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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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笙在远处观望了那对出黑板报的师生半个小时，才拉着卫麟悄悄离开，回去的路上，她把手从手套里抽出来，感受着夜风从指间拂过，很快皮肤就冻成了嫩红的颜色，血管也开始发麻，卫麟从后视镜里看见了，放慢车速，回过头来喝了她一句：“干嘛呢，多冷啊，快把手套戴上！”
她将手揣进衣服里，过了好久，依旧是木的。
只是被风吹吹而已，郑笙在心里对自己说，拿着湿粉笔写字一定更难受，胸口没来由地涌起一阵酸楚。
宋木头既然受了委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难道自己在他心里还算不上朋友吗？
卫麟开生日派对的地方选在一家装修颇为高档的酒吧，酒吧在一栋漂亮的私人会所里，隶属卫麟爸爸一个商场上朋友的产业，卫麟与那老板的独子又是哥们，于是为这一群半大小子的聚会特地划了一块场地出来，酒水也一律八折，给足了面子。卫麟人脉广，来参加的除了他在高中里相熟的人，还有一帮社会人士，当然年纪也不大，基本都是父亲生意场上哪位老板的少爷千金，或者飙车打台球时认识的狐朋狗友，乱七八糟聚在一起，说好听了点叫鱼龙混杂，说不好听了就叫群魔乱舞。
这样极具卫麟特色的生日聚会，郑笙参加过好多次，早就见怪不怪，但那位郭博晨就不一定了，这里除了郑笙便属他年纪最小，打从进门开始这位郭才子就像个腌菜头似地坐在角落，眼神畏畏缩缩的盯着眼前一大片莺莺燕燕的人群。
生日会进行到一半，早就商定好的戏也按时开演，郑笙忙着对付一个香蕉船没到近处去关注战况，只隔着人缝，看见特意为今天梳了一个朋克头的卫麟在郭博晨身边坐下，右脚抬起嚣张地搭在左脚上，压着声音叽里呱啦朝郭博晨说了一会，郭博晨点头如捣蒜，额头上出了一层汗，也不敢擦，卫麟好心掏出张面巾纸来拍在他头上，他竟像触电一样跳起来，三两下冲出酒吧，跑得没了影子。
“我还以为多大一麻烦事呢，搞了半天菜鸟一只，瞧给他吓的。”功成身退的卫麟得意洋洋挤到郑笙身边，点了一支烟：“丫头，看这事哥哥我处理得怎么样？”
郑笙却皱起眉：“又抽烟，也不怕有人给你爸打小报告。”
“不可能！”卫麟一愣：“这里可都是我的熟人，而且我也只是偶尔抽一口。”他撞了一把郑笙的肩：“我刚帮你赶走那么一个大麻烦，你不会这么不够意思，想着把我给卖了吧？”
“算了，我也得走了，这里乌烟瘴气，呆得我头疼。”郑笙吃完最后一口香蕉船，拿起扔在一边的外套，卫麟一脸诧异：“这就走了，蛋糕还没吃呢。”见郑笙动作没停下，他忙不迭跑到吧台上一个用铁架立了三层的大蛋糕前，挖下一大块，用个纸盒装着，推开一个想要凑上来说话的金发爆乳小美女，走回来塞到郑笙手里：“拿着拿着，好歹也是我生日，蛋糕都不吃像什么话。”
郑笙拎着那块大蛋糕推开酒吧的门，酒吧在会所一楼的右手边，离出口还有一小段路，对面是一家咖啡厅，镀金的门框上写着“圣地亚”三个字，里面很有格局的放着巨大的欧式沙发椅和小巧的白色圆木桌，零散坐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四面八法都透着一股子“金碧辉煌”的感觉。郑笙粗略地扫了一眼，这种有钱人专属的地方实在没理由吸引她太多的注意，正要离开，眼角的余光扫到又有三个人鱼贯进了那家咖啡厅，她以为她看错了，急急回头，盯着三人中走在最后的高挑背影上，又揉了揉眼睛，三人已经挑好了位置入座，背影的主人在侧身的一瞬间，郑笙有些发懵了。
她果然没看错，那是宋毅成。
他们选了靠墙的沙发长坐，其中两人坐成一排，宋毅成单独坐在对面，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谈着什么。
郑笙把外套后边的帽子兜起来套在头上，也悄悄走进店里，挑了与宋毅成背对背的座位，压着声音胡乱点一杯咖啡打发走服务员后，精神全力集中起来开始偷听另一边的谈话。
“这就是我们的要求了，所有条件都在这里，如果我是你，还是很愿意考虑一下的，毕竟这对双方来说都不吃亏。”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我白天已经说过了，我拒绝。”宋毅成声音不大，语气却硬朗：“再说多少次都一样。”
“哎呀，宋同学，年轻人有傲气是好事，但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是，我们约你出来就是想着万事都可以商量，如果你觉得条件太低了，可以说个价，周伯伯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说话的又是另一个中年男人，嗓音圆润高亢，很有辨识度，郑笙觉得这声音很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只要悄悄偏过头去看，盯着那张圆圆的脸看了好一会，他才想起来，那人不是一中的贾校长吗？
郑笙初二的时候参加全市中学生运动会，曾经站在灼灼夏日的运动场上听这位撑着凉伞的领导高谈阔论两个小时，怪不得对这声音如此记忆犹新，至于那张脸，三天两头就能登上每个学校必有的《教育导报》头版，想不认识都不行。
贾校长口若悬河，叽里咕噜又说了一堆，简直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尽显当代教育家本色。宋毅成从头至尾只盯着面前杯子里的水一言不发，而郑笙，却从那一堆以情以理里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听了个彻底。
贾校长旁边坐的那位看起来相当有派头的地中海大叔，姓周，是个富商。这年头但凡大城市里富商多了去，本不稀奇，可这位周老板有个在一中成绩拔尖的儿子，当然也没拔尖到宋毅成这个层次，排名大概在年级前十下段的位置。
一中作为市里的第一类示范性中学，每年有向国内一流名牌大学提名保送的名额，不多，一共五个，评选标准自然是通过各项综合评定指标，怎么优秀怎么来。那位周老板的儿子成绩虽然过得去，可按照正式评定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挤到前五，于是他想开个后门，就找到了与他是老同学的贾校长。贾校长有心帮忙，却明白这事不怎么好办，要在评分上动手脚吧，弊端太大容易看出来，而且不能服众，最好的方法只有让前五名的其中一人到时候主动退出，才方便把他的儿子弄进去。
柿子要捡软的捏这道理大家都懂，在那前五名里，贾思思是校长自己的女儿肯定不能动，另外有三个一个的奶奶是颇有资历的名牌大学返聘教授，一个的妈妈是市政府的公务员，一个虽然是工薪家庭出身，但有个哥哥在部队还是军官，两人思来想去，无父无母只和奶奶相依为命的宋毅成就成了最好的下手对象。
于是在贾校长的安排下，周老板在午休时特地到学校找宋毅成长谈了一次，提出拿一万块钱出来，让宋毅成主动放弃这个机会，本来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买卖，结果宋毅成眼睛都没眨就拒绝了，但周老板并不死心，秉承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的心态，又和贾校长联名把宋毅成请来这里，继续打攻坚。
“这位同学，其实我觉得我是很够意思的，你想想，一万块钱，这可不少了，就我所知你和你奶奶两个人一个月过日子的低保金才多少，还不到四百吧？”周老板两只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摆出商人一贯谈生意的架势：“其实这事我如果找别的同学，最多开五千，只是看你家困难，才抱着资助贫困生的目的加码到一万，当然，你或许书读多了，清高看不起这笔钱，但你多少也给你奶奶想想，她辛苦操劳了一辈子，把你拉扯大，你就不想让她也过上好日子？顿顿吃上肉？，有脾气可以，可脾气这种东西不能当饭吃。”顿了顿，他或许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很有哲理，满意的咳了一声，又继续说：“当然了，可能你心里还有另一种想法，觉得这些钱少了，可以再要多一些，这种想法非常不可取，你们年纪轻轻的，啊，就这么懂得狮子大开口了，啊，这样不懂得见好就收的心态是相当要不得的，以后进了社会，是会让你有吃不完的亏的，知不知道，啊？”
“你说，我拒绝你，是因为我想狮子大开口是吗。”宋毅成忽然抬起头，他声音一如往常那样平淡冷静，但里边似乎压抑着什么，郑笙听得出来。
“啊，宋同学，我也不是这个意思。”那位周老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我不也就，也就这么个形容……”
“这件事我不会同意，跟钱没关系，话说得再多都一样。”宋毅成站起身想走，他下颚绷得紧紧地，俊朗的脸孔更显得轮廓分明，迈开了两步，贾校长突然用力哼了一声，开口道：“如果你现在走了，我会当做你完全不考虑能不能申请到下学期的市级年度奖学金。”
宋毅成的背影像被钉住一样呆在原地。
“小宋啊，你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我也知道你挺不容易，但这个社会上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现实，周老板是我的老同学，以前也帮过我的大忙，这事他既然找到了我，我就不能放着不管。”贾校长跟着站起来，从背后拍了拍宋毅成的肩：“你也知道咱们市级最高奖学金的申领规则吧，最后报上教育局审批的时候，校长评价占大头，下学期你就高三了，各类资料费也不便宜，你真的要为了这种意气之争，平白无故给家里增加负担？”
听到这句话，郑笙全身的血液像沸腾了起来，她再也听不下去了，从自己的座位上跳出来指着贾校长的鼻子说：“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校长，居然还管一中，有这么明着拿奖学金来的事来威胁学生的吗！”
贾校长瞪着眼睛，那位周老板的嘴张成了“O”形，宋毅成诧异转身，三人的目光都落在郑笙身上。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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