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事》于心焉

31、迎亲

　　老婆婆看着我一脸震惊的样子，意味深长地说道：“姑娘，我家老头子给你诊过脉了，绝不会错的，你确实怀孕一个多月了！”

　　我直愣愣地看着老婆婆，桃谷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切，又跃了我的脑海中。我怀孕了？可是我却不能和陆翎在一起。泪水从我的眼中涌了出来。

　　“姑娘，你是不是跟家里呕气跑出来的？”老婆婆轻叹一声，劝着我道：“你现在怀孕了，可不能再任性了！还是回去找你夫君吧！”

　　“夫君？”我摇了摇头，苦涩地说道：“他有了别的女人，他……不会再要的我了！”

　　老婆婆面色一惊，然后惋惜地说道：“那可真是可怜了！姑娘，你也别哭了，小心动了胎气！你先在这儿休养几天再慢慢打算吧！”

　　我抬起头，泪涔涔地看着老婆婆：“谢谢婆婆。”

　　“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也不要了！唉！” 老婆婆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婆子我姓魏，我家老头子姓龚！药庐里就只有我们夫妻俩，你别担心，放心住在这里休养吧！”

　　“好。”我含泪点了点头。

　　我便在这对老夫妻家住了下来。魏婆婆和龚爷爷以开药庐为生，两人膝下无子，对我很是照顾。龚爷爷给我开了安胎药，魏婆婆天天熬好后，看着我喝下去才放心。在药庐的日子平静而安心，那些烦恼的事情，仿佛已经离我远去。

　　一日，龚爷爷出诊回来，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其实这个消息，对我来说，也不算多意外，因为我早在镇远将军府就知道了。

　　这个消息便是六月十五，陆翎将要和玉沙成亲。

　　“那玉沙姑娘是什么人？”魏婆婆听了龚爷爷眉飞色舞的介绍，皱起了眉头：“怎么不是世家大族的姑娘呢？我还以为以陆公子现在的声名，陛下要指个公主给他呢！”

　　龚爷爷摇了摇头，说道：“听说这玉沙姑娘乃是陆公子亲娘给他定下的亲事，千里迢迢寻了来，陆家也是厚道人家，没有因为玉沙姑娘的家世而弃了她！反而听说陆将军出面，请国师许大人收了玉沙姑娘做义女，将她的身份抬了起来。”

　　“那陆家真是不错！”魏婆婆点了点头，说道：“能嫁给陆公子，那姑娘真有福气！”

　　我坐在一边，静静地碾着药。听着他们谈论陆翎的婚事，似乎像在听着陌生人的故事一般。虽然，他是我深爱的人，虽然，他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但他的以后，却再与我无关。

　　我住在魏婆婆，白吃白住也觉得不好意思，便也在药庐里帮点忙。两位老人家年纪大了，我便帮着去送送药什么的。

　　转眼便到了六月十四。

　　明天便是陆翎与玉沙成亲的日子了。

　　我到西城去送了药，便回药庐去。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我回药庐，正好要经过稷城最繁华的青龙大街，从镇远将军府到国师府的必经之路。今日，这街上已挂上了一溜儿的红灯笼，在夜色中分外夺目。

　　这灯笼是为明天的喜事准备的吧？我从这一片红色中穿过。

　　这是属于我深爱的男人的红色，却与我与关。

　　走过一家小酒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掌柜，再来一坛酒！”

　　我心猛地一跳，这是陆翎的声音。我慌忙向酒馆里望去，果然看见了他。他正一个人落寞地坐在酒馆里，大口地喝着酒。

　　明天不是他大喜的日子吗？他怎么会独自在这里喝酒？

　　我想要走开，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定定地站在街边，痴痴地望着他。也许明日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就让我最后再多看他一眼吧！

　　不知道他喝了多久，也不知道我在街上站了多久！多只知道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终于，小二熬不住了，看陆翎这坛酒又见了底，忙打着哈欠上前说道：“客官，实在对不起，小店要打烊了！要不客官明日再来！”

　　陆翎沉默了半晌，然后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道：“打扰了！”然后向门外走来，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小二忙上前扶着他，叫道：“客官，你没事吧？要不要小人送您回去？”

　　陆翎稳了稳身形，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没事！”然后推开小二，踉踉跄跄走了出来。

　　看着他往镇远将军府的方向走去，我情不自禁地跟在了他身后。

　　明天，他就是另一个女子的丈夫了，就让我最后再任性一次吧。

　　为了怕他发现，我跟得比较远。

　　突然，他好像绊了一下，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我心一惊，想冲上去，却又有些犹豫。

　　可是，他倒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我不禁有些担心。他不会是醉得不醒人事了吧？若是这样，我现在上去，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想到这里，我慢慢地靠了上去。

　　只见他就这样倒在冰凉的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我心中一酸，倾下身子，手轻轻抚在了他的脸庞，轻声叫道：“陆翎……”眼泪便滴落了下来，滴在了他的脸颊上。

　　“小夭？”他突然睁开了双眼。

　　我吓一跳，赶紧抽回了手，站了起来。

　　他慢慢举起右手，向我伸了过来。

　　我看他眼神迷离，似乎还不太清醒，忙闪到一边去。

　　他突然怔了一下，然后呼了一口气，涩笑道：“原来又是我在做梦！”然后他将手慢慢地放了下去，低叹一声，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

　　我躲在一边，紧紧咬住嘴唇，用手捂住嘴，控制自己不哭出声来。

　　此时的陆翎躺在地上，毫无动静。

　　我呆呆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去，蹲下身子，轻轻推了推他：“陆翎！陆翎！”

　　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看来，他这次是真的醉过去了。

　　明天便是他大喜的日子，一早应该便有很多的事情，怎么能这样露宿街头呢？

　　想到这里，我倾下身来，想将他扶起来。可是对于我来说，他实在重了些，我现在怀着孕，也不敢太用力，只好作罢。

　　可是，我又不能由着他露宿街头。于是，我将他拖到墙边靠坐着，然后迅速跑到镇远将军府外，对着守门的侍卫说道：“军爷，我看见陆翎陆公子醉倒在那边，麻烦你们跟我去看看吧！”

　　“什么？”一个侍卫睨了我一眼，不耐烦地说道：“姑娘，陆公子明日便要成亲了，他怎么会醉倒在外面？”

　　“是真的！”我一看他不相信我，便急了起来：“明日一早公子便要去迎娶新娘，不能让你就这样呆在外面啊！”

　　那侍卫摇了摇头，说道：“姑娘，你别胡说了！你快离开吧！”

　　一个头目模样的侍卫突然走了上来，盯了我一眼，然后回头对着那侍卫说道：“公子明日成亲，一时高兴多喝了两杯也有可能！王武，你和郭渔一起去看看，若真是公子，便将他扶回来！”

　　“是！”
　　“是！”
　　两个侍卫领了命。

　　那个叫王武的人上前对着我说道：“还请劳烦姑娘带路！”

　　我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我将他们带到陆翎醉倒的地方，他们一见，果然是陆翎，郭渔便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王武走到我面前，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姑娘！”

　　我看了看陆翎，心中虽有万般不舍，也只好向王武微笑着说道：“既然陆公子有你们照顾了，我就先回去了！”说着我便转身准备回药庐。

　　王武叫道：“可否留下姓名，公子日后问起来，我们也好交待！”

　　我停下脚步，微微侧身，清声说道：“萍水相逢，何必留名！”说着我转过身，往药庐走去。

　　然后我听见从我身后传来了王武和郭渔扶着陆翎回去的脚步声。

　　我和他，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注定只能越走越远。

　　第二天一早，我便被同住一屋的魏婆婆吵醒了。

　　“婆婆，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我揉了揉惺松的眼睛，看着魏婆婆。

　　昨晚回来后，躺在床上，想到陆翎，怎么都睡不着。快天亮时好不容易来了点睡意，却又被魏婆婆又这么早就起床了吵醒了。

　　她微笑着望着我，说道：“今天是镇远将军的公子成亲的日子，听说很是隆重呢！小夭姑娘不去街上看看热闹？”

　　魏婆婆这么一说，我的睡意瞬间全消失了。是了，今天便是陆翎娶玉沙过门的日子！从今天开始，他便是别人的丈夫了。

　　我坐在床上，抬起头，看着魏婆婆，涩涩一笑，说道：“婆婆，你自己去吧！人多，我怕挤！”

　　魏婆婆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也是，你现在怀着孩子，小心一些也好！”

　　我涩笑不语。

　　魏婆婆冲我挥了挥手，说道：“那我老婆子就去凑热闹去了。”

　　“去吧！”我起了身，将魏婆婆送出门去，嘱咐道：“小心点啊！”

　　“知道了！”魏婆婆回了我一声，便径直向街上走去。

　　我看着魏婆婆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我的眼中，心中一阵怅然。

　　陆翎终于要娶玉沙了。

　　原本他上一世便要娶玉沙，是因为我去大闹婚礼，他们才未能成婚。这一世，我不会去他们的婚礼大闹，他们一定会顺顺利利地成婚吧？那么，现在我也该回天庭了吧？

　　想到这里，我摸了摸吊在自己左边耳垂上、嵌在耳环里的那颗黑色的珠子。这便是封晋给我的化境丹，吃了它我便可以回到天庭里。

　　远远的，有丝竹之乐传了过来。这便是迎亲的队伍了吧？

　　不由自主地，我迈开步子，向街上走了过去。

　　陆翎因为在与晋国作战的过程中，大败晋国，现在俨然是齐国的英雄。他的婚礼，自然让稷城的老百姓倾巢出动前来观礼。大街上，人山人海。我靠不过去，只能站在人群的外面。

　　喜乐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循声望了过去，远远看见一袭红色喜服的陆翎正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后面跟着一顶大红色的花轿。

　　看来，他已经迎到了他的新娘，正准备回陆府行礼呢！

　　我看着他越走越近，我的心也越来越疼。

　　陆翎已经快走到我跟前了。我最后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双手紧紧握住缰绳，双唇紧抿，面色平静，双眼直视前方，看不出心中是喜是悲！

　　我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心中对着陆翎说道：陆翎，再见！不，还是再也不要见了吧！希望这一世，你能得到幸福！

　　然后我转过身，向外走去。人群的喧闹离我越来越遥远。

　　左手轻轻举了起来，摸到左边的耳垂，用力一抠，感觉到了那颗珠子落在了手心中。

　　我摊开手掌，看着那粒化境丹，心中一片悲凉。

　　是时候了！是我该回去的时候了！他们今日便会成婚，这一世没有了我，不会再有变数了！而我，也应该回到天庭去了！

　　我将化境丹扔在嘴里，就这样干着咽了下去。

　　转回头去，看着陆翎骑着马已经走了过去。他的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棵挺拔的翠竹！我心中一声轻叹，永别了，陆翎！

　　突然，一道白光在我眼前闪过，然后无数的光闪了起来！而眼前的景物慢慢消失不在了！我知道，这些光，是来带我回到天庭了！

　　现在，我真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