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来自深蓝》三水小草

2、深蓝

　　“卡巴卡巴，你不能再把头埋进珊瑚礁群里了！你看你的牙齿缝！有鱼骨头还有碎珊瑚。”

　　巨大的鲨鱼轻轻甩动着尾巴趴在海底，它长着令人胆寒的大嘴，露出了里面尖利的牙齿，每颗都有一米多长。如果放在一千多年前，这个鲨鱼一定会成为令科学家们惊喜的研究对象，巨大的堪比座头鲸的外形，还有那身纯白色的外皮，都会成为人们瞩目的焦点。

　　慢慢挣动的一下脑袋，鲨鱼似乎怕惊扰到什么，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吸入大量的海水。

　　一个蓝色的大气泡飘飘摇摇地从鲨鱼的嘴里飘了出来，站在其中的女孩儿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在絮絮叨叨。

　　“卡巴卡巴，如果你再去咬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让奶黄包把你电晕了扔到岸上去。”女孩儿手一挥，那堆从鲨鱼齿缝间搜罗出的杂物像是被一只手托着一样，轻轻地落在了十几米外的岩石上，鱼骨，海藻，海星，还有废弃的玻璃，这些东西藏在鲨鱼的牙齿中间，需要女孩儿一样一样地拣出来。

　　“什么？你才不怕那个大水母？居然敢这么说奶黄包，她知道了一定会抽你的。卡巴卡巴，你学坏了！小心我告诉告诉老师，是你把姐姐的实验室撞坏的。”女孩儿仰着头，皱了皱鼻子，态度认真地威胁着巨大的鲨鱼。她净白的小手扶在鲨鱼的大牙齿上，锋利的尖牙就在她的头顶，只要鲨鱼合上嘴巴似乎就能贯穿她瘦弱的身体。

　　鲨鱼的鳃“呼啦啦”排出了大量的气泡，不远处路过的几条带着磷光的小鱼瞬间被水流卷去了远方。

　　女孩儿身体周围的大气泡裹着女孩儿慢慢浮起来，让女孩儿能站在鲨鱼尖翘的鼻子上。

　　“发脾气是没有用的，撒娇也不行，你必须学会远离那些让你感到不舒服的地方。你不能每次不舒服都来找我清理牙齿。”女孩蹲下身子，拍了拍鲨鱼的鼻子尖儿，语气带了几分无奈。

　　鲨鱼摆了下身子，猛地冲了出去，带着女孩儿穿梭在了深海里。

　　女孩儿坐在的鼻子上，迎面扑来的海水被气泡稳稳地挡在了外面。

　　一千多年前人类留下的痕迹，在海底已经彻底湮灭，只剩下了被珊瑚虫和贝类霸占的各种文明的残骸，天光刺破海面洒射下来，被海水扭曲成奇诡的光线，让深蓝的海底显得光怪陆离，绚丽又幽深。

　　巨大的鲨鱼经过了千年的快速进化，完全摆脱了只有游动才能呼吸的困扰，它比它的先祖们幸运的多，没有生理的局限，更没有热爱使用它某些部位的人类，这个海域是属于它的，完完全全地属于它。

　　上升，上升！ 鲨鱼像是顶着球的海豚，坐在它眼前的渺小人类既是它的玩具也是它的珍宝，它看着她黑色的长发和惨白的肤色，从那么小的人类婴儿长成了现在能对自己颐指气使的幼年体半海妖，这是它寂寞的“鱼生”中，难得的陪伴和快乐。

　　黑暗褪去，光辉来临，从诡谲到明媚，从深海到真正的阳光下，这是比时光更加巨大的变幻之美。

　　女孩儿稳稳地坐在软硬适中的“宝座”上，从珊瑚礁的掩盖下猛然来到广阔海面，离开了大海，那个气泡消泯无踪，鲨鱼的脑袋顶破了海面，冲起的浪花却一点也没有溅到她的身上。

　　“卡巴卡巴，你这个淘气的家伙。”女孩儿拍了拍它的鼻子尖，笑着站起身。

　　温暖的阳光挥洒在她的身上，原本在海底看起来苍白的皮肤带了象牙一样温润美好的光泽，蜿蜒到腰际的长发其实并不是黑色的，是一种暗淡的深灰色，如果不是女孩儿眉眼间的明媚舒展，会让人看起来暮色沉沉，打不起精神。

　　几只海鸥似乎被海面上突然出现的人惊动了，伸展着长长的翅膀贴着海面飞向了远方。

　　这片海域正是一年中最温暖的夏天，从澄澈的浅湾到暗蓝的深海，全部都在阳光下，让人温暖得想要安眠。

　　在跃出水面之后，白色的大鲨鱼又落回了海里，只露出了一人多高的背鳍在海面上游弋。

　　“卡巴卡巴，你要送我回家么？”

　　女孩儿站在了鲨鱼的背鳍边上，感受着温温的海水冲刷着她的脚丫。

　　呼噜噜，又是用鳃来表现不满的情绪。

　　“乖啦，我该回家了。”

　　鲨鱼似乎又想潜回海底。

　　“喂！”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巨响，好像什么东西重重地抽打在了鲨鱼的身上，鲨鱼抖了抖身体，大脑袋忙不迭地往水下扎去。

　　“啪！”又有什么抽打到了鲨鱼的身上。

　　女孩儿看清了半空中划过的那条透明的触手，连忙脚尖一点，跳到了空中，好像刚刚在水里那样“飘”在半空中，在触手再次抽来之前，轻轻抱住了那条触手。

　　“奶黄包！”

　　又有一条触手伸了过来，轻轻碰了碰女孩儿的脑袋。

　　“老师回来了么？”

　　又有两条柔软的触手的触手在她面前比划出了一个硕大的“Y”（yes）。

　　在距离女孩儿几十米外的地方，好像有一个透明的小岛露出了水面，当然，那不是岛屿，那是一只巨大的水母。

　　名叫卡巴卡巴的鲨鱼在几条触手的威胁下默默下潜，女孩儿回头看了它一眼，就开开心心地飘到了小岛一样的水母身上。

　　“姐姐一直没有醒，老师没回来，三毛带着三戒去了陆上，就剩我自己好无聊。奶黄包，你去了最北边，发现了新的藏石了么？”

　　被称为奶黄包的水母伸出一条短触角放在顶上，给女孩当做靠背。

　　“我已经十四岁了，早就不用靠背了。”女孩儿小声抗议了一下，还是环抱着触角躺在了水母的身上。

　　水母在水下的无数触角无声地游动着，在阳光下，它与海面持平的身体带着斑斓的光晕，女孩儿躺在它的身上，像是躺在梦境中的海的精灵。

　　她本来就是深海里长大的精灵。

　　幽蓝色的人影看着自己的坐骑带着自己的徒弟缓缓行来，似乎在幽光隐隐的脸上，勾勒出了一个浅浅的笑纹。

　　“阿聆，你的精神力增长比我预期的要快得多。”

　　珊瑚礁组成的岛屿向海中倾斜而下，海水拍打在礁岩上，几只小小的寄居蟹顶着螺壳仓惶而过。

　　女孩儿端坐在海边，看着半空中的人影，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又严肃。

　　“老师，可我最近总是很难静下心来冥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幽影伸出一只纤长的手缓缓放到她的头顶。

　　“没什么大问题，等三戒他们回来，让三戒给你新的修炼法，你的脑域资质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不用担心。”

　　“恩！” 阿聆点了点头，看着幽影的目光是全心全意的信赖。

　　女孩儿和水母去海中寻找今天的晚餐了，幽蓝色的人影“走”进了小岛里的木头房子。

　　一头白发的年轻女人安睡在床上，神色安详，眉目沧桑，在过去的千多年的时光里，她睡着的时间比醒着要多得多。

　　“第一块海髓被我用来逆溯时光，让你回到了末世之前。第二块海髓被我用来重塑身体脱离了你。如果找不到第三块，阿聆会在成年之前死掉，我该怎么办？”幽影掩饰不住的难过，这个教会了自己种种情绪的人类，现在能不能再给自己指引？

　　当年在星空中捡到的孩子因为宇宙射线和本身的基因缺陷已经奄奄一息，为了救回她，海妖改造了她的身体，让她变成了半身的海妖，谁都没想到的是，女孩儿的身体里竟然先天就带有海妖的基因，在内外力的推动下，当她成年的时候，就是变成真正海妖的时候。

　　这个宇宙中存活的海妖，目前可知的，只有这一个孤独的幽魂。

　　沉睡中的女人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

　　远在万里之外的深山中，一个扎着朝天辫的小男孩儿猛地从豹子一样的动物身上跳了下来。

　　“三毛！念念要醒了！我们酷爱点肥去！”

　　灰色皮毛的“豹子”叼着男孩儿金色的朝天辫，猛地把他甩到了自己的后背上，接着撒开四爪，开始往海的方向奔去。

　　手里抓着肥肥的金枪鱼，阿聆扭头看向小岛的方向。

　　“奶黄包，我们快回去，有很好的事情要发生啦。”

　　背着夕阳冲向家的方向，少女快乐地举着今天晚餐，笑声伴着海浪的声音游荡在空寂的大海之上。

　　能够听到万物的心声，能够感知事物的走向，这是上天赋予她的异能，能够使用庞大的精神力，这是海妖一族令万物艳羡的天赋。

　　她被叫做阿聆，如果在几亿年前，她注定是海妖一族的祭祀，她会被成为“听心者”。

　　可惜她没听到小屋里两个人的对话。

　　她不知道，这片深蓝的大海，这个寂寞的星球，要跟她说再见了。

　　这里是无数光年之外，该亚文明纪年987年的一天，这颗重见了繁荣，也落寞于寂寥的星球上，只有一个海妖，两个半海妖，一个戒灵，以及在无数的异兽。它们在这里生活了一千年年，从它们被遗弃在这里开始。

　　这里被称为：深蓝α-17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