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仙师》季年夕

14、印镜

　　“咳咳……”横秋老气的咳嗽声传近了道观里堂门的门槛。
　　“师傅！”晏钟离放下碗筷，沐壹等人随即起身跟在身后。
　　“徒儿恭迎师傅出关。”晏钟离道。
　　“徒儿拜见师傅。”其余四人说道。

　　青波子一身云白道袍披身，灰白胡须颔下三寸，容貌看起来大概四十多岁，端的是精神烁烁。他颔首点了下头，向自己的五个弟子环目望了过去，大弟子晏钟离鬓旁的几缕白发入了他的眼，他眉骨皱起，消逝隐了下去，捋了捋须，在沐壹端来的太师椅上揽摆坐下，对五人缓缓开口道：“为师昨夜夜观天象，有红妖星冒起之趋势，并干扰了太极星的轨迹，怕是妖魔崛起之征兆，即将危害人间了。”

　　“师父，它们不是在一百多年前在一场大战中被尽数消灭了吗？”沐贰发出疑问。
　　“怕的是环境污染严重，天地之精华的吸收不能像过去那样的雄厚，有的为修炼只好吸取人身元气。”晏钟离见青波子闭口不言，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青波子点头赞许，他望着晏钟离说：“钟离徒儿，为师今日就派你下山去，观摩一下情形，必要时遇妖除妖，见魔除魔。”

　　“即日下山？”饶是有所准备，晏钟离心里还是微微吃惊，要知道自己平日里下山也只是在山下村庄走动走动，从小到大还未曾真正出山过。
　　青波子面色忽然郑重了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了一镇法印和一面古镜，晏钟离双手接过。
　　“这镇法印具护身避邪，镇妖降魔之效，徒儿谨记随身携带。古镜乃是从古流传下来的八诛镜，可照妖现形，现鬼真身以驱之，必要时借助古镜法力，施符以劾之。”
　　晏钟离揽过两个护身的法器，镇法印上刻有“太上老君敕令”六个隶书大字，古镜云纹镶边，痛彻明亮。
　　映照出了手持古镜的晏钟离一张年轻的脸庞。

　　沐壹等人也要求随世界一道下山，被青波子一道凌厉的眼神打了回去。自己的几个徒儿中唯有钟离天赋最高，可惜因太过急求精尽，加之年幼时的一件事，哽伤在心，才会少年华发，惹人心疼。
　　他招晏钟离回内堂又嘱咐了几句，方才放其下山。在钟离下山后，青波子站在峰顶长叹一口气，自己招她下山并非是自己原意，可这是徒儿命中必要经历的一次劫数，只要度过此劫，以后的成就不只在他之上不说，登上仙境也是有可能的。
　　未来的青波道观，这一宗门的长远之路，自己百年之后，还是要看徒儿的啊。

　　苏婧雅从容的端起茶壶，斟了四杯清茶给面前的三位女子。于修远正坐在她的身边，极其满意的揽了一下她的腰肢。
　　而他们的面前，正做着三位女子。这三个人正是林夏三人。
　　几个人开始寒暄客套了几番，看过了于修远儿子于瑜的情形后，各自面色都沉重了起来。
　　于家大宅被一团浓郁的阴气笼罩，跟其余几幢楼的清爽干净相比，走进来都会感觉到阴森森的气息噬入心骨。
　　黄小仙和陆如媚都感觉到了这点。林夏在进来的时候就观摩了一下于宅的风水，prefect，很完美，没有一丝瑕疵。那么，这一切的毛病都出在哪里呢？
　　“应该是灵异作怪。”陆如媚分析道，白天阳气升天，很多东西都是看不出来的。

　　这个世界有鬼神存在？林夏虽然是精通风水的，可是她一直坚持的认为风水在某种程度上是跟科学挂钩的，很多现象用科学都可以解释的通。至于鬼神妖魔之说，她是从来都不相信的。
　　她要是知道自己昨夜跟一只漂亮的狐狸睡了一晚，不晓得心里会作何感想。
　　她毫不知情的瞥了黄小仙一眼。
　　黄小仙正一口一口的喝着茶，杯子太小，等不到苏婧雅倒，只好自己持壶斟了一杯又一杯。包子和馒头吃了太多又没喝水，嗓子干的不行。几个人讨论了半天后，就黄小仙一句话不说，像是几百年没喝水的极饿的模样。
　　几个人不知不觉间气氛冷了下来，不约而同的看着黄小仙。

　　见林夏正凝着那双求教的眸子打量自己，黄小仙忙放下茶杯：“我说你们看我干什么。”
　　“半仙，你有什么想法没有，要是你也没有的话，恐怕我们……”她比了一个钱的手势。
　　此行难道要不劳而获？！很显然，那是绝对不行的。
　　黄小仙心里一紧，道：“就像陆小姐说的那样，我也认为是灵异妖鬼从中作祟，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到晚上。”
　　陆如媚表示赞同。
　　苏婧雅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只要那位姓林的风水师只在这个宅子里观看风水，就不会有别的问题出现。

　　是夜，晚上十二点过一刻，于修远和苏婧雅关上了灯。
　　陆如媚守在门外，林夏和黄小仙在房内，静悄悄的，于瑜躺在床上。开始一丝一毫动静都没有，只看到于瑜的脚垂在床侧，窗帘微微随风抖动。
　　黄小仙心里有些发抖，虽然老头儿教过她一些法门，但第一次真枪实弹的上，难免有些害怕。
　　她的掌心渐渐冒出汗，呼吸也跟着弱弱强强了起来。
　　林夏在看不见的黑夜中，感觉到黄小仙的不安，她语调放柔，伸手捏了捏对方的手指：“半仙，别怕。”
　　林夏也有些不确定，但她毕竟还是唯物论者，所以没有黄小仙那些不安。

　　黄小仙在林夏的手触到她的手指缩回去的时候，突然抓紧了她的手。林夏的普通话字正腔圆，黄小仙第一次发现林夏的声音非常好听，极轻极轻的语调像柔软的羽毛抚平了她心中的不安。
　　感受到林夏的手微微一滞，似乎是对她的接近有些吃惊。黄小仙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可是一方面因为胆小，另一方面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她暂时还不想放开林夏的手。
　　护身符箓和辟邪物件正安静的放在她身后的包里，可是有林夏在身边，倒是握着的这只手，更能让她心安。
　　“谢谢。”黄小仙第二次说，这次是诚心诚意的。

　　“不用。”暗沉的夜里看不清林夏脸上的表情，黄小仙有些忐忑，手心不自觉又冒出了些汗，这让她第一次在对方面前感到写窘迫。
　　林夏也没有放开她。正在黄小仙神游太虚的时候，突然听到身边有声音对她说：“快，趴到床底。”
　　窗外忽然风声萧萧，和这个城市的安宁相比，天壤地别。
　　两人在床底趴好，各自都秉住呼吸。突然——
　　咚咚咚走路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一步一步极稳。
　　“你……听到了吗？”黄小仙挤着嗓子问道。
　　林夏捏了一下她的掌心，表示听到了，面色也沉重了起来。

　　那是一双干净的白布鞋，抬步的时候，鞋底干净，一尘不染，仿似从未沾染过地面，林夏低头观察。这双脚正一步一步向着床走进，每走一步，黄小仙的心就沉下一份，她很怕这双脚的主人会突然蹲下来，然后趴下脑袋，用那双恐怖血丝的双眼，盯着被发现的她和林夏两人。
　　黄小仙心里这么想着，万分没想到现实和幻想正一步步符合。那双脚的主人走近后，又突然绕了床一圈，两圈，她们两人的周围布满了密集的脚步声。
　　渐渐脚步声停下来。两人都没有听到于瑜的声音，林夏突然为那个孩子担心了起来，她正想抬头，看看那孩子的情况。黄小仙忙按下了她的脑袋。哑着声音道：“别抬头。”

　　那个在外面的“人”在两人眼睁睁的注视中，蹲了下来。黄小仙另一只手的符箓快要被自己揉湿。林夏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塞进了一个长方条的纸片，几毫米的厚。
　　“吃下去。”林夏听到黄小仙稳着声调对自己说。
　　要吃纸？林夏皱了皱眉头，不会要自己吞下去吧。
　　“这是我师父给我的，能防止它上你的身。”黄小仙解释道，万一是普通的不干净的东西，这个在辟邪的同时还会让对方接触到自己的时候，符力有所反击。
　　“覆反符，直接吞下去。”
　　林夏放开黄小仙的手，只好含了下去，弱软的果香满溢过喉咙，眉间舒展开。她心中暗忖，跟想象中硬直的纸片不一样，入口极化。
　　她面上有些疑惑，半仙确定给自己的不是膨化果味糖？

　　“不难吃的对不对，我给它另外添了些料，做成了果味。”黄小仙嘻嘻一笑，将林夏的反应收入眼底，让她的心情也随之欢快了起来。
　　这个世上想到给除妖降魔的符箓做成各种口味的唯有黄小仙一人了。
　　林夏望着黄小仙明亮天真的瞳眸，嘴角扬了起来：“半仙不担心自己吗？”
　　黄小仙咬了咬唇，她只带了一个，说担心也晚了。她说：“包里就有一个，不过本仙体质自然跟你等凡人不同，林师傅勿须担心。”
　　就差拍胸口得意洋洋的保证了。
　　她话是假的，撑足了气势和腔调。或许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一刻只想着林夏的安危，或许是对方的手极其温暖。

　　林夏哦了一身，什么话都没说。
　　黄小仙小小的失望，满腔的热情正一覆冷水快速降温的刹那，林夏突然伸出温热绵软的手重新又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脸微微发热，春暖花开明媚无瑕的之际，林夏朝她耳边急速道：“你快看它在做什么。”

　　白布鞋停在了床侧，蹲下的同时，一只白净到极白的手缠满了歪歪斜斜的红线，那只手绕开红线，抓住了小孩的脚，欲把红线缠上去。
　　眼见红线如蔓延爬行的红蛇，吸附在了孩子的脚上，越来越紧。林夏心中一紧，在黄小仙开口来不及阻止的惊呼声中——
　　她一把抓住了床外的那只惨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