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情远》陈小布

13、第十二章

　　翌日，唐落乖乖回公司上班，刚坐下，就接到乔治颜的内线电话。

　　“到我办公室来。”是命令的口气。

　　她不知道等着她的又会是什么，心中惊慌害怕，万般不愿，可也只得推门进去。

　　乔治颜正在和别人开电话会议，唐落只好站在一边等着。工作中的他帷幄运筹，谈判时滴水不漏无懈可击。她想着不过是短短的一年前，他还是她最崇拜的学长、偶像，她曾经是那么努力的想要留在这家公司。可是这才多久，这里就成了困住自己的牢笼，现在想走也走不了。她心下凄惶茫然，不懂前方还有怎样的惊涛骇浪？

　　可是他说的并没有错，她不能倒下，她要好好的活着，不光是为自己，也因为母亲。她打定主意，无论他如何嘲讽她，用怎样的手段对付她，她忍耐总是没错的。她站了许久，双脚发酸，他终于结束会议，关了视频。却只当她是空气，转而又看起资料来。

　　唐落知他是故意要让她难堪，干脆一言不发。两个人就这么杵着，她只觉得房间里的气氛压抑沉闷，胸口闷的厉害。

　　“你果然识相！”乔治颜并未抬头。

　　唐落知这句话是对她说，她一声不吭。

　　“我警告你，以后离林嘉俊远点，他的身份地位不是你这个层次的人可以随随便便高攀的。别妄想麻雀变凤凰。”

　　“这些话你应该同你的好朋友说。”

　　“若不是你招风引碟，那些男人又怎会一个个对你趋之若鹜？”

　　唐落沉默不语，心里想着随便他怎么说好了，反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怎么，你一张嘴不是很能说的吗？怎么不说了？！这么快就承认了？有其母必有其女！”

　　“你怎么说我我都无所谓，但是请你别侮辱我妈妈！”唐落忍无可忍。

　　“我侮辱她？”他冷笑，“你真该好好问问你的好妈妈，她做过些什么？同有妇之夫来往，抢别人的老公，她就是个名副其实下贱不要脸的小三！”

　　“你胡说！”唐落气极，“我妈妈不是那样的人，她和我爸爸感情很好！”

　　“这是我亲眼所见！你还狡辩！”

　　唐落不信，喃喃的说，“怎么可能？”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林嘉俊上午有拨电话给唐落，知她已回公司上班，便过来找她。她没有在市场部，他走到乔治颜办公室这边，在门外听见两个人争吵，推门进来，只见唐落呆呆的站在那，仿是受到极大打击。而乔治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脸色铁青，怒目而视。

　　林嘉俊疑惑的看着他们两个，“你们怎么回事？”

　　乔治颜冷着声音，“不关你事！”

　　林嘉俊看着失魂落魄的唐落，走过来拉了她的手就往外走。

　　“林嘉俊，你不要多管闲事！要走你走，她留下！”乔治颜压着怒火。

　　“你吃火药了？”林嘉俊看着他，又对唐落说，“我们走。”

　　唐落犹豫着，林嘉俊打开门说，“走！”

　　“我没事了，我还要上班，你先走吧。”

　　林嘉俊担忧的说，“可以吗？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她摇头，“刚才谢谢你。”又说，“我不想你为了我和他有不快，以后你别再来找我了。”

　　林嘉俊沮丧，“你喜欢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问了，我好累。”她撇下林嘉俊，径直朝市场部走去。

　　林嘉俊看着她的背影，疾步走过去，拖了她就走。

　　“林嘉俊，你干什么？”唐落惊慌失措。

　　他一句话不说把她推进电梯，她挣脱着往外走，他又拉过她，电梯合上。

　　“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唐落掩面，“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你们放过我好不好？！我只想好好的生活，我只想一个人安静的生活，为什么这样都不可以！为什么？！”

　　林嘉俊拉过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你心里明明有我，是不是？你最难过的时候想到也是我！你不要管乔治颜怎么说，我知道他对你一直有偏见，可是喜欢你的人是我，不是他！我的人生和爱情都由我自己做主！”

　　林嘉俊拉了唐落走出大厦外面。

　　“没有那么简单，林嘉俊，你放开我好不好？你不了解，我们不可能的！”唐落一路被他强行拉了前行。

　　“无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什么困难，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

　　“你帮不了我的？”

　　“那你告诉我？！”

　　两个人一路走到附近公园的人工湖边，林嘉俊大声说，“你要怎样才肯信我，接受我？是不是只有我跳下去，你才肯相信我的真心？”

　　他一跃身，猛的扎进水里，如今是深秋，湖水寒冷刺骨。

　　唐落以为他不过是说说，没想到他真的会跳下去，在湖边急的大喊，“林嘉俊，你疯了，你快上来。”

　　林嘉俊双手胡乱扑腾，“我不会游泳，救命！”

　　“那你还跳下去！”唐落急了，慌乱的大叫，“有人吗？救命呀！有人掉进湖里了。”

　　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公园里空荡荡哪还有其他人。

　　林嘉俊渐渐往下沉去，唐落再也顾不得，猛的扎进湖里，朝他游过去，湖面已是不见他的人影。她又扎进湖里去寻，正急的不行，自己的身子猛的被一双大手抱住，她惊慌的回过头去，却是林嘉俊。

　　他牢牢的环过她的腰身，“还说心里没有我，还说不在乎我？”

　　唐落气极推开他去，一声不吭就往岸边游去，刚才她真以为他溺水了，满心担忧，而他竟然捉弄她。

　　两个人爬上岸，都似落汤鸡，发上身上滴滴答答的流着水。林嘉俊牵起唐落的手，她气呼呼的甩开往公园大门外走。林嘉俊跟在她后面，伸手招了辆的士，两个人上车。

　　林嘉俊说，“中山路。”

　　唐落说，“感恩巷。”

　　司机问，“到底去哪里？”

　　林嘉俊赶紧说，“就中山路。”

　　林嘉俊把唐落拖到他家中，开了暖气，拿了自己的衣服，推她进浴室。唐落无可奈何，只得将就着穿上他的衣服。

　　林嘉俊长的高大，衣服套在她的身上太长太大，她只好把裤管衣袖都卷了好几折，她光着脚踩在橡木地板上，犹如出水芙蓉。头发垂在肩上，还湿漉漉的滴着水，衬的一张脸越发的小，一双眼睛蒙着薄薄的水汽，如天上最亮的星，熠熠生辉。

　　林嘉俊只觉得眼睛再也挪不开去，好半晌才拿过吹风机给她。

　　“你也赶快去洗吧，免得着凉。”唐落开始吹头发，一边又打量着四周。

　　房子不大，但整洁明亮，向南光线很好，东西不多显得有些空旷，但是装修一看就是请专业人士精心设计过的。

　　林嘉俊冲完凉出来，又冲了杯感冒冲剂递给唐落，“预防感冒。”

　　唐落拿过杯子问，“那你呢？”

　　“我身体这么好，不会生病了。”

　　唐落一口一口喝了，热热的冲剂，喝的心里也暖和起来。

　　林嘉俊已是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洗了，两个人坐沙发上，你看我，我看你，然后都笑。气氛有些诡异，唐落双手放膝盖上绞着。

　　林嘉俊伸过手去握住，她如火烧火燎般的缩回去，“对不起。”

　　林嘉俊不甘心，“为什么？是我不够好，还是你有喜欢的人？”

　　唐落愧疚，但话说的很明白，“你很好，可是我只把你当好朋友。嘉俊，我不想我们连朋友都没的做。”

　　林嘉俊沮丧，想着来日方长，不想逼她太急忙，还是先退一步，“我们还是好朋友？”

　　“当然。”

　　“你以后不会不见我，故意和我保持距离？”

　　“我们是朋友，你当然可以随时找我。”唐落松口气。

　　两个人都说开了，也不再像方才那样拘谨，洗衣机带自动烘干功能，林嘉俊听到一阵音乐响，走过去打开盖子，拿出衣服给唐落。

　　唐落到里间换了，出来说，“我回去上班了。”

　　林嘉俊站起来，“要不要吃过午饭再走？”

　　“不了，下午还要上班，回公司食堂吃点就好。”

　　乔治颜眼见唐落和林嘉俊就这么离开，她手机也不通，一直关机状态，心里大为光火。中午走到食堂，只见她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他端了饭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她一声不坑，闷着头吃饭。

　　“一上午不见，找其他男人诉苦去了？怎么，他有没有什么好建议让你得以摆脱我？”

　　“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有和林嘉俊说，你会相信吗？”唐落看着他。他一楞，她继续说，“我不是长舌妇，没有那么无聊把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召告天下。”

　　“那最好不好，你即便和他说了，该受的一样逃不过。”

　　唐落低着头一粒粒的扒着米饭，想到这些日子的种种，眼泪一颗颗的落在盘子中。

　　乔治颜心里突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他软下声音来，“为什么不接电话？”

　　唐落默默的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放桌子上，他拿过来看，已是坏了，开不了机。

　　她又拿回手机，“我吃饱了，你慢用。”起身离开。

　　乔治颜拨内线让唐落去她办公室，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只新手机来给她。

　　“我不要！”她拒绝。

　　乔治颜正色，“这只不过是公司为着你工作考虑，客人都找不到你，像什么话！别以为这是白给的，会从你的提成里扣。”

　　唐落这才收下，“如果没其他事情我先出去了。”

　　“以后手机二十四小时都不准关机，我要随时找得到你。”

　　“你不觉得你太强人所难了吗？！”

　　“那也是你欠我的，你以为你还的清吗？”

　　唐落无奈，“你要怎么对我我都无所谓，我只求你一件事。”

　　“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就算是我请求你还不行吗？你可以让财务结算我之前的那些提成吗？”

　　“公司没发薪水给你吗？据我所知每个月中财务部都很准时的把薪水打到员工的卡上！”

　　“你明知故问，底薪根本就不够！我妈妈在医院，急需用钱。”唐落心急。

　　“一切要按公司规定执行。”乔治颜拒绝。

　　“公司规定还不是你的一句话！”

　　“我是生意人，不是救世祖，她在医院关我什么事？是被医院赶出来了还是马上要咽气了？！等着这个钱买命！”

　　“你太过分了！”唐落气白了脸。

　　“我劝你还是省省，软影对我都不管用！你有这个力气，还不如出去多拉几支广告给公司增加盈利，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什么都好办了。”

　　唐落无计可施，不再说话，拉开门出去。

　　星逸模特经纪公司培训现场。

　　二十来个身材娇好的姑娘一起随着节奏走台步。这些女孩年龄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小的脸上还稚气未脱。

　　培训老师舒心仪在台下拍着巴掌喊口令“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好，转。再来，一二三四，二二三四，转。”

　　杨小小底子好，也肯认真学，深得舒心仪喜欢，常常让她在前面给其他学员做示范。经过一上午的训练，姑娘们都已大汗淋漓。中间休息，大家都直接在地上坐了，边揉腿脚边聊天。

　　“我听说伍漫菲也是属于我们这个经纪公司的，是不是真的？”一女孩问。

　　“是啊！”慕容真说，“正是因为她，我才加盟星逸的，将来我肯定能像她一样出名。”

　　“那怕是不容易吧？”另一个又说，“伍漫菲先天条件好，又出道多年，公司在她身上投资很多。”

　　“那又什么难的？”慕容真不屑，“她也不年轻了，这个舞台很快就是我们这些新人的。”
　　慕容真年龄不大，不过十八而已，但身段高挑，足有178cm。

　　“说的没错，我看杨小小就很不错，刚才舒老师一直夸她，说不定公司以后也会鼎立培养她呢？”

　　“那可说不定，这只不过刚开始，实力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的，来日方长。” 慕容真瞟一眼不远处正在喝水的杨小小，自信满满。

　　舒心仪走过来拍着手说，“下面我们进行体能和站姿训练，大家背挨着墙站直，头上顶着书，保持身体平衡，书不允许掉下来，时间是一个小时。”

　　“不是吧？！”马上就有人嘀咕，“一个小时，真是要命。”

　　大家都乖乖站定了，一动不动，舒心仪从左走到右的巡视。仅过了半个小时，许多女孩体力已渐不支，额头不听的冒出大颗的汗来，有些甚至身体也左右摇晃起来，或干脆双手撑在墙上。有人走过来叫舒心仪去接电话，她刚一离开，有些女孩立刻就偷懒，靠墙的靠墙，踢腿的踢腿。

　　唯有慕容真和杨小小，两人楞是站的直挺挺的纹丝不动，彼此时不时的还互相看一眼，仿佛斗着气，就等对方败下阵来。

　　舒心仪回来看到姑娘们零零散散的坐了一地，只有她们两个还站着，“你们两个倒老实，一点都不知道偷懒，好了，你们也休息吧。”

　　杨小小绷紧的身体松软下来，腿上肌肉僵硬，酸痛发麻。

　　慕容真看她滑地上坐了，也来回的走动，活动着疼痛的腿脚。

　　结束一天的训练，杨小小精神很好，又去流金岁月泡吧，一杯酒下肚后走下舞池热舞起来。她舞蹈底子好，又甜美可人，整个人在舞池中央如鲜花般绽放。很快就围过来好几个男子贴了她跳着，她不耐烦起来，转身过去看到吧台旁坐着个熟悉的身影，便左突右突的穿出来，走过去拍上他的肩膀，“林嘉俊！”

　　林嘉俊回过头来，“是你！”

　　杨小小看他郁郁寡欢，“怎么一个人喝闷酒？”

　　“你不也一个人？”他反问。

　　“哈，没错，我们两个都是孤家寡人。”

　　“喝什么？”他问，“我请客。”

　　“那我就不客气了！”她对服务生说，“马天尼。”

　　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青年围过来打招呼，“小小。”

　　“嘿，你们也过来玩？”小小从前常常和他们一起厮混。

　　“有没有钱？”一卷发男子问。

　　她从口袋把钱都摸出来，塞他手上说，“就这些了。”

　　他们欢快的吹着口哨，“今天晚上的也够了！还是你够哥们，我们先过去了。”

　　林嘉俊他们离开，眉头微皱，“你朋友？”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还是少和这样的人来往。”他好心劝导。

　　小小冷笑，“我以前也是其中一个呢。”

　　“好心当作驴肝肺，随你！你要不是唐落的好姐妹，我也犯不着说这些。”他转过头去喝酒。

　　杨小小也动了气，“在你们眼里，就只唐落是好的，我就是不良少女社会毒瘤是吧？！”

　　林嘉俊看她动怒，“我也没这么说，你又何必生气，好了好了，不要说不高兴的事，我们来喝酒。”

　　杨小小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你喝这么急，等下该醉了。”

　　她放下酒杯转身就走，林嘉俊连忙跟在后面出来。

　　“你去哪？”他问。

　　“回家。”

　　小小一摸口袋，才记起来刚才把钱全给了朋友，自己已经是一分不剩了，连坐车的钱都没有。林嘉俊已是明了，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来递给她。

　　“你是借给我呢，还是借给唐落的朋友？”她问。

　　“这不都一样吗？！”

　　“那我不要！”杨小小没好气。

　　林嘉俊只觉摸不着头脑，问，“那你怎么回去，用走的吗？”

　　小小不吭声，径直朝前走去，经过一人身边，眼疾手快，钱包已是到手。她得意的回过头来冲他笑。

　　林嘉俊黑着脸走过去，一把夺过她手上的钱包，追上前面的男子，“先生，你钱包掉了？”

　　那男子一看果然是自己的，连忙说着谢谢拿回他手上的钱包。

　　杨小小气的直骂，“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林嘉俊看她还想故技重施，一把扣了她的手，“走，回家！”

　　“要你管，放开！”可是他牢牢扣了，她甩也甩不开。

　　林嘉俊把她塞上车，自己也坐上来，对司机说，“感恩巷。”

　　他一直把她送到楼底下，复又坐了车返回自己家中。杨小小站在路边，目送了车子离去，眉眼里都是笑意，心里甜滋滋的好似吃了蜜，哼着小曲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