看。”

      宝珠将手臂藏在身后,凶巴巴地说:“看什么啊,登徒子,还有,你凶什么。”

      柯沛霖是真的想看看宝珠伤的如何,可宝珠又说的没错,终究是看不得,又心急。宝珠因何受伤,他心里已有了猜测。

      愤怒与愧疚的心情,交叠着。

      “你过来。”柯沛霖深吸几口气,态度和缓地道,“刚刚是我心急了,我不对。我不看你伤处,你离我近些,我跟你说说话。”

      宝珠挑着眉,一幅我不大敢信你的模样看着柯沛霖,让柯沛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放心,我说到做到,你那是什么表情。”

      “谁让你刚刚那么凶。”宝珠嘴里嘟囔着,坐到了柯沛霖的对面。

      若不是时机不对,柯沛霖真想狠狠地揉一下宝珠的头顶,想像她被自己大掌揉搓下,纠结成一团的小脸。

      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呢。

      “我下次注意,是我不对。”柯沛霖软了语气,一脸歉意地对宝珠说道。

      被他用那样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宝珠的脸上渐渐开始热了起来,仓皇的将烛火向柯沛霖的方向推去几分,肯定是它烤得自己脸热。

      看出宝珠有些害羞,柯沛霖不由笑的开心。想到之前山上那次相见,自己也是如此直视她时,宝珠却是躲闪的多,哪里如现在这般羞中带怯。

      “你,你,你怎么来了。”宝珠先开口,打破了这一室的暧昧。

      柯沛霖知她害羞,也不太过强势,自转了目光将杯中水一口饮尽,“我不放心于你,本想来看你一眼便走,却没想到你竟受伤了,是那曾婆子做的”

      宝珠点点头,道:“我也没想到,本以为她就罚我站着啊什么的,谁能料想,她竟然会打我啊。而且,太神奇了,那尺子在她袖子里藏了那么久,我竟然没都察觉到。”

      柯沛霖叹了口气,看着关注点明显跑偏的宝珠,略感无奈,“伤的重吗?疼不疼?”

      “还好,留下印子了,没关系,我涂几天药就没事了。”宝珠很是无所谓地说。

      “怎么没听我的话?那些婆子一手段黑的狠,非要吃了这苦头。”宝珠越是表现的无事,柯沛霖越是心疼,语气中便有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责备之意。

      宝珠眨眨眼睛,叹口气道:“我也正后悔呢,都怪我没听你的话,才被她欺负了。”

      接着又叹了气,道:“其实我今天早上也想将你教我的事情办了的,可是你知道,我从来也没做过嘛,到底是害人的事情,就算她是对我不利的,可我第一次,心里总是怪不舒服的。犹犹豫豫间,就最初那份勇气,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宝珠越说越觉得是自己的错,怎么就三圣母转世了呢?光想着伤狼不好,却没想过那狼本就是来咬她的,本就是正当防卫啊。虽然是手段不好看,可也没想要人命,自己早上那会儿,干嘛那么纠结啊。

      越是觉得自己的问题,她的声音就越来越小,到了后面,柯沛霖若不是听力好,怕是都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沉默了半响,柯沛霖愧疚地说:“是我不好,这些事情原也不该是你要经历的脏污。”

      是的,都是他的不对,若是没有他的介入,宝珠的生活应该还如往常,娇养在家,纯净简单。却偏被他早早的拉进了柯家这个漩涡里,自己还教她那些腌臜手段,她从未经历过,可想对她的冲击是有多大。

      昨日只见她并无恶感,才以为她可以适应,到了今时他才明白,那不过是小姑娘好奇罢了。他昨日还信誓旦旦的对她保护,自己可以保护她,可才转了一天,她就受了伤。

      宝珠不觉得他无能,已是他之幸运了。

      宝珠觉得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重,男人愧疚的脸,让她看着十分不舒服,“没关系啦,我明天一定找机会,让她好好躺在床上歇息。我都想好了,到时我让徐嫂子,好吃好喝的伺候她,保证等她病愈那日,胖个三五斤,我就很对得起她啦。”

      “不需要了。”柯沛霖低声道。

      “啊?什么?”宝珠懵掉了。

      柯沛霖对宝珠笑了笑,道:“我说,不需要脏了你的手,这事我来解决,你等结果就好。”

      “你,你来?”宝珠吃惊的看着柯沛霖,只见对方肯定的对她点头,道:“是的,我来。”

      说完,那人站起身,大步的向门外走去。

      “我先走了,给你找的嬷嬷已经从京城出发了,过个两三日之后应该会到,曾嬷嬷那里,你还要盯紧些,莫让她传消息回柯府。我现在还有些顾及不到内宅,没办法时时护你周全,要好好护着自己,知道吗?我过几日再来,你早点休息。”

      话音刚落,人便消失在夜色之中,甚至都没给宝珠说话的时间。

      来的匆忙,走的更是匆忙,宝珠还想着他刚刚的那番话,不知他要怎么做。

      啊,好烦。

      真的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宝珠早早起床,正想着这病今天该如何装下去,巧儿却一路兴高彩烈的小跑着进来,“小姐,小姐,你说,你说老天是不是长眼睛的?”

      “怎么了?看把你高兴的,今天出门捡银子了?”宝珠忍不住调侃道。

      巧儿笑着摇头,“没捡银子,可比捡银子还高兴。小姐,那个老太婆,一把年纪了睡觉都不老实,昨天晚上从炕上摔下来了。而且自己还不知道,今儿早上孙婆婆去找她吃饭,才看到她在屋子里直哼唧。我去看啦,脸上摔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胳膊也动不了,夫人正让开杰少爷去请大夫呢。您说,老天是不是有眼睛的,坏人,就该让她受到惩罚。”

      巧儿手舞足蹈,形容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临了,她还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老天爷,您要是真这么灵,让我娘发发善心,许我每天再多吃一个馒头吧。”

      心里已经什么都明白了的宝珠,看着自己家丫头那虔诚的样子,暗道,巧儿啊,老天爷哪有你未来的姑爷灵啊。

      不过,想到柯沛霖真的替她报这仇,还是加倍奉还的,宝珠心情大好,“别求老天了,一个馒头而已,我去跟徐嫂子说。”

      “小姐,谢谢你。”巧儿姑娘,心花怒放。

      曾婆婆的屋里,围着一群人,几个小的因为总想笑,被于氏轰赶了出去。只留下冯氏、史氏还有孙婆婆在这里照应着。

      曾嬷嬷躺在炕上,胳膊处的疼痛让她总也忍不住哼出几声,于氏关切地问:“曾嬷嬷,你还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喝点水?”

      她也是奇怪了,自家这炕虽是比别家的略高了些,可到底也不至于摔成这个样子,看情况,这骨头怕是断了。

      “嘶”曾嬷嬷又痛苦的低-吟了一声,听得于氏也跟着抽动了一下嘴角,这伤,怎么看怎么像是被人揍的,这老婆子晚上睡觉到底干啥了?

      曾嬷嬷也是想不明白,身上每个骨头都在疼,胳膊更是一动也不敢动。最让她奇怪的是,怎么就算是摔到地上,也应该疼醒了吧,怎么可能就在地上睡了一宿?

      如今是全都疼痛,还似感了风寒,身上冷的发抖。莫不是,这陈家人昨天夜里暗中下的黑手吧。

      想到这里,曾嬷嬷不顾身上的疼痛,往于氏几个脸上一一看去,想看看有没有人露出什么破绽来。在她这两日观察,这个家里,除了那陈宝珠,是个心思善变之人。剩下这几个妇人,那是一个比一个的浅池子,一眼便能看透。

      像于氏这样的妇人,怎么就能教养出陈宝珠那样的一肚子心眼的女儿来?真是让人想不透。

      她挨个的打量过去,却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于氏一脸的慌乱,明显是怕自己出了事,她那大儿媳冯氏,老实人一个,完全是没主意的站在于氏身后,等着婆婆的安排。至于那个泼辣蠢顿的二儿媳,正好奇的打量着她,完全是一幅想要研究自己是如何伤到的表情。

      不是,不是她们,难道是陈宝珠?

      也不可能,到底是个小丫头,便是身量上,她怕也伤不了自己到如此。

      难道,还真的是她自己摔落下来的?

      她正胡乱猜疑着,徐嫂子领着一个眼生的大夫进来了,于氏忙站起身,让出了床边的位置,对大夫道:“大夫,您快来给看看,这是怎么了。”

      曾嬷嬷此时也不管身上的疼,自己与大夫问道:“大夫,我昨夜里像是人事不知一般,今早起来便睡于地上,身上已是这幅样子。大夫,你好好看看,我可是被人害了吗?若真是如此,我会请我家夫人来主持公道的。”

      于氏听罢心头一紧:“曾嬷嬷,没凭没据的,可不能乱说啊。我们陈家多少年的好名声,四里八乡的哪个不知?我们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就是。”史氏在一边也接着道,“您老是不是睡糊涂了,自己摔地上了,还赖我们。您可别逗了,这大半夜的,谁还稀罕来你这屋不成?你是丢了什么还是少了什么?自己摔地上了,我们也没说笑话你,怎么还讹上人了?不是真老糊涂了吧。”

      史氏说话,那哪里又会有半分的委婉可言,张口无赖闭口老糊涂的,没把曾嬷嬷气个倒仰。

      还想再说,那大夫却是打断道:“都禁声,我要诊脉了。”

      史氏撇撇嘴,不再说话,曾嬷嬷也只能恨恨的暂且咽了这口气。

      两手轮流诊了脉,大夫又仔细地在曾嬷嬷的脸上观察了半天,最后看了下她的舌苔,开口问道:“你可是一直有吃养身子的补药?”

      曾嬷嬷点点头,道:“我一直吃养荣丸,是京里保和堂里买的。怎么了,大夫,这药我吃了几年了,也不曾有任何问题啊。”

      那大夫微微点头,道:“你之前所住之处,冬日里可如现在这样,也睡得火炕?”

      曾嬷嬷摇头,一脸荣耀地道:“不是,我们柯府可是士族,哪里会有火炕这种事物。便是我们下人,也都是生着火龙,铺床而睡。”

      “切”。史氏听到这里,又忍不住出了声音,“伺候人,还伺候出荣耀感了,真是,开眼了。”

      “你闭嘴。”于氏眼见着曾嬷嬷被于氏说的脸色泛青,忙低喝史氏道。

      大夫点点头,道:“便是如此了,你吃的那味药,本就是有神安眠之功效,虽是温补,但到底也有两味是大补之效。从前你所睡之处是床榻,不似这火炕会令人燥热难耐,……”

      大夫滔滔不绝的讲着他的判断,时间久的让史氏都有些瞌睡了,冯氏也一样,各种辩证听得她犯起了迷糊。

      终于等他讲解完成,史氏又发挥出了她无谋有勇的特质,直接问道:“大夫,你说了这半天,我们也没听啥。我就想知道,她这病,跟我们有没有关系,是不是像她说的,是我们下药害了她。您得把这事跟她说清楚了,我们可受不了被反咬一口的滋味。”

      大夫说了这么多,其实曾嬷嬷多少是听懂了些,总结起来,无非就是她多年睡床,体内寒气较大,这一睡炕,身体舒服之下就睡得沉了些。加之她吃的那个药,更是提升了这方面的效果,可睡炕也有坏处,就是人会因燥热而多动,说白了,就是她睡糊涂了,不知做了什么梦,这一身的伤全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那大夫也是心里苦,他不过是个军医,善长的是刀剑外伤,现在让他来这内伤,他不多辩证几次,自己也不会信啊。

      不过,将军这出手也太狠了,瞧把这老太太打的,都快没人样了。

      将军威武,未来的将军夫人,威武!

      安排徐嫂子去抓药,于氏将屋里的人都散了后,对已经烧得有些半迷糊的曾嬷嬷道:“曾嬷嬷,你先好好休息着,等抓了药回来,我就让人给煎好送过来。这几天,我也会多煮些骨头汤给你补补,争取让你这断了的胳膊早点接上。”

      听于氏这样说,曾嬷嬷的头更是痛了,她摆了摆手,嘶哑着声音道:“听你安排吧,陈夫人,我先睡会儿。”

      “那行,你先歇着,我找个婆子在外面候着,有什么事,你叫一声就成。”于氏轻轻带上房门,又在屋外站了一会儿,无声的笑了。

      “说,这事儿是不是你做的?”宝珠的屋里,于氏神情严肃的问。

      宝珠摇摇头,“不是我,娘,你怎么能想到是我做的啊。”

      “不是你是谁?昨儿你刚说你有办法,今天她就成了这样了,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于氏其实也不信这事是宝珠做的,可就像她说的,这事也太过凑巧了,她不得不怀疑。

      “真不是我。”宝珠咬紧牙关,说什么也不能被于氏看出破绽来,再说,也确实不是她做的啊。她不过是个从犯,嗯,对,从犯,所以她不算撒谎……吧……

      于氏点点头,“你确实也做不到将人打成那个样子,不过,这事可真是奇怪了。”她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

      宝珠见她不在纠缠这个问题了,忙笑着说:“娘,这世上,不就是有很多的巧合嘛。咱家巧儿都说了,是老天开眼了呢,替我惩罚她。”

      “是吗?”于氏将信将疑的看向宝珠

      宝珠连忙用力点头,“一定是的,娘。”

      又过了两日,曾嬷嬷身上的伤有了好转,但还是全身酸软,几乎没办法下地行走。于氏担心,就又请了上次的大夫来复诊,得到的答复说是正常恢复期,重新改了方子就走了。

      于氏无法,也只能好吃好喝的精心伺候着曾嬷嬷,她确实也怕曾嬷嬷在陈家出了什么好歹的,到时在宝珠的婚事上,添了不吉利。

      史氏这几日,却是不开心,自从曾嬷嬷胳膊断了之后,于氏一日三顿的给她供着牛乳。牛只有那两头,冬日里产奶又少,自家人分都只将将够,偏又多了曾婆子那张嘴。

      她像来也不是心里能藏得住话的人,大家坐在一起闲聊时,就忍不住将心中的抱怨说了出来。于氏见不怪她这小家子气,“你啊你,就算是给她了,我也没短了你那份,你生哪门子气。”

      史氏嘴一撇,道:“我知道没少了我的,可她那份,不是从您跟爹那里匀出来的啊?你们少喝了不是。”

      “我们少喝是我们的事,你管好自己就行。”于氏笑了笑,到底是儿媳,还知道向着她这做婆婆的。最近她也想开了,也得多看看这老二媳妇身上的长处,一家人,有什么比和美更重要的。

      “话是这么说,可给她喝我就不乐意,你们二老要是真不喜欢喝,给我也行啊。我多补补,也能给您添个大胖孙子不是,给她那就是糟蹋了。”史氏简直是用整个身体,表现着她对这件事情的不满,上半身在椅子上扭了又扭。

      得,于氏听她这样一说,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合着不是心疼他们,也只是心疼那牛乳。再看她那一脸心疼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笑骂道:“我瞧着,你就是不喝牛乳,也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出来。”

      史氏听婆婆这样说,脸上瞬间乐开了花,“是吧,娘,您也说我能生个大胖小子吧,我也这么觉得。”

      见她又翘起了尾巴,于氏想想,还是得敲打敲打她,免得她又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来,“你把自己这点小心思,老老实实的装进肚子里,别没事就到处嚷嚷,福气都被你嚷嚷走了。娘再跟你说一次,孙子孙女,我都喜欢,你可莫要再整那些个邪门歪道,再有一次,娘可真不饶你。”

      史氏听了,脸上一阵红白后,腆脸笑着说:“娘,我那不是糊涂了吗?以后一定不会了,我知道我家春柳好,我想生个儿,不也是将来给她做个依靠吗?”

      “行了,行了,你心里有数就行。”于氏摆摆手起身出了门,生怕自己再听下去,史氏这个不着调的又说出什么话来把她气着。

      这几日,大家先是为宝珠的婚事忙碌着,后又来了曾嬷嬷,又添了一堆的麻烦事。一家人极少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做着针线活,唠唠家常了。史氏正在兴头上,话还没说够呢,哪能这么容易闭嘴,于氏不想跟她说话,她便把目光调到了宝珠那里,大嫂冯氏一向闷得很,没啥可说的。

      “小妹啊,不是嫂子心坏啊,嫂子真的是担心你嫁人之后的日子。”史氏往宝珠边上凑了凑,她也知道于氏不喜听这个,便小声的在宝珠耳边说着。

      冯氏在她们身边,屋子又不大,史氏再小声,她也是能听到的。看了眼宝珠,见她没什么不高兴,冯氏桌子下轻轻捅了捅史氏,“你别说了,都什么时候了,别给小妹添堵。”

      “大嫂,不是我说你,每次你都这样,我一说话你就拦,然后你就成好人了,我变恶人了。”史氏不高兴看向冯氏说道。

      冯氏气的用手点了点史氏,“你啊,好心当做驴肝肺,行,行,你说吧,我不管你了。”

      史氏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对宝珠说:“有什么样的下人就有什么样的主子,你看曾嬷嬷那一脸的守寡相,就不是什么好人。你那婆婆那天我也见了,处处端着,像她多了不起似的,她再傲,能比得过那皇后娘娘?整得自己跟不吃喝拉撒似的,她不放屁啊。”

      扑哧两声,宝珠和冯氏齐齐的笑了出来,“你们笑啥,我说的不对啊。”

      “对,对,二嫂你说的对极了。不过二嫂,你见过皇后娘娘?”宝珠忍不住逗起史氏。

      史氏脸一扬,“我是没见过啊,不过那不是都传,皇后娘娘可心善了吗?在京里还拿自己钱,开了个善堂呢。心好的人,肯定不会在咱小百姓跟前装相的,不是有个词,什么民,民来着?”

      史氏看向宝珠,“子民。”宝珠笑着应道。

      “对,对,就是这个。欸,又被你给拐带偏了,我跟你说你那未来婆婆的事呢。”史氏不满的看着宝珠,继续道:“我说啊,你虽看着是嫁进福窝里了,可我寻思着,你还是没福气啊。有那样一个婆婆,你看我,咱娘,其实算是一等一的好婆婆了吧。”

      史氏为了得到肯定,还转头看向了冯氏,冯氏点点头,“娘确实是好的。”认同着说道。

      “所以啊,这做媳妇儿,我们是有福气的。可咱娘脾气骂我的时候,那也是真骂啊,还有罚的时候,哪次手软过?我再委屈,不也得忍着憋着,咱娘这么好的人做婆婆都这样,你那未来婆婆,得给你多少气受啊?”

      冯氏傻眼了,宝珠也有些瞠目结舌,史氏最近,是不是于氏给她太多好脸色了?才让她说话越来越没把门的。

      这是她了解史氏的性子,她是真的想以自己做比喻,对比柯家那个婆婆的不好,并没有想抱怨于氏的意思。可是,这样真的好吗?当着小姑子的面,说自己委屈了,真不怕自己告状啊。

      史氏说完,只舒服了不到半刻,看到冯氏跟宝珠的表情,也想明白了什么。心头一紧,第一时间向门口看去,只见屋门紧闭,她才长舒了口气,拍着胸脯后怕地说:“大嫂,小妹,你们可不能把我说的话学给咱娘听啊,我可真没别的意思,真没那意思啊。”

      宝珠见她吓成那样,又想起几个月前,她的样子,突然就觉得十分好笑。虽然人的本性难变,但是若不钻那牛角尖,其实她二嫂,也是很可爱的。

      宝珠笑的前仰后合,冯氏也忍住笑出声,“你啊,你啊,日后嘴上可有个把门的吧,真叫娘听到了,少不得又要说你。”

      “说什么?我才刚走,你们就敢在背后编排我,一个个的胆子都肥了。”于氏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史氏吓的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待于氏推门进来,史氏忍不住道:“娘,您怎么听墙角啊。”

      冯氏也在一边站了起来,低着头不说话。

      宝珠此时已经笑的合不拢嘴,越想越觉有趣,于氏环视了她们三个,到底没憋住,跟着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史氏跟冯氏的心才松了下来,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最近是给你太多好颜色了,倒把你的性子养跳脱了,有功夫在这里耍嘴皮子,去前面铺子把你男人换回来,我找他有事。也省得浪费你这张巧嘴。”于氏没好气地说道。

      史氏得了令,忙三步并两步的向外走去。太可怕了,她刚刚没说别的吧,想想,仔细想想。

      见冯氏还有些不安的站在那里,于氏指了指她,“当你是个稳当的,竟也被她们两个带坏了,去厨下那里看看,曾嬷嬷的药煎好了没。”

      “是,娘。”冯氏长出了口气,看来娘没生气。往后,可不敢再跟弟妹这样在一起说话了,下次再这样,她非直接捂了史氏的嘴不可。

      等她们都走了只剩于氏跟宝珠,宝珠突然抱住了于氏的腰,娇声道:“娘,咱们家真好,好幸福。我不想嫁人了,想永远这样。”

      “又说混话。”于氏轻拍了下宝珠的后背,“你不嫁人试试,就你那两个嫂子,便能用口水把你淹了。还想过现在这样的日子,想得美。”

      宝珠嘴一嘟,不高兴的说:“娘,幻想一下嘛,你配合配合我都不行啊。”

      于氏愣了一下,突然感慨道:“娘老了,柴米油盐想太多了,已经忘记幻想是什么了。”她把宝珠从怀里推了出来,“娘有正事想跟你商量,你坐好。”

      “您说,我听着。”总算糊弄过去了,宝珠暗中欢喜,又觉对于氏很是抱歉,于是坐直了身子万分认真的倾听。

      照平常,于氏见她这样子,定会不满的瞪她一眼。可现在于氏心里装着事情,倒也没心情跟宝珠说笑,她十分犯愁的对宝珠说:“珠珠啊,你说曾嬷嬷这病,一直也不好,天天躺那里冒虚汗的。说她身子不行了吧,可她脸色也好胃口也好,说她很好吧,她又浑身无力。我想着,要不咱们派人去柯府通知一声吧,别真出个什么事儿,咱可真担不起这责任啊。”

      于氏是真愁啊,她刚刚不放心又去了曾嬷嬷那里,身上的外伤已经好转,可就是起不来身。别是有啥暗疾的,大夫的医术有限没诊出来,真是出个啥意外,这可怎么跟柯府交待?

      宝珠万没想到,先提出向柯府报信的,竟然会是于氏。不由觉得好笑,折腾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吗?眼看着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怎么能前功尽弃呢?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于氏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幸好她先与自己商量了,为时未晚啊。

      “娘,你可别私下跟柯夫人回话啊。”宝珠拉着于氏的手道。

      于氏不解的看向宝珠,问:“为什么?”

      宝珠略思量了一下,道:“娘,那样的人家,规矩上肯定跟咱不一样,想法也肯定不相同。这个时候,你若是私下回了柯夫人,柯家那边若是霸道不明是理,非给咱们寻个不是,说咱们照顾不当,该怎么办?”

      “可这也确实跟咱们没关系啊,娘行得正坐得直,不怕这个。”于氏很是硬气地道。

      宝珠见此,忙又道:“娘,咱们都清楚这事跟咱们没关系。可娘,这世上,人心不是最难测吗?越是上位者,越喜欢将事情想的复杂,这话,还是您教我的呢。”

      于氏面露为难,“这事儿还麻烦了,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怎么才好啊?娘是真怕那曾嬷嬷有个好歹啊。”

      宝珠也能明白于氏的担忧,做为家中的女主人,担负着一家人的前安危,凡事难免要多考虑些,去柯府答复一声,也是没错。只是,这次却决不能依着于氏的想法来做,知道于氏要焦心,不能向她说出真相,宝珠此时更加愧疚了。

      “娘!”宝珠抿了抿唇,“这样吧,我去曾嬷嬷那里看看,她是当事人,这事儿咱们询问一下她的意见,总是没错吧。”

      之所以要去见曾嬷嬷,也是于氏今天的话提醒了她,总要去摸摸那曾嬷嬷的想法才行。凡事主动些,总比被动防守要好。

      “也好。”于氏点点头,“那我一会儿去送午饭,顺便跟她谈谈。”

      宝珠却是眼珠一转,道:“娘,我去吧,我也两天没见她了,正好让她看看我自己这两日规矩练的如何。”

      于氏想想,这也算是对宝珠的一种锻炼,便点点头,应了下来。只嘱咐宝珠说话时一定注意着点分寸,也莫要让曾嬷嬷有什么别的想法。

      宝珠连声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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