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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誓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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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穗从昏睡中苏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鼻腔与喉咙的不适感缓解了很多,可以顺畅地呼吸了,由此确认感冒基本痊愈。
她的意识逐渐清醒,环顾黑暗的房间才想起自己是在牛岛家。掀开被子低下头,上身只余一件皱巴巴的白色衬衫,外套、毛衣和短裙被脱下,整齐地叠起摞在床垫边。
秋夜的冷空气携着凉意从四面八方灌进来,让她衣衫单薄的身躯瑟缩了一下,又重新裹紧厚实而柔软的棉被。
“啊,肚子好饿……”小声叹了句,发现自己从中午以来已经有九小时没有进食了。
——但是,都这么晚了,干脆直接睡到明天?不行……完全睡不着。
尴尬的作息时间点让千穗呆坐着开始犯愁,然后她猛然想起来什么,手向另一边的包包摸去,拿出自己的手机。
昏暗的房间内,发亮的屏幕映入眼帘——他的未接来电。
“果然……”她嘟哝着,心想自己又让他担心了,忐忑地拨通了牛岛的电话。
“喂?”牛岛正坐在宿舍的床上看《少年JUMP》,一手接电话一手放下书,“你醒了?”
“嗯。”看来是阿姨告诉他的这件事,她暗自松了口气,裹紧被子重新躺下来,“抱歉……吃过药回到家就睡着了,现在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平淡的声音里带着关切,“明天你不用来看比赛也行的。”
“我不要~带病从东京跑过来,不就为了这个?”她的语调稍稍上扬,是他最难以招架的娇嗔,“而且现在感冒也快好了~”
“……别太勉强自己。”牛岛沉默了片刻,迅速败在她的攻势下,“还有……”
他的口吻突然变得有些踌躇,十分少见,让她不耐地翻了个身:“还有什么事吗?”
“我妈说,关于我们订婚的事,要开始商量了。”
“哈——?!”吓得她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惊呼道,脸颊染上红晕。
“我们都快高中毕业了,未来的出路也各自确定了下来,所以她还有其他长辈都认为,这事还是尽早定下来比较好。”牛岛一口气把母亲要他转达的意思说完,又问:“你觉得呢?”
“我……”她张了张嘴,一时哑然,只觉得全身都因害羞而开始发烫。
两人的确已经到了法定婚龄,千穗对此事迟早会到来也有过心理准备,但真正面临它时,那种混杂着安定与不安定的矛盾感,是她始料未及的。
“订婚”是人生中的大事之一,哪敢有那么果断。她不禁想起两个月前那个还轻松地说出“顺其自然”的自己,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可是……
躺在床上深呼吸,静默的这几十秒钟内,她很快又让自己冷静下来。
“千穗?”见她没有立即答话,他紧张地问,“对不起,是不是我提得太唐突了?还是等以后再慢慢……”
“我没有问题。”严肃而坚决的对白打断了他的话语,“只是我妈那边需要跟她确认下,等这次我回东京后就去当面问她,明年毕业前应该就能定下来。”
——如果是若利的话,我为什么还要犹豫?
“……”这次轮到牛岛那边陷入了长时间的安静,她的耳边只有听筒里不时传来的嘈杂噪音。
“喂喂~傻了吗?我这可算是口头答应你了哦?既然是你们家先提出来的,定下来可不许反悔啊~”千穗的声线还是比较虚弱,却语带笑意,“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一种‘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的——”
“有。”
“……真的?”
“谢谢你。”
她被他温柔似水的磁性嗓音撩拨得心底发痒,空出的一只手紧紧抓着被单,咬牙切齿道:“糟糕……”
“怎么了?”害怕她又出了什么状况,他从靠着的枕头上直起身,慌乱地问。
“你们宿舍晚上管得严不严?我要是去夜袭会被抓吗?不行你明天还要比赛……”
“噗。”在她一长串看似疯狂又有逻辑的碎碎念中,他宠溺地笑出声,“这恐怕不行,再过两天才是休息日。”
“啊可恶~!我就知道!”千穗假装自己才知道这事似的啐了声,继续她的碎碎念,“你想想啊~从我们正式交往以来,异地暂且不谈,不是你要训练就是我有比赛,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少之又少了,等高中毕业上大学后这种状态还会持续,更别说结婚以后了……”
“喂,你该不会要先反悔吧?”虽然知道是她一时的泄气话,他还是怕她说着说着就想不开了,连一贯沉稳的声线都变得战战兢兢的,“不,我是说……我会尽量多陪着你的,用尽一生……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因为我是如此深爱着你,那个忍受了诸多寂寞和艰难、却仍然没有放弃和我的这段感情的你。
他深知,当初是自己在她明言拒绝了一次的状况下,又执着地跑去东京,把她牢牢拴在怀里的——却在交往时因为各种无奈的原因,没能好好花上很多时间与她一起度过。
反而是在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恋情前的那段日子里,两人的在一起的时候要更多些。
“诶?”他的话像是在和她立下什么誓言,让她手指收拢攥紧了手机,刚才还充满怨气的大脑现在是一片空白。
她当然明白自己不会真的悔约,因为她也是如此深爱着他,从过去到遥远的将来——那个总是闪耀于球场之上受众人景仰的明星,又对她始终深情如一、即使被拒绝也敢再次对自己表白的他。
“我爱你——所以,嫁给我吧,千穗。”是他整理好纷乱的思绪后,认真作出的请求。
“好。”这一次是真正的求婚,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嘴唇颤抖着,眼泛泪花,“我也爱你,若利。”
无需疑虑多余的东西,只想在此刻,与对方定下这终其一生的重要约定。
“明天见。”
两人同时说道,听筒中变成拖长的盲音。
千穗挂断电话,忘记了饥饿和病痛,于甜蜜的幸福感中再次酣然睡去。
夜里,她好似梦见与他那模糊的未来,遥远却又无比真实。
在清晨婉转的鸟儿啼鸣声中,千穗饥肠辘辘地爬起来准备去厨房觅食。
“啊……”走进门的时候,牛岛妈妈却已经在那里做早饭了,“阿姨早上好。”
“早上好~”对方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愉快地与她打着招呼,“早饭快做好啦,你肯定饿坏了吧?”
“哈哈哈~是啊。”千穗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其实已经饿得快晕过去了~”
“那就给我好好坐在那边,你等着吃就好。”
“嗯,那就麻烦阿姨了!”
“都快成一家人了,别跟我客气,嘿嘿嘿~”她笑得十分暧昧。
“啊?”千穗一愣,感觉她话里有话。
“若利昨晚都告诉我了,真的很感谢你。”独自忙碌的身影背对着她说,“以后那小子要是让你受了什么委屈,都可以来找我哦~”
从厨房飘来阵阵味增汤与米饭的香气,抚慰着她的神经。
“是。”千穗双手托腮,微笑着回答,“我母亲那边也会尽快与她商量好的,还请您放心。”
“来咯~”牛岛麻麻将做好的早饭端出来摆了满满一桌,“快吃吧!若利住校时也整天不在家,还是小千穗对我好~”
“唔……好吃!您手艺真好……”
“你慢点吃啊!”
第二天的春高宫城县代表决定战,要举行上下午共两场,分别是八强赛和半决赛。
吃过一顿丰盛的早饭,感冒也好了大半,千穗在仍很空闲的观众席坐下,感觉自己又满血复活了。
她所在的这边是白鸟泽的比赛,乌野的则在另一个馆。
看见熟悉的紫白相间的队服时,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跑到应援团第一排旁边的栏杆前,对他们兴奋地挥手。
“是安原原~!”仰着头的天童第一个发现了她,问身旁的牛岛:“还这么有精神~难道说感冒已经好了?”
“嗯,她昨晚跟我说差不多已经好了。”牛岛脱下外套开始热身。
“诶~?那真是太好了。”濑见欣喜地说,同样抬起头望向正对他们笑得灿烂的她,“说起来……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来宫城看我们的预选赛吧?”
“是啊,成为职业棋士之前,她都要在东京上学。”大平分析道,“那之后的几次县内预选,也是因为有对局来不了吧?”
“不过,她就算不来,我们也一定能进军东京的吧?”白布做着拉伸,自信心满满。
“好了,该准备上场了。”副教练齐藤催促道,“鹫匠说这场你们几个首发不用全部上,一切听从他的安排。”
“是。”牛岛回答,将队员们召集起来,“集合!”
千穗悠闲地趴在栏杆上,看向站在鹫匠面前听他训话的那群少年。
她看比赛时的风格总是很沉静,这是中学以来养成的习惯。即使经常站在第一排,也并不会跟随应援团的口号一同喊出声,而是会仔细观察场上的局势。
——最后一届了,她能看到这样的一支白鸟泽。
明年又会是另一番景象,就像猫又教练总是挂在嘴边的“流动的血液”。
和昨天她看的比赛一样,在全国大赛时的首发阵容没有全上,只保留了牛岛和白布。
而就算这样,也很快就以两局全胜的姿态赢下对手。
下午的半决赛安排在第二场次。
——也不知道乌野他们的比赛怎么样了?
心怀疑问地往馆外走去,却在出洗手间的时候,听到走廊中有人喊——
“喂快来看~隔壁的乌野对和久谷南,似乎会打很久!乌野的队长在第二局中受伤了,现在要打第三局!”
“泽村受伤了?!”她担忧地皱起眉,“不妙了……一传的质量会受很大影响,乌野进攻的好机会不多了。”
通过那两次合宿,她已经对现在的乌野很有研究了。
——想要遇到白鸟泽的话,就给我坚持到底啊。
她在心中鼓动道,转身折返回刚才所在的观众席。
“哟~辛苦啦!”千穗来到牛岛身旁坐下,揉揉他的头,“赢得很漂亮!”
“谢谢。”还沾着汗水的发丝被她坏心眼地揉乱也不反抗,牛岛乖乖地颔首回应道。
“唔哦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若利君被人做这种动作呢……”天童捂着嘴偏过头,笑得诡异。
“嗯……”其他人整齐地表示赞同,心想千穗实在是太厉害了。
白鸟泽的队员们已经聚集在一起,准备看下一场决定他们半决赛对手的比赛。
“千穗前辈!”绫音凑过来坐在了她身边,见她没像昨天那样戴着口罩,关切地问:“你的病好了吗?”
“已经没事了~谢谢你!”千穗对她笑着回答,突然感觉右手一暖。
她转过头,看到他的左手正紧握着自己。
“呃……打扰了!”绫音动作迅速地溜走,周围的队友们也自动往外撤开一圈安全距离,提防被这两人闪瞎双目。
“你们那是什么反应?”千穗睁着死鱼眼环顾一圈,“只是牵个手而已……”
“请——”他们红着脸齐声回答,“若利就交给你了!”
她诧异地扬起眉毛,探头到牛岛的面前,悄声问:“我们平时也没对他们做什么可怕的事吧?”
“没有吧?”牛岛仍顶着一头乱发,茫然地眨了下双眼,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问。
“那就好~”千穗靠回椅背,再次抬手把他的头毛理顺,“看比赛吧。”
——已经很可怕了!!
围观群众在心里哀嚎。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要订婚了,嗅到完结的气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