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天堂》梦落遗尘

36、生死权利

　　另一边，白瑾瑜在昏睡了几个小时后悠悠转醒。
　　面对坐在床边的库洛洛，白瑾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时之间，两人相对无语。
　　库洛洛放下手中的书，平静的看着她，“身上有不舒服么？”
　　白瑾瑜摇了摇头，“没事。”
　　“要吃些什么？”库洛洛站起身，打算让酒店送餐点来。
　　白瑾瑜张了张嘴，刚想说等奈迪回来，又硬生生把话吞下去了。
　　库洛洛看了她一眼，坐到床边，“你在怪她？”
　　白瑾瑜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早就应该知道的。可是真的亲眼看到了，还是觉得接受不了。”
　　“在旅团，没有人手上是不沾血的。”库洛洛是想说，如果她真的想留在旅团，就必须习惯杀人。不然，还是趁早离开。
　　“可是……可是她和我……”
　　白瑾瑜想不通的是，纳蒂梅尔明明和她一样是从法治社会、和平年代来的人，为什么纳蒂梅尔能杀人杀的那么面不改色？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比纳蒂梅尔长，依旧是连别人在她面前受伤都会感到难受，更何况是杀人。
　　“你想死么？”库洛洛平淡的问道。
　　白瑾瑜一愣，“……当然不想。”
　　“如果你什么能力都没有，你觉得你可以活多久？”库洛洛丝毫不怜香惜玉的说道。
　　白瑾瑜怔怔的看着他，应该是在她刚来流星街的那一天就死了吧。
　　“你可以伟大到用自己的生命去换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活下去？”库洛洛继续一针见血的问。
　　白瑾瑜沉默了。人类都是自私的，她自然也有很强的求生本能。虽然不至于为了求生而杀人，但她也不能保证会无私奉献自己的生命去换另一个人活。
　　“说到生命的平等性，蝼蚁也有生存权利。每天都有不同的生死更替，谁生谁死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并不重要。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同样也有死亡的义务。生不由人、死不由己。人人都是一样的。你根本不必去替别人操心，因为你既没有资格剥夺他人生的权利，同样也没有剥夺他人死的权利。”库洛洛的声音轻柔动听，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白瑾瑜完全被震慑住了，每句话都听得懂，为什么组合起来她根本就无法理解呢。
　　“生和死不是对立，而是对应。就像光明和黑暗绝对共存。没有了死亡，你怎么能证明自己是活着的？”库洛洛脸上带着一抹神圣到无法直视的笑容。
　　白瑾瑜只能傻傻的看着他。听不懂的还是听不懂。
　　库洛洛顿了顿，微乎其微的蹙了蹙眉，闭口不言了。
　　白瑾瑜顿时自惭形秽的垂下头。库洛洛是觉得她太蠢了吧？是知道她听不懂所以不说了吧？可是他们的智商和经历都差了太多，她怎么可能跟得上他的思路。
　　库洛洛侧过头看着她，“刚才那些话……是梅尔告诉我的。”
　　“诶？”白瑾瑜惊讶的抬头看他。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生命的意义。也比任何人都尊重生命。”库洛洛言毕，开门走了出去。
　　没有必要和白瑾瑜解释那么多。
　　比如纳蒂梅尔对于值得尊敬的对手，都会快速给与致命一击，绝对不会让对方有时间感受到死亡的痛苦。
　　比如纳蒂梅尔对于没有威胁的无辜群众，用尽坑蒙拐骗的手段让他们对旅团避而远之，生怕慢了一点就被旅团灭口。
　　比如纳蒂梅尔对于不忍心下手的人，会编制一个美好的谎言，让对方死在美梦之中，面对作为敌人的旅团还能含笑九泉。
　　一天之中有多少人出生，又有多少人死去，有多少悲欢离合，又有多少无可奈何。
　　谁能拯救得了谁？谁又能毁灭得了谁？
　　纳蒂梅尔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生命。
　　没有人，有资格指责她。
　　她只是在芸芸众生间，选择了站在旅团这一边。

　　库洛洛离开之后，白瑾瑜一脸茫然的坐在床上。
　　她还是不明白库洛洛想表达什么。
　　是想告诉她生老病死是常态，不要太放在心上么？
　　可是对于亲手剥夺别人生命这件事，和生老病死是两回事吧？
　　还是想告诉她每天都有悲剧发生，她救得了一个救不了全部？
　　话是这么说，但能救一个是一个啊。
　　果然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思维根本不在一个次元！
　　要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白瑾瑜是个死脑筋绝对想不通，纳蒂梅尔也不会在劝她的时候直接让她“入乡随俗”了！
　　难道还能和她说什么命运天定，生并非起点、死并非终点，生死轮回只是个循环？
　　还是说既然生命可贵那么就算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也没有人有资格让他以命偿命？
　　另外还有别说是外人了哪怕旅团内部人员死亡他们也都能看的风轻云淡理所当然？
　　纳蒂梅尔表示要是白瑾瑜能听得明白她就把脑袋砍下来给白瑾瑜当凳子坐！
　　所以纳蒂梅尔放弃对白瑾瑜的教育，而是用最简单的方法，让她“习惯杀人”。
　　到了纳蒂梅尔和飞坦回到酒店，库洛洛叫白瑾瑜起床吃饭的时候，白瑾瑜依然没想通。
　　不仅是没想通，白瑾瑜在乍一看到纳蒂梅尔的瞬间，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纳蒂梅尔无视她，反正又不是她老婆，犯不着她来哄。
　　白瑾瑜看到和纳蒂梅尔一起进来的飞坦后还是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愉悦情绪，“飞坦，好久不见了。”
　　对白瑾瑜来说，旅团的人本来只是存在于漫画之中，多残忍多嗜血都只是虚构的，并不能成为威胁，所以恐惧感并不强烈。反而是纳蒂梅尔这种本来就“有血有肉”的杀起人来更加直观可怕。
　　“嗯。”飞坦点点头，坐到纳蒂梅尔身边。
　　“坐下来用餐吧。”库洛洛绅士的为白瑾瑜拉开椅子。
　　“谢谢。”白瑾瑜朝库洛洛微笑。
　　有种莫名尴尬的气氛流窜在餐桌上。
　　白瑾瑜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偷偷的看向纳蒂梅尔那边，“呃……奈迪，我……”
　　“我下次杀人会通知你，让你离远点的。”纳蒂梅尔面无表情的说道。
　　白瑾瑜被堵得哑口无言。
　　“或者你可以求库洛洛让我住手，我只听他一个人的话。”纳蒂梅尔露出虚伪的完美笑容。
　　白瑾瑜在纳蒂梅尔与生俱来的莫名气势之下低头，“对不起……”
　　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是就是觉得自己错了。
　　“团长……”飞坦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抬头看向库洛洛。
　　“吃下去。”纳蒂梅尔塞了一把绿叶蔬菜在飞坦嘴里。
　　飞坦立刻火冒三丈的吐出嘴里的东西，“女人你做什么！”
　　“不许挑食。别以为有了增高药就可以有恃无恐了，万一缩回去了怎么办？”纳蒂梅尔回瞪他。
　　被戳到脊梁骨的飞坦又准备掏伞剑了。
　　“飞坦哥哥你真是高大威武英俊潇洒。”纳蒂梅尔双手交握，一脸真诚的看着他。
　　还要不要脸！
　　飞坦假咳一声扭过头去，耳根子又红了。
　　白瑾瑜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不由呵呵笑了起来，“你们感情真好。”
　　……
　　一阵诡异的沉默。
　　连库洛洛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白瑾瑜不明所以的愣在那里。
　　纳蒂梅尔抚额，这位同学你是天然呆吧！
　　“这种事情放在心里就好，就不要说出来了。飞坦会害羞的。”纳蒂梅尔郑重其事的对白瑾瑜说道。
　　“啊？哦……”白瑾瑜更加不明所以了。
　　“女人你说什么！谁会害羞！”飞坦直接把伞剑架在纳蒂梅尔的脖子上。
　　纳蒂梅尔只是淡淡睨了他一眼，“要不要测量一下你的体表温度？”
　　用那样一张秀色可餐的大红脸说出威胁的话根本没有一点说服力好么少年！
　　飞坦愣了愣，气势冲冲的冲出去了。
　　“他……怎么了？”白瑾瑜茫然的眨了眨眼。
　　“杀人去了。”纳蒂梅尔实话实说。
　　白瑾瑜又是一颤。
　　“习惯就好。”纳蒂梅尔镇定自若的用餐。
　　此时此刻白瑾瑜真该大喊一声，臣妾做不到啊！←有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基于在恋爱都市逗留的时间太长，英明神武的团长大人一声令下，他们准备转移阵地。
　　库洛洛和白瑾瑜走在前面，后面的纳蒂梅尔不停的比划飞坦和她之间的身高差。
　　“飞坦你吃了几颗啊？怎么一下子高了那么多。就算是库洛洛我也只是三天给他吃一次的。”纳蒂梅尔真的担心万一这药有什么副作用就不好了。
　　飞坦哼了一声，这种涉及隐私和自尊的问题他怎么可能回答。
　　纳蒂梅尔摸了摸下巴，“你原来的身高我可是知道的哦。而且我能目测出现在我两的身高差。无论是你一共吃了几颗、几天吃一颗、一天吃几颗我都能清清楚楚哦。”
　　飞坦面部表情僵化了一秒，“问那么多干嘛！”
　　“我担心这药有问题啊！你这几天没有身体不适吧？”纳蒂梅尔自问是非常有同胞爱的。
　　飞坦低下头，过去是平视的，现在这个视角他不要太满意！
　　“我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纳蒂梅尔嘿嘿笑了几声，“飞坦你就没想过一个问题么。这药不管有没有副作用，其实副作用一开始就存在的。身高和体重呈正比、体重和速度呈反比。”
　　飞坦顿时浑身都僵硬了。
　　为了身高把战斗力给抛弃了真是要不得！
　　纳蒂梅尔安慰似的拍拍飞坦的肩，“加强训练吧。再过不久我应该就能在速度上超过你了。”
　　↑这绝对不是安慰。
　　“所以说身高够用就好了。话说就算你长高了不还是一张女人脸么，顶多从娇小的萝莉变为高挑的……萝莉。”
　　话还没说完，纳蒂梅尔就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逃跑了。
　　飞坦站在原地，被气得那叫一个肝胆俱裂，大有来几发rising sun的趋势。
　　白瑾瑜被刚才的那一幕震惊的叹为观止，她都有为纳蒂梅尔拍手叫好的冲动。能让飞坦吃瘪的人那得多厉害……从各个方面来说。
　　飞坦不追的原因是……他当真发现纳蒂梅尔的速度之快以他现在这个不习惯的身高是追不上的！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飞坦只能牙痒痒的在心里暗暗发誓习惯现在这个“新身体”之后要把她吊起来抽！
　　飞坦到底吃了多少颗就不要深究了，就算是一般男人的平均身高怎么也要一米七以上，而飞坦又因为身高憋屈了那么多年。
　　所以说……药不能乱吃啊少年！小心噎着！
　　一下子身体多出十几二十厘米来，那就跟踩了高跷似的，走路也不怕摔着！
　　↑这都是纳蒂梅尔的心声。她刚才其实真的已经非常口下留情了。
　　谁让她那么有同！胞！爱！呢！
　　“奈迪她……”白瑾瑜想说纳蒂梅尔逃走了要不要在原地等她还是咋滴。
　　库洛洛莞尔一笑，“她自己会回来的。”
　　不得不说纳蒂梅尔的心细如尘，三天一颗的药效让库洛洛不仅非常适应现在的身高，而且旁人也不会觉得他长高了。
　　循序渐进很重要，嗯。
　　十几分钟后，纳蒂梅尔果然自己出现了。
　　这时候飞坦的火气也差不多……越来越旺了！
　　还没等飞坦发难，纳蒂梅尔就递过去一张卡片。
　　飞坦迟疑了一秒，接过那张卡片，是愿望软垫。
　　纳蒂梅尔微笑，“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哦。”
　　飞坦下意识的看向了库洛洛。
　　擦！他怎么还没死心！
　　纳蒂梅尔面上表情不变，又拿出了另一张卡片，……和一张照片。
　　“我手上的是缘断之剪。飞坦不希望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吧？可不要提出什么难为我的愿望来哦。”
　　一手皮鞭，一手糖果。纳蒂梅尔做任何事都考虑的非常周到。
　　周到的飞坦想立刻扭断她的脖子。
　　白瑾瑜很好奇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库洛洛自然早就看出两人的不对劲。
　　确切的说，是飞坦不对劲。
　　飞坦似乎对纳蒂梅尔有种特殊的情感，和执念。
　　而纳蒂梅尔正在不择手段的让他断念。
　　库洛洛不由的抿唇一笑。这个女孩还真是随时随地都在替他考虑，排除一切不安定因素。
　　纳蒂梅尔扬了扬手上的卡片，“想好了么？”
　　飞坦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平复自己忍不住冲上去掐死她的冲动，沉默的把卡片收了起来。
　　“梅尔，你怎么会有飞坦的照片。”库洛洛又是一针见血。
　　纳蒂梅尔轻轻一笑，“旅团所有人的照片我都有。偷拍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库洛洛看着她，不语。
　　“当然库洛洛的照片我是没有的。因为不需要。”纳蒂梅尔顺手把卡片和照片收好。
　　库洛洛怔了怔，心里有一个地方变得软软的温温的。
　　不需要。
　　一般照片的作用是睹物思人。
　　缘断之剪下的照片用来一刀两断。
　　都不需要。
　　这个女孩坚定的相信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库洛洛自己都没发现此刻看着纳蒂梅尔的眼神有多温柔。
　　而对自己下了指令的纳蒂梅尔已经接收不到任何来自库洛洛关于“爱情”的信息了。
　　她现在只是觉得库洛洛在用“信任及赞许”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所有物”。
　　饶是聪明如库洛洛也不可能想到纳蒂梅尔的精神可以强韧到这样控制自己的大脑。
　　一句话叫人笑，一句话叫人跳。
　　纳蒂梅尔完美的演绎了以上俗语的含义。
　　路上库洛洛心情一直很好，而飞坦从头到尾都怒发冲冠。
　　一边春光明媚，一边寒冬酷暑。
　　白瑾瑜心惊肉跳的，纳蒂梅尔却淡定到不能再淡定。
　　纳蒂梅尔看了白瑾瑜一眼，笑，“习惯就好。”
　　白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