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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第20章 一个新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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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分之十
“不行么,小新郎?”
在幽暗的液体中,定时更换新溶液的仪器在固定的程序下暂停了运转,贴附在胸口的电极片将他苏醒的讯息及时传递至看护室的中枢、并给予反馈。
内置在营养槽边沿的照明灯啪地亮了起来。
在骤然明亮的水底,君麻吕于这句询问里挪移眼瞳,视线与身侧少年的目光相撞在一起,棺材形状的长方形逼仄得可以看见彼此眼底的神光。
鬼灯水月与他相视一息,忽而游鱼一般贴着槽壁,从身底来到君麻吕的面前,他们保持着平行,雾隐白色的碎发就在君麻吕眼前张牙舞爪地张开。
他甚至挑衅地笑了笑。
只是在那抹笑意扩及到嘴角、在他完全露出那些锯齿般的牙之前,君麻吕抬起了缠满插管的手臂,那些曲折卧在液体里的软管猛地拉直成成簇的直线。
当他抬起手,修长的手就死死地掐住了水月的喉咙,将后者推出液面,砰地一声撞到抵住在舱顶。
这一剧烈的动作使得蓝色的液体一阵晃动,涌起的一小串气泡迷蒙了人的视线,但在几息过后,液面完全平静下来,君麻吕阴郁的眼眸中倒映出的黑暗里——
已是空无一人了。
他的手指因握空而慢慢收紧,淅沥的蓝色从指缝间溢出,从掌根沿着手腕再次落回于槽内,溅出无数水花。
在他手旁,逃脱出来的雾隐重新凝作成人形,脸上还残留着几分不可理喻,“没必要这么生气吧。”
他将两只手都放过头顶,表示自己投降了,“我们都是男孩子诶,我碰一碰你,而且还没亲到,你反应就这么大了,那你明天过后该怎么办啊?”
明天过后……
「等你从这里醒来…就是…结婚式的日子。」
君麻吕收回手,重新落回在水中。
在沉睡的几个月里,他的外伤已经好得彻底,连疤痕也未曾留存下来;因为呆在营养槽中,长久未见日光,每一寸肌肤都在槽顶的照明光下映出来莹润洁白的光泽。
他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黑暗,颜容比夜色动人。
这世间也许都没有比他更吸引人注目的男孩子,在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那样值得人去怜爱,长大之后,更显露出既神圣又凛然的端丽风姿。
当他在桶面外俯视着你,又朝你伸出手,清凉的绿眸就藏在缭乱的银发后,叫人不由疑心,那是来自云端的邀约。
即使下一秒,他手心探出的骨刺就刺穿过水月的喉咙。
这么久过去了,打招呼的方式依旧一点没变。
鬼灯水月看着他,又回忆起了并不愉快的初见,在这时,他反而不着急想着怎样才能破坏这场婚礼、趁机逃出去,鬼灯水月鬼使神差地开口。
“喂,别发呆了,你要不要……跟我试一试?我教你怎么接吻。”
“毕竟,你如果老接受不了,大蛇丸大人会很伤心的吧。”
他按住银发少年的肩曼声道,在没有感觉到杀意后、又仰头作势亲上去。
在这过程中,没有收到任何的阻拦。
鬼灯水月迟疑地顿住,他睁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对方居然不反抗?只是临到最后一步,他们几乎只隔着一指的距离。
银发少年也睁开眼与他沉默地对视,睫羽下,那双翠绿的眼瞳在褪去阴郁以后,带着一种不容易觉察的忐忑的怯意。
他居然…真的是被这句话触动了,他当真了。
「他在等我亲他。」
白发雾隐难以置信般想到,一瞬的怔忪结束,内心深处就升起来一阵无法压制的狂喜。
水月倾身过去,他的双手完全缠在银发少年身上,因为太过急切,牙齿首先磕在了君麻吕的下颌,进而,唇舌沿着氧气管贴在了对方柔软的下唇。
无法形容。即使他并非很喜欢男孩子,可这种感觉是无与伦比的,特别对方是被大蛇丸所选定着的,还是这样强大与美丽的个体。
这种碰触的感觉爽利得美妙绝伦,叫他神魂颠倒,尤其是在意识到,银发少年虽然反感、却依旧在努力地忍耐适应自己时,心中的刺激无疑达到了极致。
下一秒却感觉一股大力从肩膀上传来,整个人都被从舱中扯出来、狠狠撞在了监测心率的仪器上。
室中灯光全部亮了起来。
一阵失重般的头晕目眩过后,鬼灯水月忍住后背传来的痛苦慢慢爬起来。
神色难看的白发四眼仔站立在营养槽前,袖下的手臂微微颤抖着。
鬼灯水月看着他反光的眼镜片,终于慢慢想起来——
像这样的看护室,一直都是装满了摄像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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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扼制的蓬勃怒意从发丝到指尖都有表现,药师兜脸色铁青。
被撞坏的监测仪滴滴滴连成一片地叫,响声便在狭窄的室中突兀地持续着。
几乎凝固住的气氛下,水月还想要笑嘻嘻一下,他一贯瞧不起药师兜,也不害怕药师兜。
只是依照目前局势,却要担心一下他一转身朝大蛇丸告状,到那个时候,自己肯定更别想从这里逃出去了。
所以他忍下嬉皮笑脸的欲望,在心里暗骂自己,真特么是色迷心窍了。
叫人吃惊的,药师兜忍耐住了。
“既然你这么急不可耐地想要出来帮忙,那明天,宇智波佐助那边就交给你了。”
也许是因为不想打扰大蛇丸大人明天的婚礼,也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药师兜选择了息事宁人。
他的语气冰冷,手指却仍然不受控制地、神经质一般颤抖着。
鬼灯水月原地看他一阵,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地神色微动,继而无所谓地站起来点点头。
在走出房间之前,他经过药师兜身边,也许是因为明白在婚礼前自己都会平安无事,而抵不过好奇地贫嘴戏谑道,“你是生气什么?替大蛇丸不值,还是……嫉妒?”
他与他擦肩而过,余光间注目到对方陡然握紧的拳与阴戾下来的眼眸,便更确认了这一点。
·
君麻吕靠在舱壁看完了全过程,当药师兜转过身时,他就问道,“佐助是我的新娘么?”
他湿漉漉的发搭在眉间,神气间带着不自知、却叫人心寒的淡漠。
他根本不明白药师兜为什么生气呢,即使疑惑,也不关心、没兴趣询问。
他只关心自己的婚事。
“你……不能……”转过身,药师兜张了张唇,又懊恼地抿紧,他松开的拳在这时又有再次颤抖的倾向,脑中还是在监控室看的那副让他眦目欲裂的画面。
“我不能这样想。”
君麻吕接过了他的话。他躺回到营养槽中,依旧不懂不关心药师兜在想些什么,他说,“我不能想除了大蛇丸大人以外的人,当我的新娘。”
在为这句话补上合适的措辞时,他的语气很平稳。
多年以前,他这种平淡的样子,老是惹得药师兜生气,只是这一回,白发青年只是沉默地注目着他。
“可是我不知道,如果不让我的脑子想一些东西的话,我不知道接下来还能不能忍受下去。”随后,君麻吕继续自语道,他无甚波动的语气渐渐低迷下来,眼中涌现出困顿的水光,后半截随着口鼻沉入水中而泯灭于无声。
“只是,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根本……”
一直以来,根本就是跟在大蛇丸身后的他的爪牙,一条狐假虎威的毒蛇。
无数次的欺骗,无数次诱导,都只为了……将他彻底地推向大蛇丸,让他接受这份沉重到压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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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一夜过去,大安日在阴暗的白日降临。
并没有任何喜庆的感觉,整个基地都笼罩在一层压抑的氛围里,在婚礼结束之前,除了新人与为他们举行仪式的人,其余所有无关人员都得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这即是婚礼,亦是大蛇丸的转生仪式。
空荡荡的曲折走廊,一扇扇紧闭的房门,头顶惨白的灯光叫人感觉晕眩。
水月靠着其中一扇,敲了敲,没有期待里面的人主动开门,他在外出声道,“你已经准备好了吧?”
没有回答。
白发雾隐耸耸肩,“无论怎样都要面对的。你如果厉害,你就一刀杀了大蛇丸,救了我;而如果大蛇丸厉害一些,你就跟我一起死,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的,你怕什么呢?”
他见这种安慰方法不见效,又在门外左右走了一圈,绞尽脑汁想把宇智波骗出来交任务。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往好了想,稳赚不赔的,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赢了,还有老公送……”
他把自己说得咯咯笑了,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
“带路。”
宇智波小少爷的神色不似开玩笑。因为太过正经,鬼灯水月尴尬过后,心里确信了他应当是没听见自己的嘀咕的,此刻挺不好意思地给他引路,他们一路穿回回廊。
而在尽头,基地主人已经正在等待着了。
大蛇丸坐在巨大的、绘着「蛇」字的墙下,黑发垂下在瘦削的肩际,他继续看着那本《万叶集》,手边的柜子上摆着一盒打开一半的朱砂。
身体已经虚弱到没有办法行动,但他的金色竖瞳却闪动着与之完全不相匹配的生机与神光。
他将诗集读过一遍又一遍,几乎达能倒背如流的程度,手边的蜡烛在等待重生到来的时间里,融化到只有短短的一截。
这样流逝过去时间,直到带着雷光的剑光刺破门扉,从他耳边直直钉入墙壁中——
几缕被削断的发丝飘落在他按在书页的指边,这位大人不并意外,反而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含蓄笑容,他抬起头,与在被电光完全搅碎的门外站立着的漆发少年遥遥对视。
涌进来的风,将室中烛火吹得暗下一息。
鬼灯水月悄悄退开到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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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基地深处的监控室内,药师兜马上注意到了这场对持,屏幕上泛着的漫漫蓝光将他的神色映照成阴沉的冷色调。
他近乎冷漠地看着这场无法插手的战斗,直到安在其中的全部监视器都被雷遁的电光波及而毁坏掉。
雪花占据了屏幕,可战斗是否进行、依旧能从此时微微震颤着的地面判断出来,药师兜站在其中,想了很多事情。
在轰隆的声响里,他闭目静立,环绕着他的大大小小的屏幕都渐次熄灭下来,当他思索完毕,睁开眼时,眼前只留存下一个唯一的亮光。
银发少年的身影就倒映在他眼中。
他盘膝坐在透明的营养舱上,抬手为自己梳理头发。
从其中出来以后,身上的插管也全部取了下来。
为了今天的婚礼,而换上了一整套纯黑的无袖上衣与袴裙,绣着月亮族徽的羽织外套被他搭在膝上。就着身下透明的玻璃槽,君麻吕整理好自己长至腰际的银发。
长达四个月的休眠,让他还无法适应离开氧气管的生活,这样坐了一会儿,君麻吕便感觉到困倦,他在药师兜眼底放下双腿,悬在边缘摇了摇,然后安静又了无生气地慢慢躺回玻璃上。
银发在他身下如花瓣一般散开,丝带一样沿着玻璃边缘垂下来,他赤/裸的双足半掩在裙摆,蜷起的手指交叠在腹部,在黑色的衣料映衬下,愈显得洁白纤细。
那双翠绿的眼眸半睁开着,睫羽舒展在空气中,好似是因为孤独而凝望黑暗。
隔着监控器,药师兜就这样与他对视着。
许久,监控设施完全被关闭了,监控室也空无一人。
在愈发强烈的地面的震动声中,白发青年出现在基地深处,他的手掌在迟疑了一瞬后,坚定地贴上了看护室的门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