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能力少年纪事》梁白开

1、第 1 章

　　（一）
　　走进教室时，听见的第一句话是：“你自己不敢的话就拜托班长嘛。”
　　杨洛舟还未意识到什么事，同班的女孩子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刻意自下而上仰视的目光让对方的眼睛显得又大又亮，配上近似撒娇的可爱声音，杨洛舟红了脸，迷糊间听到她说：“班长大人，有件事要拜托你，请一定要帮我！”
　　并不擅长和女生打交道的杨洛舟下意识应了一声，还在晕晕乎乎消化谈话的内容，对方已经将粉红色的信封塞在他手里，接连说了好几句“班长果真是最靠谱的人”。
　　他低头看看信封上端端正正的“卓寒收”三个字，这才意识到答应了什么事：“班长大人和卓寒关系那么好，所以请帮我跟对方告白吧！”
　　“……”
　　杨洛舟呆站在教室门口，直到身后有人一把拍上自己肩膀时才回过头去，卓寒那张欠揍的脸凑到他面前，大声念道：“挡吾路者，快快复苏！”
　　（二）
　　到底看上这小子什么了居然会有人跟他告白！上课时杨洛舟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从课桌下踢踢前座那家伙的凳子。
　　正在低头玩手机的卓寒直起背来，向后一靠，小声说：“当前情况危机，敌方元首极有可能向你发动攻击，有事快报。”
　　杨洛舟瞥一眼讲台上慷慨激昂奋笔疾书的老师，微微前倾，在他耳后说：“那个……算了，放学再说。”
　　卓寒转过头，视线上上下下把他扫了个遍，问：“黑暗势力缠上你了？”
　　杨洛舟咬牙：“不是我的事。”
　　卓寒眉头一皱，又问：“我家那两个大人跟你说我坏话了？”
　　抽屉里的粉红信封被攥出了手指印。杨洛舟低下头说：“放学再说。”
　　卓寒还想问话，老师的粉笔头已经精准无误地砸到他后脑上，见他转过来了，又若无其事地讲课。卓寒捂上脑袋，“咚”的一声倒向桌面，气息奄奄道：“中，中……弹，了……”
　　杨洛舟以手掩面，望向课本的眼神波澜不惊，不经意又瞥到第一排的那姑娘转头看向卓寒时含情脉脉的微笑，心里再一次汹涌澎湃：到底看上这小子什么了居然会有人跟他告白？！
　　（三）
　　和卓寒算是“竹马竹马”的关系，卓寒妈总说两个人是一道光屁股长大的。仔细想想倒也没错，卓寒的屁股有几瓣，经常给他擦背的杨洛舟自是一清二楚。
　　住在同一大院，年龄相仿的孩子并不是只有他俩，但从幼儿园到高中，似乎只有彼此玩得来。一起上下学，混了十来年，双人小团体没有别的小伙伴加入，也没有内部分离。洛舟妈每次提起，都会叹道：“洛舟脾气很好的，怎么除了小寒就不见别的朋友呢。”
　　对这个问题，十五岁之前的杨洛舟都深深相信：卓寒那种奇葩中的战斗葩，如果没有我，注定孤独一生没朋友。
　　至于十五岁之后——
　　杨洛舟烦躁地将信封塞进桌屉最里头，伸长腿再次踢了卓寒的凳子。
　　（四）
　　其实最开始大家都是一起玩儿的。
　　但是七岁那年卓寒站在大院里高声宣布他学会了掌控风，已经成为被选中的少年之后，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小孩子们不约而同地鄙视他，放风筝捉迷藏都不再叫他。
　　只有杨洛舟，站在孤零零的卓寒身边，说：“你能控制风，他们都嫉妒你，放风筝的时候肯定输，才不跟你玩儿的。”
　　卓寒点点头。
　　杨洛舟笑了，拉过他的手说：“我才不是小心眼的人，从来不嫉妒别人。我陪你玩，你教我怎么控制风，好不好？”
　　卓寒甩一甩披在背后的床单，大大方方道：“好！就只有我们两个，谁想学也不教！”
　　很多年后谈起洛舟妈的问题时，卓寒趴在杨洛舟床上嘟囔道：“我朋友这么少，怎么想都是洛舟的错。”
　　（五）
　　杨洛舟学会了怎么掌控风。
　　体育课要跑步，累得汗流浃背。两个人坐在操场边，卓寒买了雪糕，给他一块。杨洛舟张嘴便咬，粘住了舌头。卓寒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嘴唇舌头粘在一起，用力扯开，会掉一层皮。杨洛舟含着雪糕，急得要哭了，瞪他，口齿不清地说：“都怪你，要是你能叫来风，就不用吃雪糕凉快了。”
　　卓寒不服气，扎了个马步，说：“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叫风。”
　　“骗人。”
　　卓寒没听见，嘴里念念有词，煞有介事。
　　杨洛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静静等待，心想如果没有风，我们就绝交。
　　这句话还没想完，他感觉到了一种看不见的力量，轻轻的，细小的，不仔细分辨就感受不到的，拂在脸颊上。
　　“是风！”
　　杨洛舟兴奋地大叫，雪糕拔了下来，顾不上疼。
　　卓寒得意地说：“我没骗你吧！想学啊，我教你。”
　　（六）
　　那句口诀叫：风老头，别住口，呼呼呼，吹个够。再鼓起嘴，呼呼吹一会儿，就能触摸到看不见的风。
　　再后来的体育课，两个人就站在跑道边，一起念咒语，腮帮子一同高高鼓起。卓寒说杨洛舟的脸像个包子。
　　（七）
　　地理课上讲大气运动。不管老师说什么，前座的家伙都要高举着手抢答。说错了逗得全班哄堂大笑，不过更多时候是对的。
　　他站起来讲风的形成，西伯利亚高压打着旋南下，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大怪兽。
　　杨洛舟仰头看看挡了自己视线的修长背影，心想：还好没有背那句乱七八糟教坏小孩子的咒语。
　　不过都是动画片的错。大头儿子小头爸爸，杨洛舟一辈子都会记得那个小脑袋大叔信口胡诌的话是怎么骗了自己好几年。
　　卓寒坐下，习惯性地向后靠着他的桌子，小声说：“愚蠢的地球人，西伯利亚高压分明是外星人飞离地球时UFO带动的气旋。”
　　（八）
　　卓寒说他是火星人，能掌控风，会飞，正在学习控制雨的技能。
　　班里一片哗然。有人要去告老师，说他说谎。卓寒站在课桌上，甩甩头发说：“我真的会！”
　　“鬼才信呢！”
　　卓寒吵不过他们，气急败坏地指着杨洛舟说：“你跟他们说！我是不是教你怎么控制风了？”
　　杨洛舟趴在课桌上，心里还想着前一天看到的动画片，没有动作。
　　卓寒呆呆看着他，半晌，从课桌上跳下来，大声说：“我这就飞给你们看！”
　　杨洛舟一愣，一群人拥着火星人往门外跑。
　　下节课班主任走进教室，严厉地说：“小孩子玩游戏怎么能这么没分寸！多大点儿就从台阶上往下跳，摔骨折都是活该。以后明令禁止，楼梯间不许打闹！”
　　杨洛舟哇的一声就哭了。
　　放学后跟妈妈一起到医院，卓寒躺在床上笑呵呵地说：“我才不怕疼。”
　　杨洛舟红着眼睛看他，等大人们都散了，偷偷说：“对不起。”
　　卓寒头摆得像拨浪鼓，神神秘秘地说：“我骗他们的。要是一下子飞走了，他们肯定会吓哭的。所以我只飞了两秒钟。”
　　杨洛舟点头，心想：我的朋友是个傻瓜，但我还是很喜欢他。
　　见他不说话，卓寒躺在床上翘着一条打满石膏的腿，一本正经地说：“我跟你说过吗？我还会读心。”
　　杨洛舟想说“你骗人”，到嘴边只成了一声低低的“嗯”。
　　卓寒伸手摸上他的额头，叽里呱啦念叨了几句话，说：“不怪你。地球人都很笨。”
　　杨洛舟打他脑袋，说：“我比你聪明多了！”
　　（九）
　　丢人的事总是记得一清二楚。
　　杨洛舟枕在桌子上，耳朵贴着桌面，眯起眼睛看见卓寒在教室里跑来跑去，粉笔头砸得到处都是。
　　火星人没有高中生的概念吗？他想。
　　卓寒闹够了，跑回座位上，推推他，说：“你就是被黑暗势力控制了吧？”
　　杨洛舟懒洋洋地抬头，迎上他的眼睛，又将脸埋回怀里，闷闷应了一声。
　　“我就说吧，是不是身体不能控制？有东西压在背上，沉甸甸的？”卓寒弯下身，好奇道。
　　杨洛舟不说话，耳朵里听到纷纷扰扰的声音。他知道那家伙在摸他的脑袋，揉头发，凑近了看他。说话时呼吸喷在皮肤上。
　　“这么难受？被外星人夺走身体了吧……昨天晚上有没有做梦？你不是被植入芯片了吧！”卓寒有点急了，扣着他的手腕问。
　　烦死了。
　　杨洛舟抬头，恶狠狠地说：“有东西压在身上，沉死了快！”
　　卓寒被他吓到了，张张嘴说不出话。
　　杨洛舟挑衅道：“你不是会读心术吗？猜猜我在想什么？”
　　卓寒避开他的目光，想了想又看向他笑道：“你不是说有事告诉我吗，什么事？”
　　（十）
　　如果真的会读心术，就不是这样了。
　　杨洛舟重新趴回去，小声说：“困，我睡觉了。”
　　隔了一会儿，他感觉有校服罩在身上，蒙了脑袋，挡住光。
　　声音也能被挡住就好了。
　　贴在课桌上的耳朵里听到轰轰隆隆的声音。
　　（十一）
　　“我有一间超级大的工厂。”卓寒对杨洛舟说。
　　“所以？”杨洛舟一手撑着脑袋，头也不抬地继续做作业。暑假里燥热的空气吹得人心烦意乱，好在有冰镇的西瓜。
　　卓寒放下笔，趴在他耳边说：“你想不想看？”
　　杨洛舟退后一点，反问道：“你要给我那种巧克力工厂的金票吗？”
　　卓寒得意一笑，侧过头躺在桌子上，西瓜汁沾了小半张脸。
　　杨洛舟很快会意，学着他的样子将耳朵贴在桌面。
　　“听见了吗？”卓寒问。
　　“嘘——”
　　他听到课桌里轰轰隆隆又井然有序的声音。
　　“这是一家玩具厂，工人们每天都藏在里头干活，有传送带那种工厂。我的玩具都是它做的。”卓寒闭上眼睛，半晌又笑着说，“等你生日了，我送你一个。”
　　小学五年级的补习班，杨洛舟和卓寒坐在一起，参观了他独一无二的工厂。西瓜很好吃，阳光也很好。
　　（十二）
　　初中也在一个学校。
　　虽然杨洛舟自信绝对不会再被那张义正词严纯良的面目欺骗了，但是有的东西已经成了惯性。火星人卓寒没有在新的环境里洗心革面，连带着火星人的跟班杨洛舟也只能一道陷入名为“奇葩”的漩涡里万劫不复。
　　不在一个班，每到放学的时候就能隔着窗户看到那家伙明亮的笑脸。作为班长的杨洛舟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检查卫生，无论怎样想无视轻轻叩玻璃装帅的卓寒，都会被身边的同学提醒：“班长，那个人来找你了。”
　　这句话偶尔会有后续，带着女孩子特有的可爱嬉笑声：“虽然人有点傻，但真的很帅呢。”
　　杨洛舟放下扫把看向窗外，卓寒正对着走廊上经过的短裙少女作出扣起食指的奇怪动作。杨洛舟知道他在召唤所谓的上升气流。
　　不同于小时候，杨洛舟清清楚楚地知道，世上确实有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东西。
　　但是……
　　那可是火星人，虽然每天都挎着书包等自己放学，但内在绝对不是平凡人类的样子。如果是他，兴许可以。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杨洛舟微微扬起嘴，又迅速骂了一声笨蛋。
　　（十三）
　　卓寒一整天都没敢和杨洛舟说话。
　　看着眼前不怎么挺直的脊背，杨洛舟想象着他的表情。
　　之前倒也有吵架冷战的时候。
　　十五岁那年杨洛舟有了女朋友。对方是小巧又可爱的女生，擦黑板时要踮着脚尖一跳一跳的。杨洛舟坐在教室最末，看她像只麻雀似的，忍不住上前借着身高优势帮忙。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被告白的时候杨洛舟刚从球场上下来，一身汗臭味道，看着面前因低低埋下头而露出的黑色发顶，面红耳赤。
　　卓寒站在篮筐底下一个球投过来，喊道：“投降吧，渣渣！”
　　杨洛舟下意识抬手，看起来要砸向女孩子的球被挥开，因着惯性在地上弹跳几下，滚远了。
　　女生吓呆了，红着眼睛扑到他怀里。
　　杨洛舟盯着手腕上的一片青紫，没听到卓寒又说了什么。
　　那天放学路上两个人都是沉默。临到家，卓寒叫住他，别别扭扭地说：“是因为你们地球人太弱了。”
　　肿起来的手腕带着灼烧感，杨洛舟哼了一声回答：“嗯，是我不好，这种攻击，对你们大火星人来说，根本微不足道吧。”
　　卓寒张张嘴，又低下头，小声说：“你要跟她好吗？”
　　“管你什么事。”
　　“我说……”卓寒靠向墙壁，满不在乎地笑道，“上头的大人们可是很难对付的。”
　　杨洛舟瞪他，因着莫名其妙的烦躁，说：“我又不是你，你这种交际障碍，根本没办法和别人谈恋爱吧！”火气上来了，任何话都不管不顾地脱口而出，即使明白会伤害到对方，并不是出自真心。
　　卓寒没说话，杨洛舟看见他攥紧了的拳头，从校服袖子里露出来，微微发抖。
　　那是最严重的一次。
　　翌日为了避免撞见对方，特意一大早就起床，吃完饭往门外冲。偏偏彼此怀了同样的心思，在车棚里撞个满怀。赌气不说话，一前一后骑车往学校走，外人看起来还是一样要好。
　　放学后打算和告白的女孩子好好说话，顺便等卓寒滚回去了再回家，杨洛舟将人约到校内的花坛，刚刚说了声对不起，就望见不远处正拿着扫帚乱划拉的卓寒。
　　阴魂不散。
　　杨洛舟拉起女孩的手走过去，对卓寒说：“以后我们都不要一起上下学了。”
　　卓寒骑在扫帚上愣了两秒，捡起一根树枝指向他，面无表情地说：“阿瓦达——你谁啊，我对普通的地球人没兴趣。”
　　（十四）
　　很久之后再回想，卓寒那时候的表情，是难过吗？杨洛舟抱着脑袋想。
　　又一节课结束，再有一节课就要放学了。
　　杨洛舟趴在位置上不动，听到卓寒回头问：“要不要去医务室？”
　　“没事。”并不希望这家伙是温柔的人。
　　“你被侵蚀得很严重啊，发烧了？”卓寒一手硬塞过来，想摸他的额头，忽听到教室门口有人喊：“班长！老师让你去抱资料。”
　　“就来！”卓寒回头说，又帮他把校服拉好，说，“等一下我给你打治愈圣水。”
　　又不是女生，真以为热水万能吗？杨洛舟心想，同时再一次为呼之欲出的答案头疼不已。
　　（十五）
　　“其实十五岁以后我才知道，如果没有卓寒，脾气这么坏的杨洛舟一定不会有朋友。”
　　因为赌气才答应的交往被女朋友发现了。
　　杨洛舟捂着被甩了巴掌的脸骂道：“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活在电视里，这是三次元好吗！”
　　（十六）
　　分手以后，杨洛舟并不想与卓寒和解。
　　两个人又僵持了一阵子，打球都要做对手。比赛结束了杨洛舟坐在一边，看卓寒跟同伴玩闹，开飞机，在一旁咋咋呼呼地吆喝。
　　卓寒闹够了，回头看见他，慢条斯理地走过来，从兜里摸出一团纸，扔在他脑袋上。
　　杨洛舟费劲展开，上头写着：“我们别吵架了。你可是我和这个愚蠢世界的唯一联系。”
　　卓寒摸摸后脑勺，别过视线说：“你是翻译，这群笨蛋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杨洛舟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卓寒摔了腿，他在教室里嚎啕大哭的丢人事。他站起来摸摸鼻子，说：“你都这么说了。”
　　卓寒一喜，扑过来抓住他肩膀，回头大喊：“同志们过来，抓住班长一只！开了他！”
　　（十七）
　　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杨洛舟想着告白的事，好几次想着干脆把信封直接交给他好了，但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众人面前直接递给他粉红色的信封，怎么想都会引起误会的。
　　他傻盯着卓寒的背影，心想那家伙绝对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总是这样看他。
　　过了一会儿，卓寒忽然向后一靠，将一只小纸团扔在他桌上。
　　裹了两层纸，最里头的纸条上写：“我最近有点烦。”
　　杨洛舟写：“什么事？”又扔回去。
　　卓寒趴着写了好半天，直起来左顾右盼，详细侦察了敌情，再度靠过来。右手敲敲桌腿，小声说：“从底下拿。”
　　杨洛舟无奈，从桌面下伸手，摸到他的手指，取过那张叠得更加扭曲的纸团，偷偷展开。
　　卓寒写：“最近和战友们交流，我觉得说death note要比死亡笔记帅很多，psycho-pass听起来也比心理测量者高端，还有DuRaRaRa！！，两个叹号的口气要怎么说真是烦死了。”
　　杨洛舟想了想，写：“……也许你可以挥动双手表示叹号，就像勾起手指表示引号一样。”
　　卓寒收到纸条后，一拍桌子回头说：“我就知道，你最聪明了。”
　　（十八）
　　真有那么聪明的话，就不会从小都被你骗得团团转了。
　　杨洛舟看着卓寒傻笑的大脸，仿佛看见两个人自幼至今的命运轨迹，一点点交织缠绕——算了，这种中二的想法——到底看上这小子什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埋下的种子一点点生根发芽，破土而出，撑得整个人都满满的。如果喜欢一个人的感情是棵树，那一定是水分很多的那种植物。
　　（十九）
　　到底到了放学的时候。
　　两个人并肩而行，卓寒确认了好几次他是不是生病。放在口袋里的手心满是汗，杨洛舟有些心不在焉。
　　“我说……”卓寒停下来，捧起他的脸，眼神很认真，“根据我的观察，你被黑暗势力入侵很深啊。”
　　杨洛舟抬起眼睛，看着他。
　　漂亮的粉红信封上尽是褶皱，还沾湿了。不过藏在里面的，是干净又甜蜜的心情。就算是火星人，也会喜欢吧。
　　杨洛舟叹口气，将它从口袋里摸出来，递过去：“那谁，跟你告白来着。”说完又往前迈着步子，耸耸肩笑道，“进电梯都要双手合十做个冲击波的人，居然还会有人告白。”
　　（二十）
　　卓寒接过来，迎着阳光看了看，没有打开，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二十一）
　　真正的喜欢是什么？
　　长得好，打球很帅，成绩不错，爱笑，虽然有点无厘头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仅仅凭借这些，就可以确定那种情绪？
　　如果是这样……
　　那么了解你不为人知的一切，知道你所有的糗事，即使很多时候嘴上说着“我不认识你”仍旧相安无事地做了十几年朋友的我，一定有着比其他任何人对你的肤浅的喜欢都要更加深厚的感情。
　　杨洛舟自信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喜欢他。
　　但即使是这样。
　　（二十二）
　　他垂下眼睑，踢开路边一块石头说：“我觉得挺好。”
　　“是吗？”
　　杨洛舟点点头，说：“你这种人还有人喜欢，真是……”
　　“有问题？”
　　并没有发现卓寒的步子慢了下来，杨洛舟兀自说下去：“也挺好。以后就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也不会有人觉得你很奇怪。”
　　“喂，”卓寒停下脚步，不满道，“你觉得我很奇怪吗？”
　　杨洛舟回头，看着几步之隔的男生。他背后是夏日午后六点钟的太阳，是柔和的暖黄色。洛舟抿嘴笑了笑说：“是啊，超级奇怪。”
　　（二十三）
　　他想起来很多事。
　　你知道吗？将耳朵贴在桌面上，就可以听见一个工厂。
　　睡不着的时候就趴在枕头上。闭上眼可以看到一整个宇宙，真的会觉得自己在下坠。
　　还有眼前总是飘来飘去的小东西，只有特殊的人才可以看到。
　　有一年下雨，两个人趴在阳台上，卓寒忽然按着他的脑袋，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帘，轻声说：“别动——我说过吧？我能控制雨。”
　　他的手掌贴在头发上，没有拿开。
　　“只要默念‘小——小——小——’，就会发现雨真的在小。”
　　超级奇怪，对吧？
　　（二十四）
　　卓寒静静地站在他面前，忽然伸手放在他额头上，嘴里嘟囔了几句，又笑道：“我听到了。”
　　“什么？”
　　“你喜欢我，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说着喜欢我。”
　　（二十五）
　　杨洛舟想要避开，骂道：“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有人喜欢。”
　　（二十六）
　　卓寒抓起他的手也放在自己额头上，认真地问：“听到了吗？”
　　“什么啊？”
　　“我喜欢你，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说着喜欢你。”
　　（二十七）
　　杨洛舟诧异地睁大眼睛，看着对方笑嘻嘻的脸，呆得说不出话来。
　　（二十八）
　　“虽然我是火星人，早晚要回家，但是喜欢了地球人，也就只好继续呆在这里了。”卓寒说。
　　（二十九）
　　“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