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恋人啊》温暮生

29、第二十九章

　　“宋木头，你是第几次来了？”顺着座位呈蛇形绕了一圈，郑笙发完怀里的东西，和宋毅成在教室外边碰头。

　　“第三次，前两次还有班上的其他人，只是这几天放假，大家家里也有别的事。”宋毅成手里还剩了一瓶酸奶，他扭开瓶盖，朝郑笙递过来。

　　酸奶是草莓味的，一个不便宜的牌子，口感很绵滑，郑笙靠着墙壁抿了一口，感叹道：“叶老师真舍得花钱，这么一来一回，加上送的东西，少说成本得好几千。”

　　“老师她很热衷这个。”宋毅成淡淡应着：“福利院的孩子在外边上学，学费也是她在付。”

　　郑笙好奇地问：“她工资有那么高？”

　　“她还在兼职当翻译，上次我那个翻译的工作，也是叶老师帮忙推荐的。”

　　“她对你也挺好。”郑笙嘴巴一撇，将酸奶大口喝干。

　　中午福利院的院长招呼他们三人留下吃饺子，几个大人领着一群小孩在教室现包现煮。郑笙在包饺子上颇有心得，源于郑妈对她自小的调教，十指连动，一个个饺子在竹筐上排得整整齐齐，摆完一排，她扭头朝身边的宋毅成看过去，发现他的速度也一点不比自己慢，而且还包出了其他的花样，修长的手指抹着面粉，抓住整个饺子微微一握，再从一端捏出两个突起，点上两个红点，一本正经的饺子就变成了白白胖胖的兔子。

　　这一招相当有效地吸引了所有小孩注意，乌泱泱迅速将他围住，宋毅成似乎也乐在其中，嘴角带着浅笑，兔子，老虎，花猫，把盛饺子的竹筐变成了小型动物园，到最后连叶璃都凑了上来，用满是羡慕的语气道：“你们包得真好。”

　　郑笙注意到叶璃面前的竹筐，里面也排了不少“成品”，只是很难让人往饺子那个方向产生联想，模样惨不忍睹，连白面疙瘩都不如。

　　她眨眨眼：“叶老师你不会包饺子？”

　　“我很少上厨房。”叶璃尴尬地笑着：“也没人教我，之前吃饺子都是买现成的。”

　　郑笙将头一点，正要说“我来教你”，没想到宋毅成却身体力行得更快，直接从原来的位置上站起来，排来围着他的孩子，又走到叶璃身边坐下，手把手开始教她，没错，手把手地，那动作形容出来，就是一个人的手覆在另一人的手上。

　　郑笙看着他们俩的动作愣了一会，脑子里嗡嗡作响，她忽然大声叫道：“宋毅成！”

　　宋毅成和叶璃抬起头，错愕地望着她。

　　“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郑笙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朝教室外走，临到门口又确认似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宋毅成疑惑地起身跟了上来，才继续朝前走。

　　他们出了教室，又出了那栋楼，郑笙七拐八拐，最后在不远处的小树林前停下。

　　她转身道：“宋木头，我问你件事，你得认真回答我。”

　　“什么事。”宋毅成平静地看着她。

　　郑笙盯着宋毅成的眼睛，脑子里拼凑了半天的疑问句，最后还是直截了当地开口问：“你是不是喜欢叶璃？”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她开始留意宋毅成脸上的任何风吹草动。她拿不准宋毅成会不会回答，回答得坦不坦诚，会不会撒谎，因此最好的方法是从他能表现出来的情绪上判断。

　　可宋毅成的表现明显没有如她所愿。

　　他还是那副表情，或者说根本没有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泓湖水，郑笙却被他看得自己先不好意思，慢慢将头低下，辩解道：“你，你别误会，我没这么想，是，是在学校里听别人传的。”

　　过了好一会，她才听见宋毅成的声音：“我以为你不会随便相信学校里的流言。”

　　我当然不会随便相信。郑笙心里默默说着，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不相信耳朵，总该抱着怀疑的心态略微相信一回眼睛吧。

　　“本来我是不信的，也并不想问。”郑笙决心豁出去了，这问题要是不问清楚，她铁定一直憋着痛快不了：“可是刚才，刚才你教叶璃包饺子，为什么要握着她的手？”

　　宋毅成的脸色终于微微一动，眸子睁大了一圈。

　　“如果只是单纯想教她，在旁边指导就行了，完全不用做到这一步，加上之前那么多迹象我都看在眼里的，你给她送早餐，骑车载她回家，宋木头你要是还把我当朋友就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喜欢叶璃？”

　　郑笙把什么尴尬胆怯全给扔到一边去了，直勾勾盯着宋毅成的瞳仁，直到这次换做宋毅成轻轻避开她的目光，将头扭开。

　　“我……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笨蛋，到底有没有喜欢不喜欢一个人，你自己会不知道？”郑笙一跺脚：“你真是木头吗！”

　　“我不知道怎样才叫喜欢，我只是觉得，和叶老师呆在一起的时候，很舒服。”宋毅成轻声说：“但这是不是你口中的‘喜欢’，我不知道。”

　　郑笙张开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居然……那叶璃对你呢？她对你是什么样的想法，你也不知道？”

　　“叶老师对每个学生都很好，我是班长，才和我走得近些。”

　　“郑笙，你其实不用担心。”宋毅成继续说：“这只是我的事情，就算学校里有人因为这个胡乱散播谣言，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如果……”他顿了顿：“如果你觉得我对叶老师是喜欢，觉得这很恶心，觉得不想再和我来往了，没关系的。”

　　“难道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吗！”郑笙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头：“我只是……只是……”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叹出来，仿佛这样才将情绪平复下去：“我只是觉得，那是老师，你不该这样……”

　　“叶老师帮了我很多，作为回报，我对她好也没什么。”

　　那我帮你的就不多了？

　　此时此刻，郑笙只想问这句话，叶璃是你的班主任，她对你好，所以你才对她好，难道我就对你不好了吗？

　　只是话到嘴边，她又说不下去了，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她想得到宋毅成怎样的回答？

　　如果他回答好，那如何，难道自己还指望他能像对叶璃那样来对自己，更何况他也在学习上帮了自己不少忙；如果他回答不好，那又如何，自己这不纯粹在给自己添堵吗？

　　郑笙忽然明白这种困扰着自己的情绪是什么了。

　　是嫉妒。

　　没错，这情绪从一开始就是嫉妒，她发现她竟然见不得宋毅成对别人好，从去年冬天看见宋毅成骑车载贾思思回来开始，到今年叶璃的横空出世，她对这些的看不惯，只能来源于那两个字——嫉妒。

　　“郑笙，你在想什么？”她听见宋毅成关切的声音，思绪从茫然回到现实，宋毅成正低头看她，她却再没勇气和他对视。

　　“没事，我们回去吧。”郑笙深吸了一口气：“还有，这些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宋毅成没说话。

　　“宋木头，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叶老师，作为朋友，这些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郑笙又重复了一遍：“你也一直是把我当朋友的，对吗。”

　　她看见宋毅成没有任何迟疑地点头。

　　吃饺子的时候，郑笙故意把宋毅成身边的座位让给了叶璃，自己和几个福利院的老师坐在一起，老师们叽叽喳喳，不断称赞她小小年纪就这么关注社会公共事业，郑笙表面应着，眼角却不住瞟向宋毅成的方向。

　　他与叶璃只是安静吃着饺子，偶尔才说一句话，只是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宋毅成的笑容淡淡的，和平常一个模样，叶璃则笑得很开朗，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好像他们聊的事真有那么有趣。

　　“以我的个性，同样的亏绝不能再吃第三次。”郑笙鼓起腮帮子，将整个饺子塞进嘴里自言自语。

　　“什么亏？”刚才与她大谈特谈幼儿早教的中年老师好奇问她。

　　郑笙说：“小时候我有本特别喜欢的漫画书，有天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弟来我家玩，看上了，我妈非让我送给他，就算我百般不情愿，最后还是给了。”

　　“你这姑娘真傻。”老师胖胖的脸抖了抖：“你完全可以死活不给呀，自己喜欢的东西干嘛非送出去不可，你要去争！不然在你眼里是宝贝，没准到了别人手里，三分钟热度一过，就扔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去蒙灰了。”

　　说完，老师还不住点头：“今天这饺子真不错，够味。”

　　郑笙却只听见了那么一句话：自己喜欢的东西干嘛非送出去不可，你要去争呀。

　　自己喜欢的东西干嘛非送出去不可？

　　自己喜欢的东西？

　　喜欢……？

　　她情不自禁又扭头朝宋毅成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巧合，宋毅成好像也正望着她的方向，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触碰了一下，郑笙脸颊莫名一热，闪电般回过头，心口居然咚咚跳个不停。

　　是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