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琴戒舞》清识

1、梨花舞

　　如雪般洁白无暇的梨花朵朵嵌在湛蓝高空之下的梨林中，清新淡雅，若冰清玉洁的女子含羞涩笑，有着清华夺眸的丽质。

　　也许，众人也看到，这样的梨花有着不同平常的吸引注目之处，在不远处的路边，两行整齐排列行走的，不知是哪家将领的兵卒放慢了步伐，凝望观看，最终住立不动。

　　两行兵士间隔距离均等，前后又步伐一致，待到停止行走，几乎同时的，所有的士兵都停止了行进。也就在此时，外罩锦色布料的漆红朱轿也平稳停下来了。轿子与一般轿子要大许多，由八个轿夫抬着。轿内布置精致典雅，四面挂着人工绣物，乃是镐京城第一女工所绣，只见所绣山水能见远近之趣处，花鸟有亲昵之态，精美细腻，各样不同：且平放一张由柔软上好的丝绵铺就的古木小床，床上横躺一个身着轻纱雪色的素雅少女，随意拉了一角被褥盖在上身，可见均匀骨指拳屈在床边，正在安睡。

　　不知道是放下轿子时微微动作惊醒了她，还是梦中嗅到了这轿外的梨花淡淡的清雅香气，如姬缓缓张开了眼帘，扭动了下纤细的腰肢，然后双手扶床坐了起来，之后起身拉开了轿帘。

　　当柔美的指尖触到那锦色轿帘时，正巧一阵清风掠过，满林的梨花从枝头飘落下来。梨花花瓣片片随风飘散，落到青草叶上，落到路边不知名的野花花瓣上，掠过路人的发丝，穿擦腰身，足尖，也落到了她伸出帘外的手掌中，是那样轻盈飘逸的落入，她几乎感觉不到落花掌心的触感。如姬微微一笑，如若春风宛然。把有着花瓣的手轻移到鼻尖，深深一嗅，之后甜笑着轻启朱唇，梨花旋舞般飘落于地。如姬嫣然：“如姬愿为梨花一舞！”还是一贯的轻柔婉转的语调，只是从来没有这一次，这一次如此的释然果决。

　　言罢，未待他人有所言说和动作，便已足脚着地，飞快进入梨林，只见飘落梨花点擦着她的衣裳丝发，她的动作看着有一种飘逸的慢感。如此情境，恍惚有那么一段时间，就好像，在落花乱舞中，飞跑的动作是停止的，身行却在移动。

　　如姬足尖轻点，开始起舞。

　　人说舞姬如姬。如姬虽未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却有绰约动人的舞姿，去年京都艺阁一舞，倾倒了王太后的心，伴其左右，成为宫中女官。自此名动诸侯各国，成为天下第一舞姬。才微微扬袖轻轻转身的动作，已有足够供众人目赏的丽色。

　　轻盈的步伐伴随着自己心灵的美妙感觉有节奏的舞动身姿，如姬就像一只在高空自由飞翔的鸾凤，旷逸晴天下梨花纷飞中，显得是那么灵动飘逸。

　　梨林深处，渺渺琴音传来，清新如竹林之清风，越飘越高，好似穿透云霓九霄，清澈旷远。如姬听来，如见群山巍峨高壮，想象到一片清香花海的远处，真有见到那么惊涛骇浪滔滔涌涌滚卷海岸。心中自有一番豪情震撼心境，仿佛见其高远辽阔景致。如姬应琴应心而舞，似神女翩翩轻舞。

　　琴舞合鸣，如姬似见到琴瑟之人恍于竹林青木间悠然休息，身边一切虫鸟声动，枉若未闻，心中却有千壑万境。

　　不知是清越的琴声动心，还是如姬舞艺精湛，方圆百里的鸟雀纷纷飞来，围绕着这片梨林飞舞。鸟儿绕动的圈子越来越小，由最初的梨林琴音之处落到如姬翩舞梨边枝头。

　　琴声终于停遏，余音袅袅，如姬也慢慢舞罢。鸟儿们叽叽喳喳乱叫，又围绕梨林好几圈，仍是没有离去。如姬舞罢，站在原地，她没有动，轻抿着嘴唇，目中含着笑意，似乎在等待一个人的出现。

　　果然，半晌时候，从林中缓步走出一个年轻男子，峨冠博带，身负琴匣，行走间宽袖摆动，有一番从容不迫的气度。距离有点远，容貌并不能看得很清楚，但男子的文雅形象已经印入如姬脑海，挥之不去。待到走近，如姬注意到，男子剑眉细眼，鼻梁挺直，脸容瘦削，光洁漂亮的下巴微扬，有一种骨感弧度的美。男子看到如姬时，眸中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被一抹浅笑隐去。

　　如姬上前走上几步，拱手直接问道：“我刚才习舞时听到有人在林间弹奏，是阁下吗？”

　　男子被如姬如此直率的发问，微微一怔，随后不答反问道：“我刚才在林中弹琴时，总幻象到一个女子在梨花舞蹈，是姑娘吗？”

　　如姬并不作答，只是后退一步，对着男子摇摇一拜，笑道：“公子在音律上的造诣，如姬可是佩服之至。”

　　男子听说，并不惊奇，似乎是预料之内，只是偏头听着鸟儿的叫声，口中轻吟：“舞姬如姬，一舞倾心。姑娘原来是名动诸侯的第一舞姬。果然名副其实，如今一舞，将方圆百里的鸟儿都引过来了，可谓舞艺精湛不已，不愧是天下第一舞姬。”

　　如姬摇头浅笑道：“非也。是公子琴声动人，鸟儿们听到，感动了它们，才会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