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安》陈小布

1、初入职场

　　2001年10月

　　阮一一第一天到新公司报道心里多少有点惶恐，就如小学二年级时被老师点名上学校大礼堂演讲，台下黑压压数千个脑袋，是和当时一样的忐忑不安。幸而在吃晚饭的时候就遇见了大学学姐，同系不同年级的乔雅。这对刚从学校毕业,初入社会的阮一一来讲，无疑是一件快乐心安的事，就如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心里少了许多惶恐。

　　十月，其他许多的城市都已是露蝉声渐咽,秋日景初微。而深圳，还是炎热酷暑，只有呆在空调房里，人才不至于那么烦躁。虽然气候太过闷热，让人心情不佳，但是午餐时间，同事们还是三个一群，五个一组的在公司食堂聊的很兴奋。

　　“什么事，小雅姐？”阮一一好奇的问。

　　“你不知道吗？”乔雅眉飞色舞：“这个月十五号是公司成立三十周年纪念日，通告拦已贴了告示，那天晚上有庆祝酒会,十点过后是假面舞会，大家当然都很开心了，听说公司的‘太子’也要参加呢？”

　　“恩，太子？”一一困惑。

　　“你刚来公司不知道也正常，是我们大boss的儿子，二十八岁，刚从英国留学归来，他出国前曾在公司实习过一年，所以公司的同事几乎都认识他。”乔雅解释。

　　“哦，这样。”阮一一低头吃饭.

　　“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乔雅兴致勃勃道：“你不知道，他长的高大俊朗，往人群里一站，真是浊世翩翩佳公子，公司多少女人芳心暗许。不过听说他一直没谈过女朋友...”乔雅笑着压低声音：“有可能是玻璃也说不定，要真如此，那些女人的心可真要碎一地了。”

　　一一笑道：“没准人家只是保密工作做的好，太爱他女朋友，不想她被打扰被人烦而已。譬如那些明星被拍，你以为真是狗仔队厉害吗？大多时候是明星故意给他们拍的。”

　　乔雅点点头：“那这么说，他还真是个很深情的人。不过也有可能人家还是钻石王老五也说不定。”

　　一一瞅她一眼：“哎，哎，难不成想红杏出墙？”因为乔雅已有了未婚夫。

　　乔雅嗔道：“我是为你想你呢，近水楼台先得月，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嘛。”

　　阮一一忍不住哧笑：“你小言看多了吧？真以为世界上有水晶鞋？”又拿筷子敲敲她的不锈钢食盘：“脚踏实地。”

　　“你对他真不好奇？”

　　“好奇？好奇他来了以后会不会给我们加薪水！”她挖一口饭送嘴里：“我现在只想好好的把这份工作做好，不管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不过是最底层的小职员，应该和我的工作不会有什么相交。”

　　“你呀，就只关心你的工作...也是时候该考虑下...”话说一半，乔雅已知失言，连忙把后半句硬生生的吞进肚子里。

　　一一家里的情况她最清楚，她从小没有父亲，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为了抚养一一，供她念完大学，因长年的劳累已经落下了一身的毛病。一一读书的时候就曾说过：母亲为她辛劳了一辈，将来毕业了自己定要找份好工作，让母亲安享晚年。如今，一一工作不过几个月而已，自然一心只扑在工作上。爱情---对阮一一来说是件遥不可及的事。

　　阮一一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租了套一室一厅的房子。节省如她，若只是自己一个人住，其实租间单身公寓就已足够。但是考虑到母亲，小鱼找了个带客厅的房子，再工作几个月，积攒点钱，年前就可以把母亲接来同住。想到母亲才四十多的人，白发却已过半，一一就忍不住心酸。

　　因为公司离住的地方就两站公车的距离，故阮一一每天都步行上下班。她租的是本地居民自行建造的农民房，出了公司大厦，走过两个站牌，再拐过一片种有木棉花树的草坪，走到小巷的尽头便是她住的地方。虽然是握手楼，而且房间朝向也不好，一天几乎见不到什么阳光，但是胜在价格实惠，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每天路过那片青草地，阮一一总忍不住驻足，抬头望着那棵又高又笔直的木棉花树，这个季节花朵都已经凋零了，一些绿叶冒出枝干。让一一想起念中学的时候，校园里也有几棵这样高大的木棉花。晚春初夏落英缤纷，她总是去捡那些花瓣，因为母亲告诉她，木棉花炖排骨最是清凉去火。每次褒汤，厨房满满都氤氲着扑鼻的芳香，而她就守在沙锅前，看着热气一点点的升起，等听到锅里咕咚作响，再拧了文火，煮两个小时。望着眼前缭绕的雾霭，心里仿佛有种一生一世天荒地老的感觉。

　　阮一一看着眼前的木棉花树失神,他是否还好，他所在的那个城市，现在该天凉起风了吧他是否会如从前般，气候骤变的时候就感冒咳嗽？我曾经说过要给你煮一辈子的木棉花排骨汤,可是你在哪里呢？阮一一狠狠的摇摇脑袋,像似要把自己从另一个世界拉回来。

　　公司晚会如期举行，男同事们都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女同事也一改平时沉闷呆板的职业装,一个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很多女职员的心里都怀着一种莫名的喜悦，今晚“太子”光临，谁知道呢，说不定自己就是那个幸运的女人，一朝麻雀变凤凰，一个个大有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架势。那可不是，这可是好大一只肥羊。虽然外界传对于这只肥羊有各种讳莫如深的谣传，但是女人一旦发昏起来，哪顾的了那么多，别说和男人争，就是和动物争，她们也能前仆后继的扑上去厮咬一翻。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乔雅，已有未婚夫。比如阮一一，根本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

　　八点钟，公司重要人物都已到场。大boss上台致词,但却还不见“太子”的身影，一些女人脸上透露出失望的神色，猜测“太子”的光临不过是谣言，毕竟谁也没有得到可靠的消息。因为上头安排了抽奖活动，气氛还是很快被带动起来。满室的欢笑声，当十点钟一到，主持人宣布假面舞会开始,欢乐的气氛已经到了顶峰。

　　灯光瞬间暗下来，只开着为数不多的几盏昏黄滚灯，所有的东西在灯光的映衬下仿佛都蒙着层薄纱，是种飘渺朦胧的美。换好服装，戴上面具，互不相识的男女随了音乐放肆的飞旋转。场内人实在太多，阮一一只感到有胸口发闷，端了杯白开水，坐在离舞池较远的角落里,看众人纵情欢乐。

　　一个月亮公主打扮的女生舞过一一的身边，冲她挤眉弄眼，她会心一笑。如果不是她事先知道那是乔雅，即便如她这般熟悉的人也很难猜到吧有谁会想到，平时总是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一丝不苟精明能干的海外事业部乔经理会是今天活泼玲珑的月亮公主呢？

　　阮一一本没想过要为今天的舞会做如何的装扮，其实根本就是抱着看客的心态。因此只穿了条大学时的白色长裙，直垂脚踝，长发简单随意的盘在头上，手上脚上各戴了一只铃铛，很是古典，乔雅形容她有尼罗河女儿的精灵和典雅。

　　“小姐，是否有荣幸请你跳支舞？” 耳边传来男子低沉磁性的声音。

　　阮一一抬头望去，眼前的男子修长挺拔，身着古埃及的裙袍，左耳上挂着一只很大的银环，说不出的诱人蛊惑。

　　一一委婉拒绝：“抱歉，我不会跳舞...”

　　“是吗？可是你不觉得你有责任和我共舞一曲么？”

　　“什么？”阮一一不解。

　　“你是尼罗河女儿，而我是埃及的王子!”他笑着伸出手去，是邀请的手势，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真是歪理，可是一时间，阮一一又不好拒绝，只好把手搭上他的掌心上：“那你可要小心了，只怕我会踩到你。”

　　“哈。那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对自己绝对有信心，你只要跟着我的脚步就ok了。”

　　这人还真是自大的很呢，一一心想，可我真不喜欢他的耳环,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如此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