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之颂》子桑木

106、征伐多方

　　府内的金丝玉连枝灯照耀着宫室，身居宫室的诸多侍从随时等候着王上吩咐。

　　头戴碧翠展屏冠的商王授坐在一张铺着虎皮的石凳上面，神情略显恣睢，聆听着亚湯和徵子报告敌方来犯的情况。

　　“父王，阿囡指示手下抓获了六名男倅，是六方联军派来的死士。”子穆言语甜脆地说道：“这六名死士身上都携带着两块打火石子，死士们图谋火烧粮草。”

　　“是的。”湯通接住王女的言语说道：“幸亏士兵们发现得及时，目前这六名死士关押在狱中，有请王上到狱中一观。”

　　商王授轻捊长须，向两名后生说道：“阿通、阿穆，明天正式开战，你们先各自回营休息。”

　　“我要随从父王前往狱中审讯敌方。”子穆连忙挪动虎皮石凳更加靠近父王，运用甜脆的声音带着三分希冀说道：“希望父王准许我与父王同行。”

　　“准奏。”商王授慈蔼地注视着女儿说道：“待到回营，你就该入睡了，明天就要正式开战了，明天可别因为瞌睡就一咕噜从战车上滚下来。”

　　“我不会的。”子穆脸上带着顽皮的笑意说道：“要不我让阿通督促我夜寝督促我起榻。”

　　“督促你夜寝是你寝臣的事情。不过，明天我可以派遣使者督促你起榻。”听闻王女的提议，湯通对着王女笑道：“阿穆，明天我派遣使者叫你早起，你可别贪睡。”

　　“不会的，阿通。”子穆此时神情严肃地说道：“征伐莘方乃是要事，我定会恪尽一师之长的职责。”

　　暗夜降临的秋天，一只闪动着荧光眼的猫头鹰吃掉了肥鼠之后，双爪勾在槐树枝上，双眼微眯着打瞌睡。

　　商王授与王女子穆带着八名侍从来到狴犴之内，父子俩俱是能够一眼看穿他人心思的智者，六名死士又是有着求生欲望的男子，父子俩很快就审讯出六国联军的装备状况。

　　辞别父王，王女子穆骑马返回自己的营房之内，参乘姒梦立即为归来的王女大人端上一碗果茶。

　　陶碗之内，茶香与果香混合出有益心脾的芬芳。

　　坐在虎皮石凳上面，王女子穆接过参乘的一碗果茶，手里拿着汤匙吃食碗里的杏仁和核桃。

　　御者姒圆将紫檀木方盒里的两块玉玦拿出来递给王女大人。

　　两块玉玦形态与颜色完全相同，是由同一块碧翠的昆仑之玉所雕琢而成，玉玦的碧翠质地透露着乾坤之间的灵气，似乎是一块向人类指示征战杀伐的谶箓。

　　玦者，决也。

　　将两块晶莹剔透的玉玦分别戴在耳垂上，接过御者递给她的一面几何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子穆慢悠悠地想起了从南乡攸国到北乡顾国，从南部潮湿的天气到北部清朗的天气，她终于到达了预定的战场。这两块碧翠玉玦的质地澄澈，握在手心之中能够感受到玉玦的温润。

　　清风徐来，顿感颊生凉意。

　　一名女性寝臣进帐，姒圆与姒梦两名射臣微笑地欢迎寝臣入内。

　　子穆朝那一名女性寝臣问道：“阿梨，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那一名女性寝臣恭敬地说道：“王女大人，现在已经是戌时了。”

　　“哦，我该早睡了。”子穆随即对着两名女性射臣说道：“阿圆、阿梦，我要早睡了，明天我们姊妹三个同袍共事！”

　　姒梦顽皮地笑道：“王女大人，请您早点歇息。”

　　“王女大人，明天我们姊妹三人就要征战沙场了。”姒圆带着对于王女大人的希冀说道：“王女大人一定要带领我们斩获敌首。”

　　子穆满怀着姊妹之情问她们：“阿圆、阿梦，你们备齐了☆弓☆弩☆吗？”

　　“我和阿圆都备齐了☆弓☆弩☆。”姒梦高兴地说道：“我期待明天的交战呢。”

　　太阴在漆黑的夜空中运行，众多的亮星簇拥着太阴，将太阴的光辉万丈衬托得更为明净。

　　帐内有清冷的月光透入，鼹鼠继续在地穴之中以爪挖出一条道路。

　　在寝臣的建议之下，子穆卧在折叠木榻之上安然入睡，作为一名师长，她期待着翌日对于人方的讨伐。

　　在东部的海岸线，明晃晃的太阳又一次从水天相接之处冉冉升起，翻腾的波浪托起了那一轮光辉灿烂的太阳。

　　小漡湯通将铠甲和金斧擦拭锃亮。

　　他从太阳东升的时候就整装待发了，随即吩咐一名女性使者前去徵营催促王女大人会师。

　　当使者来到徵营的帅帐之中，见到王女子穆早已将闪耀着金属光泽的铠甲罩在身上，手里握着一把金钺，只差将一副金制兜鍪戴在头上。

　　姒圆与姒梦两名射臣穿上金光闪耀的铠甲，带上☆弓☆弩☆，预备追随王女大人征伐六方联军。

　　那一名女性使者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说道：“王女大人，亚湯大人请您率领徵师会合湯师。”

　　“诺。”子穆告知使者道：“待我击鼓号召徵师征伐六方联军以效王命！”

　　一副凤凰造型的黄金面具落在挈囊之内，随时等待主人拾取。

　　“唯。”那一名女性使者恭敬地说道。

　　步出帅帐之外，晴空万里，清风袭来，一群麻雀在碧翠的槐树枝上叽叽喳喳。

　　携带☆弓☆弩☆，姒圆与姒梦两名射臣陪伴王女大人登上高台。

　　一面虎皮巨鼓放置在巨型龙蛇鼓架上，等待着主人前来以槌来击鼓，等待着再次发出雷霆巨响，等待着号召师众。

　　铙钲作响，子穆与两名女性射臣登上高台击鼓，一名男倅作为传令士兵为王女大人号召徵营的卒众组成四边形状的军队方阵，为王女大人效命！

　　小漡湯通率领四千湯师等候着王女大人的四千徵师，王女子穆依约率领四千徵师前来。

　　小王子圣将自己的錄师暂时交付给副官管理，径直走到徵子穆所在的场地，子圣要去陪伴徵子穆。

　　子穆看到小王大人手里紧握着一把金钺，身上所带的一束朱色披风与金光闪亮的铠甲更为小王大人增添英雄威风凛凛的气概。

　　“阿穆，父王今日坐镇于顾，你我兄妹二人听从王命征伐六方联军，务必凯旋归来。”小王子圣看着亚湯与徵子说道：“阿通，我的小妹就拜托你保护了。”

　　“小王大人，您请放心。”小漡湯通神情严肃地说道：“王女大人的射箭技术可谓是上士，王女大人从後卫的身份起征，日后必居将军之位。”

　　子穆以一双犹似墨玉珠的眼睛看着两位师长，谦虚地说道：“我不敢当，以见习的身份初登疆场，还请两位师长多指教。”

　　在中军幕府之内，商王授与一众诸侯讨论对于六方联军的最终作战方案，顾侯褀派遣有司安排大象列队，预备安排老虎与文豹在後撕咬。

　　白色巨龙又一次蜿蜒前进，士兵们行走在笔直的道路上。

　　商王授穿戴起由金片缀成的闪亮铠甲，鞶革之上挂着一把由玛瑙镶嵌而成的金鞘长剑，头戴一顶保护脑袋的凤凰兜鍪，再束上一件朱色的丝制披风，彰显了当今商王的王者气概。

　　巨型鼉皷在凤凰鼓架上等待着元帅亲自为它击鼓。

　　商王授放眼望去，羽冠生辉，台下诸多的师长各自率领着四千师众严阵以待王命。

　　台上诸多的司乐按时奏起多组乐声，为正义之师奏响出征的恢弘曲谱。

　　在雷霆的鼓声之中，师长们率领四千师众向北行进。

　　在一名女性太史的相随之下，商王授在台上远望着众多的军队方阵逶迤北行，随即拉开黄金弓朝着近旁的一竖标靶射出他的凤尾箭，长吁一口气，说：“龙吉如果还在世，肯定很高兴看到阿穆跟随阿圣出征的画面。”

　　那一名女性太史带着悲怆意味的微笑说道：“王后慈悯，想必见到小王大人与徵子大人兄妹情笃，王后在天之灵定会深感欣慰的。”

　　商王授心里涌起的哀痛略微减去几分，望着台下众多的军队方阵逶迤北行，为他效命，油然生出强烈的责任感，他对着太史说道：“阿倩，随我坐镇主帐，等待斥候的来报，以便我对各师的行动作出正确的决策指导。”

　　“唯。”那一名女性太史恭敬地说道。

　　二十五艘装载着大象的木船在济水汹涌的波涛上行驶，在一面又一面的龙幡虎纛的带领之下，济水两岸的士兵们井然有序地朝着既定战场前进，後勤部队照例尾随于军队方阵之后。

　　为了表示正义之师的公平公正，齐侯丰戗命令多子部队作为後备军团偃旗息鼓。

　　齐侯之师，亚齐之师；錄子之师，餖子之师；亚庇之师，妇苏之师；薄侯之师，奄侯之师，湯侯之师；亚湯之师，徵子之师。

　　众多的友方军队方阵到达齐邑的郊野之外，齐侯戗以先锋的身份派遣一名传令士兵通知莘侯富开战。

　　莘侯之师，亚莘之师；蓝侯之师，亚蓝之师；费侯之师，亚费之师；鄫侯之师，亚鄫之师；藜侯之师，亚藜之师；夷侯之师，亚夷之师。

　　敌方六国联军听闻勤王之师来至，众多服饰俱赤的卒众执矛抓盾准备进击。

　　沙场之上，杀声四起，光阴快似闪电，促使战车滚动，进攻敌方。

　　齐侯丰戗、亚齐丰般，小王子圣，三人组的军队静候着我方大象开场。

　　莘侯富乃是当今西伯的叔舅，作为一名常年征战的男子，遵奉西伯之命带兵攻打齐邑，

　　飞鸟不至，蚁群停筑。

　　龙幡虎纛迎风飘扬，展示着各位将领的名号，昭显着师长的威名！

　　白赤对峙，双方的步兵们俱以金制盾牌组成防护圈，三人行的战车马鸣嘶嘶，由七十二名步兵簇拥着驰骋。

　　二十五头大象背上都装载着两名弓箭手，这些大象都是训练有序的兽兵，在攸邑或者薛邑经过了千锤百炼的辨识踩踏运动。

　　莘侯富一见勤王之师如他所料出动了许多大象，庆幸自己也招募了杂遝大象前来助战。

　　立在战车之上，齐侯丰戗目视前方，执盾握斧，决一生死。

　　立在战车之上，亚齐丰般抚轼于前，远望敌兵，群情激奋。

　　历经多场战役的小王子圣抚轼立在战车之上，在他身旁的两名男性射臣，御者与参乘，随时等候着进攻敌方。

　　远眺前面十方师众，双耳戴玦的王女子穆把随身携带的黄金面具罩在脸上，抚轸立在战车之上，两名女性射臣，一个为御者，一个为参乘，望向绘有「苏」字的旌旄，旌旄迎着北风舒展开来，她的母亲亚庇妇苏腰间挂着一箙云杉箭和一把栾树弓，束起一件朱色披风，披风猎猎而动，尤显英雌威风凛凛的气概。

　　她的父亲亚庇子陶以坚毅之中带着温情的目光看向太室妇苏，夫妇俩在沙场上是一对携手并进的亲密战友，历经了多场充满鲜血的战役。

　　但愿她能够像左挽黄钺右执白旄的母亲一般在战车上叱咤风云。

　　七十二名士兵簇拥着王女的战车，执盾握矛，护卫着他们的王女大人前进。

　　士兵们在巨象的圆腿侧边行进，由于笨重的大象行进速度缓慢，双方的大象慢腾腾地出动，轰隆隆的大象脚步声震天撼地，搅得山摇水荡，飞鸟为之渺远，蚁群为之离巢。

　　在蔚蓝色的旻穹之下，处于相反位置的一堆又一堆军队方阵开始进行近身搏斗。

　　战车滚动，齐侯丰戗、亚齐丰般、小王子圣，先锋三人组率领师众冲向莘侯富的军队方阵当中厮杀，亚莘之师与蓝侯之师作为先锋前来助阵莘侯富。

　　激烈的杀声四起，双方的士兵渐渐地都有伤亡纪录，赫赤的鲜血渗入长满秋草的蜡黄土地上。

　　姒圆紧握缰绳掌控着三匹白色骏马前进，王女大人的战车后面还有她的师众相随，徵师当中众多装载着士兵的战车跟随着王女大人前行，共有二十五辆。

　　脸罩黄金面具的王女子穆，犹似一只展翅高飞的浴血凤凰，忽上忽下地猛啄敌兵，把各个敌兵啄得举起盾牌遮住脑袋；姒梦犹似一只驾雾腾云的青龙，喷出超长三昧真火灼烧敌兵，把一众敌兵吓得四处流窜。

　　一头又一头的大象缓慢地移动，大象的背上装载着两名勇猛的弓箭手。刚开始六国联军派出的二十头大象还能抵抗一段时间，但是到最后，莘侯富才发现他们所出动的大象数目并不足以抵抗勤王之师所出动的诸多大象，即使派遣弓箭手前去射击，也是无功而返。

　　王师所出动的诸多大象挪动笨重的身躯，冲向敌方当中的象群与卒众。

　　六国联军开始恐惧王师所出动的数量可观的大象，起初他们以为拥有大象也能够战胜勤王之师，还可以顺便占领齐国的丰城，后来才发现王师所出动的大象数量超出他们的想象。士兵们惊慌失措地看着挂着玄鸟当卢的大象，正在抬起巨掌朝他们袭来……

　　友方的大象遭受弓箭的射击，依然把敌方正在逃跑的士兵掀翻踩踏，挤压成一团血肉。

　　由于有挂上玄鸟当卢的大象的助力，勤王之师顺利地进攻六国联军。

　　战场上腥臊弥漫，全是双方死去的士兵尸体所散发出的气味。

　　征伐六方联军的第一回合结束了，王女子穆与两名携带☆弓☆弩☆的女性射臣在战场上远望，近处与远处都有敌方倒掉的破损旗帜，沾满了血污。第一次见到沾满鲜血的成堆尸体，其中甚至插有半截的箭与矛，摘下黄金面具的王女子穆并没有恐惧之感，而是平静地看着被死亡所笼罩的战场。

　　回想在苑内捕获麋鹿，面对的是一只又一只正在奔跑的麋鹿，她立即弯弓射出羽箭，成功地捕获可以供先祖先妣所使用的麋鹿。

　　冰冷的武器必须面对敌方，王女子穆在战车之上奋勇杀敌，初饮人类的鲜血，亦犹在苑□□击麋鹿，并无不同。

　　照例为王女大人带上一袋弓箭，姒圆轻声说道：“王女大人，走吧。”

　　包揽两把☆弓☆弩☆的姒梦对着王女说道：“王女大人，据太卜来报，明天还有一场战争呢。”

　　“知道了。”子穆对着她们笑道：“等会上车的时候，让我为你们跃马扬鞭吧。”

　　姒圆与姒梦异口同声地笑道：“可以。”

　　一抹残阳斜照，将死亡的气息逐渐驱散，温暖的阳光为沙场注入了新的生命力量。

　　王女子穆又一次以御者的身份同两名女性射臣坐在战车之上，这一次是慢悠悠地转动车轮，沿着既定的道路返回徵营。

　　小王子圣将沾满鲜血的金钺擦拭干净，让一名男性副官带领他的錄师先行返回錄营，他与御者及参乘坐上战车欣赏沿途的风景。

　　车轮咕噜咕噜地转动，原来是小妹在驾驭着拉动战车的三匹白色骏马，她的两名女性射臣倒是悠闲地拿着射箭工具，一派怡然自得的神态。

　　“阿穆，你也在这里。”子圣高兴地看着小妹说道：“我们一起走吧。”

　　子穆微笑地说道：“行耶。”

　　姒圆垂首恭敬地说道：“王女大人，让我为您驾驭车马。”

　　“嗯，可以。”子穆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你了。”

　　看着小妹身罩厚重的铠甲，依然难掩其杳袅之质，子圣望向小妹的一双黝黑而深邃的眼睛更是有着对于小妹的怜惜之意。

　　数只麻雀在木樨树上叽叽喳喳地鸣唤，木樨香风万里飘荡，为世间万物送来了芬芳。

　　夕阳西下几时回，枯黄的草地上，有着车轮碾过的痕迹，是小王子圣的战车与王女子穆的战车在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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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英雄必有英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