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开二度香》轩辕罗九

64、第六十四章

　　达摩克利斯之剑就这样悬挂在我的头上，不知哪一天就会落下来。
　　可我只有等待的份。
　　过了一个月，有一天我正在偏殿当值，见王喜匆匆走来，脸色凝重，低声道：“姐姐今日一切留心，万岁爷下朝了！”我看他脸色不对，想再问几句，他却已经转身匆匆而去。
　　我静了静，选了康熙平日最喜欢的茶具，冲泡好后，又特地凉了一下，待到比康熙日常喜欢的温度稍高后，才托着茶盘小碎步悄悄而入大殿。
　　入目处，从三阿哥到十七阿哥，幷康熙的表弟、领侍卫内大臣公鄂伦岱，领侍卫内大臣公阿灵阿，内大臣明珠之子、翰林院掌院学士揆叙等满族重臣黑压压跪了一地。康熙脸色铁青，虽满屋子人，却落针可闻。

　　我不明所以，现在不过是康熙四十九年，太子应该是在两年后被废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轻轻将茶盅放置于桌上，人还未来得及行礼退下，康熙猛然端起茶盅朝胤禛身上砸去，我立即跪倒在地上，一时心中惊痛惧怕，大气也不敢喘。
　　胤禛不敢闪避，任由茶盅带茶汤尽数打在身上，上身立即湿了一片，茶盅顺着袍子滚落到地上，滴溜溜的打着圈，死一般的沉寂中青瓷撞击地面的脆响击打在人心上，声声都是天子之怒，让人惊颤!我俯头跪在地上，一面伤痛，一面庆幸茶汤不算烫！
　　正收拾着，突然想起当年之事，顿时心急如焚起来。
　　是的，此刻的情形原来应该在康熙五十一年发生的，如今怎么提前了？

　　康熙冷冷地道：“朕早已有旨‘诸阿哥中如有钻营谋为皇太子者，即国之贼，法断不容’，你却命人通过各种渠道散布流言蜚语，大肆宣扬太子胤礽的恶劣行迹，在满汉官员以及京师与江南士民中制造倒太子的舆论。还扬言胤礽的储君之位并不稳固，随时可能再次被废黜。好个阳奉阴违的雍亲王！”（引自桐华原著）
　　康熙一面说，胤禛一面磕头，回道：“此事绝非儿臣所为！”康熙盯向领侍卫内大臣公阿灵阿和翰林院掌院学士揆叙，两人都‘砰砰’磕头道：“臣有罪！臣知罪！可此事实在与四王爷不相干！是臣等私自行动。”一面说着，一面闪闪避避地打量胤禛的神色。
　　我愤然看向八阿哥，这一世我并未提醒他提防胤禛，但他又是如何提前发动对胤禛的诬陷的呢？

　　八阿哥只低着头，是的，他都不用看，一切都在他的心里。
　　康熙猛然一拍桌子怒道：“你们可真是忠心耿耿！眼里还有朕吗？”
　　他们听后，又磕头道：“皇上明鉴，臣等确实和四王爷密谋扳倒太子爷，请皇上恕罪。”
　　这次他们更过分了。
　　胤禛反而抬起头来：“皇上，儿臣想和他们对质一番。”
　　康熙怒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吗？好，就看看你还有什么话讲。”
　　胤禛仍跪着，只是慢慢地挪了方向，面对着阿灵阿和揆叙：“你们说与我密谋，请问在何时，何地？”

　　我将碎茶碗收拾干净，退到一边，见十三仍然跪在原地，并没有象前世一样上前为胤禛顶罪，一时不明所以。
　　只见阿灵阿和揆叙连说了几个时间和场地。
　　康熙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胤禛回过身，磕头道：“儿臣都问完了。”

　　就在此时，十四突然跪着向前挪了几步，大声道：“据儿臣看，此事应非四哥所为！四哥心性寡淡，常在府中参禅念经，平日又最是孝顺体谅皇阿玛心意！绝不会做出如此大逆皇阿玛心思的事情。”
　　我心里轰然作响，今日之事，难道都是由我而起么？可我这个罪魁祸首还要在这看完整场悲剧不成？

　　康熙突然指着阿灵阿和揆叙道：“你们两个逆贼，竟然敢攀赖当朝亲王？简直可恶至极！”
　　他这话锋一转，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只有胤禛和十三仍然面色平静。
　　康熙又道：“方才你们说的那几个时间，雍亲王都陪在朕的身边。若非如此，怎么会识破你们俩的险恶用心？来人！将此二人拖出去，即刻杖毙！”
　　两人瞠目结舌，待侍卫上来拉他们时才大叫起来：“臣等冤枉啊，皇上，还有几个时间也是。。。。。。”
　　可是看康熙的脸色便知，这些时间胤禛恐怕有更铁的不在场证明。
　　两人被拉出去以后，被打得鬼哭狼嚎的声音远远地传到殿内，之后便逐渐微弱，直至再无声息。

　　“朕三令五申，竟然还有人胆敢违抗。今日朕在加上一条，朝中所有人等，再有密谋钻营太子之位，并诬陷残害朕的阿哥们的，立斩无赦！”
　　看着康熙铁青着的脸，底下再无一人敢吭一声。
　　九阿哥十阿哥一脸的不解和惊怒。八阿哥神色未变，身子却有些颤抖。这次他谋定而后动，却败的如此之惨。
　　十四面色如常，只是眼睛更加深邃难测。
　　康熙让人服侍胤禛去偏殿更衣，然后宣布退朝。
　　我经过胤禛身边，虽有千言万语却不敢问他，只擦肩而过了。

　　之后几日，康熙的情绪尚好。胤禛因为之前的事，称病在家。
　　我左思右想当日的情形，竟然有看戏的感觉。
　　这出戏的编剧是胤禛，导演是康熙，主角是康熙，胤禛，配角是阿灵阿和揆叙。然后是一群有意无意的观众。
　　杀鸡儆猴吗？
　　利用胤禛作反间，拔掉八爷党中的两人后，再震慑群臣，起到一箭双雕的作用。
　　康熙不愧是一代圣君，处理起朋党来，手段变幻莫测。
　　我想此刻，八阿哥和十四应该都已经和我一样想到这点了。

　　五台山之行在即。胤禛因之前在殿前面对两名朝廷大员诬陷，沉着应对，稳重得体，深得康熙的欢心。此次仍留他在京代为发布政令。
　　他前生政治经验，帝王才能，终于助他在这一世处处料敌制先，早早占据有利的位置。如今他依旧被视为太子的最佳辅助者，但经过胤禛长期的布局和经营后，在康熙的眼里，他的形象已经逐渐向“绝对可以倚重的皇子”倾斜。
　　这一点，八爷党的人不可能不察觉。木秀于林，风必催之。胤禛自然早就料到了此处，因此在八阿哥他们布局未稳时诱使他们提前发动，结果是仓促行事，欲速不达，一切皆落入了胤禛的斛中。
　　此一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八爷党再不能针对胤禛实施类似的阴谋。此正谓先引君入瓮，先抑后扬，坚壁清野，一石数鸟的好计。
　　亏他之前瞒得我如此之紧。
　　既然胤禛不去五台山，我也借身体未复为由留了下来。只是知他政务繁忙，不便去寻他，又因为众多阿哥，玉檀都去了五台山，我身边一时冷清了许多。
　　不过这也一直是我求之不得的。每日里只是练练字，刺刺绣，闲来时便托着腮，眯着眼，肆无忌惮地想念他。然后在他下朝前，站在乾清宫边上的白玉雕栏后，看着一众大臣们鱼贯而出，之后他便会负着手，慢慢地踱出来，我便抿着嘴，笑着看他。有时候他会朝我这里看过来，我赶紧蹲下，脸上通红，心砰砰直跳。
　　相知相亲不相守，多情转来复多情。原来我真是爱煞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