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开二度香》轩辕罗九

357、第357章

　　我拉住他的袖子，问道：“你定要离开么？可能带我一起走？”
　　他摇了摇头：“若兰，我早已死了。你如今看到的，只是我残留的一丝执念。人鬼殊途，我怎可能带你走？”
　　我仍固执道：“若我也死了呢？”
　　青山看着我的眼睛，似乎可以透过它们看到我的内心。
　　“那若曦呢？你怎能留她一人在那个腌臜地方受苦？有一个做八侧福晋的亲姐姐，她的日子才能好过一些。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我身子摇摇欲坠，一个是我最爱的男人，一个是我最疼的妹妹。叫我如何抉择？如果可能，我才不愿意做什么八侧福晋，然而这个身份却能保护一些若曦，如同鸡肋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见到我凄然无助的样子，叹息一声将我搂在怀里：“若兰，这次我不去了。我仍在这里等你，等到哪一天，若曦再不需要你的庇护，你也不再是八侧福晋。”
　　我紧紧地回抱住他，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他只要是答应了我，便是再苦再难也一定会做到。
　　可我是否太过自私了？之前我舍弃了他，还害的他枉送了性命。如今又让他等我，放弃投胎为人的机会。
　　再次睁开泪眼婆娑的双眼，看到的是巧慧关切担心的眼神。
　　“大小姐，您怎么了？刚才在梦里一直哭，把我吓坏了。”
　　我半晌才明白刚才是一场梦境，只能幽幽一叹，低声道：“巧慧，这么多年了，我，又梦见他了。”
　　巧慧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我：“大小姐？！”
　　我摆摆手：“退下吧。我还想再试试。我还想再看看他。”
　　我没能再梦见青山，也许，刚才只是一场梦而已，他应该早就转世为人了。
　　可是，万一是真的，我绝不能再让他白白地等我了。

　　越是想梦见青山，却越是不能。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缠绵病榻，时好时坏。八阿哥常来看我，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想提及若曦，往往说了几句套话后便相对无言。
　　圣上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却偏偏没有宽恕若曦的意思。我知道十四阿哥数度向皇上求情，却都无果。说起来，他如今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礼制仪仗，皆高出其他皇子一筹，前阵子还被封了大将军王，风头一时无两。九阿哥更是人前人后称颂他“吾等兄弟皆不如也”。
　　然而就算如此，他的求情也不能让康熙爷改变圣意。
　　另一方面，雍王爷也逐渐受到皇上的重用，虽然风头不及十四阿哥，却也算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了。八阿哥如今再无问鼎之力，只能选择全力支持十四阿哥。有时候我想，也许十四阿哥能继承大统的话，若曦便能离开浣衣局了。
　　可若曦心里，最期待的那个人，应该是雍王爷吧。听说此人面冷心冷，他可能善待若曦的一片真心么？
　　十四阿哥再度出征，宫里头康熙爷却病倒了，从势头来看，怕是极为不妥。
　　我的情形并不会更好，昏迷之时还多于清醒之时。这一日方才有些意识，便听到巧慧的颤抖的声音：“大小姐！宫里头的消息，皇上，赦了二小姐！”
　　我精神一振，方想细询，却是一阵急咳。巧慧手忙脚乱为我拍背，我吐出一口血痰，反而舒服了些许。喘息着问道：“若曦她，可曾放出宫了？”
　　巧慧摇摇头：“不曾。听说万岁爷仍然让二小姐在御前服侍着。”
　　我点了点头：“也。。。好，该不会再有事了。”
　　算起来，若曦被罚入浣衣局也有七年了，如今能出来，比什么都好。
　　听说若曦被赦免后，我的身体反而每况愈下。其实我自己知道，早几年我就该去了。虽然如今我还未能见到她，可这油尽灯枯的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我最后一次见到八阿哥时，发现他老了很多，两鬓斑白，身子也佝偻着。例行的问候结束后，他沉默地坐在床边，我以为他很快就会离开。可他坐了很久。
　　我轻声唤他：“爷，若兰想，和你商量件事。”
　　他看着我，眼里尽是疲惫。我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说出我一直想说的心里话：“爷，若兰进府多年，未有所出。又身患恶疾多年，不能服侍爷，却还要让爷操心。。。”
　　他眉头一皱，打断我道：“你安心养病便好，却又说这些做什么？”
　　我笑了笑：“若兰犯了七出之条，恳请爷休了若兰。”
　　他身子一震，又讽刺地一笑：“若兰，昨晚，皇阿玛驾崩了。”
　　我愕然地看着他，他看着我继续道：“今儿个早上，老四他，他登基了。”
　　这消息太过惊人，我听了后，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不会休你的。这辈子，我所求的，都已离我而去。除了，你。所以，我不会休你的。”
　　想不到到这一步，他仍不肯休我。难道我真要永远被禁锢在这八贝勒府里？
　　青山还在那座山上等我，我却再无法到他身边去。
　　老天待我何其残酷？

　　我又能见到那座山丘，见到山丘上的他了。只是我失去了我的胭脂，无论如何奔跑也无法去到他的身边。
　　这便是我的弥留时刻了么？青山没有骗我，他还在原地等我，可我已经回不去了。
　　耳畔传来若曦熟悉的声音：“姐姐！姐姐醒醒！”感觉自己的手被她紧紧地攥着，眼皮无比沉重，然而我用尽气力睁开，映入眼帘的是我妹妹美丽的俏脸，她今年三十一了，又在浣衣局吃了七年的苦，可在我看来，她除了长大了些，与小时候并无变化。
　　看到我醒了，她喜极而泣，大颗眼泪落在被褥上。我想替她擦拭，却力有未逮，只能轻声道：“傻孩子，我总要见你一面才能安心。”
　　她强笑道：“姐姐见了若曦，身子便能好起来。”
　　我不忍让她伤心，换了个话题道：“若曦，康熙爷怎么放你出宫了？”
　　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低声对我说：“姐姐，康熙爷已经jiabeng了。当今皇上是，是yongzheng爷。”
　　我哦了一声，脑袋却转不过弯。雍正爷，是哪位？不由皱着眉思忖良久，若曦见状，轻声道：“就是四爷。”
　　我抬起头看着她，提起那个男子时，我那一直大大咧咧的妹妹，却是满眼的温柔和骄傲，藏也藏不住。
　　我心里释然，十福晋告诉过我若曦和四爷的事，只是那时我还将信将疑。此时见了若曦的样子，才知确然如此。
　　于是微笑道：“这便是了。他待你可好？”
　　若曦俏脸一红，看似委婉却又坚决地点了点头。
　　“这便好。我终可放心地走了。”
　　若曦抱着我的肩膀哭道：“姐姐莫要如此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抚摸着她的秀发，叹道：“傻孩子，姐姐这付身子，早该走了。只是一直记挂着你，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天可怜见，终于让我见着你最后一面。”
　　听我这般说，她哭的越发厉害。

　　我转过头，看着同样哭的两眼红肿的巧慧。她立刻走过来跪在我的窗前，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才唤了句：“大小姐。。。”便泣不成声了。
　　看着这两个与我最亲的人，我的眼眶也不禁湿润了。
　　“巧慧，我走以后，你就跟着若曦吧。她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你要好好照顾她，就如同这些年，你照顾我一样。”
　　她哭道：“巧慧愿意尽心服侍两位小姐，只求大小姐不要抛下我们。”
　　我亦落泪道：“我也舍不得你们，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若曦见我说了会话，有些乏了，便道：“姐姐先睡会，我在这里陪姐姐。”
　　我点点头，遂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悠悠醒转。往床边看去，若曦果然还在。她见我醒了，便过来拉我的手。
　　我低低一叹道：“我刚才梦见额娘了。”她问我：“额娘说什么了？”我道：“额娘只是笑，笑得极美，她未生病前就常常那么笑的。”若曦头靠着我道：“是极美。”
　　我道：“又开始说胡话，额娘去时你才出生未久，哪里能记得额娘相貌？”她蹭着我的脸道：“额娘又不会偏心，你能梦到，我自然也能梦到。”
　　我笑道：“上来陪我一起躺着，我有好多话给你说。”
　　若曦忙脱了鞋，躺到我身边。